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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临时性的简陋小棚,孤零零地站在田地的中央,有六叠大小和三叠大小两间。房主是庄稼人,叫黑田,他在附近有地,又是农地委员,调查官员是通过向黑田家、户田桥公所、附近邻居打听得来的消息才获悉上述这些情况的。看来,有必要先将竹内市松的周围情况搞清楚。
其次是浅田米造一家的情况。浅田可以说是一位既体贴妻子又溺爱孩子的人。他28岁时和雪子结婚,不久生了长女十系子。浅田今年52岁,结婚以来从没嫖过女人。尽管为了买卖上的事,偶尔也去支饭馆,也和艺妓有所交往,但还从未听说过有陷进去不能自拔的事。他原本就是个规矩人。浅田在穷苦人家度过了童年、少年时代,在故乡石川县,他的父母至今还健在,长兄达治郎是务农的。浅田13岁到东京,辗转换了不少工作岗位,干过各种职业,但一下子变得出人头地,还是进编织业界以后的事。他似乎带有些女人的性格,难道这是因为受了制造女袜的影响?看来浅田本来就像是一个很有涵养的男子汉。长女十系子离开婆家回到娘家来,浅田可怜女儿,让她住进太子堂的住宅,不多过问。可以认为浅田这种放任态度不啻是“她要怎样就怎样吧”。但仔细想来,不能不说这是浅田在温语安慰女儿受了伤的心,因为她刚结婚就宣告失败,返回娘家。在连着养了次女和三女后,浅田才有了一个儿子,他正在高中三年级求学。浅田的家庭是幸福的,没有理由认为他是因为家庭问题而失踪的。没有人听说过浅田与搞铸器行当的男子相识的事。这就是说,关于金字塔模型的事,浅田只是在公司里谈论,在家里他是不大讲起的。
从这些事实来看,浅田的失踪只能是某种出其不意的、无可奈何的原因所造成的,与家庭和公司无涉。根据迄今为止所得到的材料,就是十善警部也判断不出什么名堂来。
刑警全体离开办公室后,房间里很清静,十善警部正饮着冷茶,一个名叫原田的警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这时暮色已经降临,窗外,它城的森林黑黝黝的,染成一片夜色。
“主任,竹内市松那里太可疑了。据附近人们反映,20日白天,在竹内家附近确实看到过一个穿黑西服的男子。”
“是大白天吗?该有目击者吧!”警部身体向前探着问。
“仔细一打听,竹内在23日搬了家。据说这三天里他一直待在家里。”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一点还不曾弄清楚吗?”
“似乎有点含糊,莫衷一是。他有时说工作在日本桥;有时又说是在神田;还说过在川口。”
“川口?”
“不管怎么说,很可疑。现在刑警来岛正在调查这一点,我就先回来报告了。”原田的呼吸总算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说道:“主任。我的推测是:竹内由某种关系认识了经理,我想十之八九是和铸件有关。竹内是不是要向浅田介绍哪一个工厂呢?”
“不过东洋织品公司可是个大公司啊。堂堂经理怎么会去遥远的户田,拜访一个居住在田间陋室里的人呢?”
“这确实是反常的。可是目前在那个地区,再没有比那个男人更可疑的了。而且又是在这两三天内下落不明,这不是奇怪吗?”
“这倒是真的。”
“还有,可以想象竹内对川口很熟悉。我打听了竹内的长相,说是很瘦,脸色发黑,目光炯炯有神。这不足以使人认为竹内就是穿西装的男子吗?”
“你是说……那个露面的穿黑西服的男子便是竹内喽?”
“是啊,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我们正在那里奔走呢。”
这时,老刑警吉山回来了。他负责摸清东洋织品公司和经理家庭的情况。
“主任。”吉山站在十善警部的桌前,声音是无力的。
“那个司机,就是叫香取的家伙……他和经理回娘家的女儿有关系。”
“你说什么?”警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吉山。
“我调查十系子是注意到她是个婚后回娘家的人。我想会不会是在女儿的婆家方面招下了什么怨恨?可是,好像又没有招致这种怨恨的理由。十系子相当吊儿郎当,便和驾驶员香取勾搭上了。这情况是从公司的女办事员无意中露出的话音里获悉的,但果真是事实——有人看见他俩在芝地公园漫步。我马上去芝地旅馆,一家家地查问,结果查明他俩在一家靠近大门而并不很好的鹤见旅店住过两三次,有时白天也相会哪。”
“放鱼鹰的人”微笑了。衔来的“鱼”有新鲜的,也有臭的。竹内市松是一条线索;香取秀男和十系子的关系也是一条线索。他们在浅田失踪的事件上确实投下了可疑的阴影。十善警部把重点放在查明这两个问题上,当夜就定出计划,布置刑警侦查工作向纵深发展。
第五章
“你瘦多了,可怜。”十系子坐在床边,两手紧贴香取的腮帮子说,“讲点什么吧,别不吱声……”
香取眼望天花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再也没有比失去主人的包车夫更悲惨的了。”
“你又来说这种话了……”
香取看着天花板发呆,他正在思考。最近两三天,他失眠了,脑子里一直在想:经理失踪的原因究竟何在呢?是谁把经理带走的?是那个穿黑西装的男子吗?香取对这种简直像是坠入云里雾中的事件不知如何是好。那男子只有自己认识。一想到这里,香取就没有和十系子幽会的闲情逸致了,什么都惹他生气。
难道有这样奇怪的事?当时,自己显得很愚蠢,竟完全照那男子所说的回车走了。内疚的情绪涌上香取的心头。十系子却显得出乎意料地乐观。
“不必忧虑爸爸的事了,爸爸眼看就会笑眯眯地回来的。最近妈妈去求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照此看来,爸爸并没死,还说爸爸找到了非常大的生意经,将欢天喜地地回来。”
“算过从哪里回来吗?”香取的眼神说明他在考虑别的事。
“说是从北边回来。”
“北边?”
“是啊,妈妈也放心了。爸爸的故乡在石川县,说不定是在石川哪。”
“那么,警察去调查过了?”
“即使去调查,若是爸爸根本没回乡下去,情况还是不得而知的。”
“反正算命先生的话并不能当真。”
“不过有一次可灵哪。那时,妈妈就曾经抚摩爸爸腿上的伤疤。”
“腿上的伤疤?”香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是的。爸爸的腿很难看,从踝骨到腿肚子有很多伤疤,像是烧伤的,皮肤全变薄了,发着亮光。爸爸从前吃过很多苦哪,一定是他在什么地方干活时,火星溅出来烫伤的。也许是遇上了火灾之类的事。这情况,爸爸从未对妈妈说明过。可是爸爸有一次得了重病,发高烧。当时,妈妈很担心,还是去求算命先生了……”
“后来呢?”
“算命先生说:爸爸的病一定会好的,不过要天天抚摩爸爸腿上的伤才行。”
“这故事倒是有趣。”
“妈妈便每天去抚摩,这样,爸爸的病情立刻好转起来。”
“那碰巧已经是恢复期了。十系子,你说经理的腿是在哪里烫伤的?”
“那可不知道。爸爸一辈子吃了不少苦头,他不愿提起往事。他说,脑子里净是辛酸的回忆,谈起来就没完。他总是这么笑笑,敷衍过去。爸爸不大讲过去的事。看样子,他干过不少事情,他一定很难为情。”
“干了不少什么事?”
“干过各种活儿,当过鞋匠,卖过麦芽糖,还卖过电灯保险丝呢。”
香取的眼睛逐渐发亮了,可是十系子没有发觉。香取心想:“经理的失踪,和他的过去有没有关联?他有没有得罪过人?假使有的话,可能就是那个冤家突然出现,把经理拐走的……”
香取问道:“十系子,石川县老家的情况,你知道吗?”
“小时候去过一次,战时疏散时又到那里去住过,一共去了两次。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住在乡下,爸爸和妈妈留在东京呢。”
“是吗,那里农村怎么样?”
“美极了,在海边呢。那里有许多梯田,当地叫千枚田。小小的水田活像压扁了的棋盘,山谷里处处都有啊。”
“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
“在石川县轮岛市,叫名舟。这个名字有趣吧。”
“十系子!”香取秀男突然转过身来说:“我想,经理的失踪是和那个石川县有关系,或者是和以前的熟人有关系。”
“你是说爸爸得罪过人家吗?”十系子以严厉的目光盯着香取反问道。
“是啊,要不,也许是以前的熟人抓住了经理的把柄。”
“这简直是侦探小说啊!可我爸爸不会跟那种坏人交往的。”
“在大人们中间,也许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香取霍地站起身来,开始做回家的准备,“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走?”十系子把手伸进香取的肘弯。
香取推开十系子的手,说:“我暂时不和你见面了。十系子,你就等我把经理找回来。只有我认识那个穿黑西装的男子。我不去抓他,经理就不能回到你们家里来。好吧,你就耐心地等着。”
十系子察觉到香取的神情严肃得与平时不同,她脸上便泛起一阵红晕。香取望着她通红的脸庞说:“我想跟你结婚。可是,包车司机和经理的小姐是不配的。假如我把经理救出来,我想那时候,你爸爸和妈妈就会答应让我们结婚了。”
十系子望着香取的脸出了神。香取秀男避开十系子的视线,毅然打开门走出房间,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香取到哪里去?十系子当然一无所知。
第六章
香取秀男突然离开东洋织品公司,离开太子堂的浅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