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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余睹犹豫片刻,终于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且不说耶律余睹将大部分兵马在临潢府各处布置妥当以防萧铁奴来犯,自己引本部千人迤逦南下,却说奉命前来的使者见他如此行动,先一步派人飞马到中京报讯。
萧奉先接信后冷笑道:“这家伙倒也谨慎!”
萧昂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奉先道:“本来想等他入城后再寻个名目整他,现在看来得另寻计策了!”
萧昂问计,萧奉先一副成竹在胸的神算模样笑了笑却不肯说,只是吩咐心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然后便换上一副气急败坏的脸来见正在赶海东青扑杀野鸟的大辽皇帝耶律延禧,一见面就惊呼道:“皇上!祸事了!”
耶律延禧满脸不悦:“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萧奉先请求摒退闲杂人等,这才道:“耶律余睹勾结驸马萧昱、耶律达哈里等人,想要谋立晋王,尊皇上为太上皇!”
耶律延禧一听惊得连赶海东青也顾不上了,气急败坏道:“真有这事?”
萧奉先道:“耶律余睹的前锋军马已经向中京开来,陛下若不信,派人一探便知!不过在此之前可得先把晋王、萧昱等人看住,免得变起肘腋,难以善了!”
耶律延禧对国内造反最是敏感,连忙下令,一面调集自己信得过的将帅护驾,一面派兵看住自己的儿子晋王、妹夫萧昱、连襟耶律达哈里等人,同时又派遣心腹密探前往北线勘探。那探子受了萧奉先的贿赂,回京禀告时把耶律余睹带兵南下之景况十倍夸大,耶律延禧闻报大怒道:“反了反了!”传令让萧奉先将所有谋逆者全部处死!
萧奉先假装不懂问道:“全部?那晋王还有文妃……”
耶律延禧怒道:“都给我杀了!”
萧奉先又道:“陛下!晋王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亲生儿子?”耶律延禧冷笑道:“他谋逆的时候就不想想我是他亲生老子?”
萧奉先又道:“虽说军情紧急,但陛下是不是该好好审一审,免得冤枉了晋王——也许只是耶律余睹和达哈里他们谋反,和晋王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耶律延禧冷笑道:“达哈里是他的大姨丈,耶律余睹是他的小姨丈!会和他没关系?哼!不用问了,都杀了吧!”
“那文妃娘娘……”
“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杀!哼!赶紧除了这些内应,再想想怎么对付耶律余睹!”
第一零七章 何去何从怅惘(下)
深夜,耶律余睹军营。
“报——都统!不好了!”
一直没能入睡的耶律余睹猛地跳起来,问有何事。
“中京出大事了!晋王……晋王被赐死了。”
“什么!”耶律余睹肩上的袍子掉了下来,定住心神道:“你再说一次!”
“晋王被皇上赐死了!”
耶律余睹连晃了两晃,颤声问道:“什么罪名?”
“谋反。”
“什么!谋反?!”他大叫声中,帐外脚步声响起,却是韩福奴、萧庆、高佛留等心腹将领到了。“晋王怎么会谋反……怎么会……那文妃娘娘……”
“也被赐死了。”
帐外诸将听了无不哗然,耶律余睹已经连站也站不稳了,半晌作声不得,帐外萧庆问道:“此事是谁主持办理?受牵连的都还有什么人?”
“是萧相爷主持,萧驸马、达哈里将军都已经被抄家问斩了。”
耶律余睹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众将大惊,韩福奴等连忙救护,萧庆传令全军警戒,同时发派侦骑,以防万一。
耶律余睹方才是急怒攻心,韩福奴等将他救醒,劝道:“都统,以眼下形势看来,这分明是萧奉先有心陷害!既然连文妃娘娘和晋王他们都已遇害,则下一步就轮到我们了!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自保!”
高佛留也道:“正是!论亲,皇上和文妃娘娘有夫妻之情,和晋王殿下有父子之义,但如今都被害了。看来皇上已经昏头了!我们就是回到中京九成九也是没用了!不如就反了吧!”
韩福奴道:“反?如今晋王已死,我们拿什么旗号造反?咱们现在就这点兵马,没有晋王这个旗号来号召军民,如何成事?”
高佛留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回临潢府,部署定了再作打算!”
“来不及了!”帐幕一掀,萧庆冲进来道:“西南、正西、西北都有行军痕迹,甚至北边也不安静!看来人家部署早定,已经派兵马绕到我们后面去,想对我们来个围抄!”
韩福奴等无不失色,耶律余睹坐了起来,惨笑道:“这……算是十面埋伏么?”
萧庆跪下劝道:“都统!你要振作!大家的身家性命,都靠你撑着啊!眼下虽然危险,但我们还没全输!”耶律余睹这次抗击女真救援上京是大发亲族入伍捐资,兵将子弟亲人多在军中,因此这支队伍不但是一支军队,更是一个部族!
耶律余睹叹道:“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往南往西都不行了;他们要防我夺回临潢府兵权,北线也一定布置了重兵!就算冲得过去,等我们到了临潢府,说不定那边的兵权也已被别人接掌。”
萧庆道:“那就向东!”
“东?”耶律余睹一震道:“东边有折彦冲在啊!这……这怎么可以!”
萧庆道:“都统还记得阿骨打招降的那封信么?”
众将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萧庆这话意味着什么!
“都统!”韩福奴道:“向东吧!耶律延禧这样的主子,不值得我们尽忠!”他叫出耶律延禧的名字,那是不以臣子自居了。
“可是……”
“都统!”萧庆道:“不如便投了女真罢!一来亲族子弟得以活命,二来也可借女真兵力,给文妃娘娘、晋王殿下和萧驸马他们报仇!”
“可是……”
高佛留道:“若都统实在不愿降金,便请下令向南!我们兵力不足打不过,便死在中京城下,至少要让大辽的百姓知道我们是冤枉的!”
耶律余睹还在犹豫,众将都跪了下来:“都统!请速决断!”
“天啊!”耶律余睹仰天哭道:“难道真是天灭我大辽么?”
耶律余睹眼前不断晃过各种不同的结局:跪在阿骨打面前的结局,或是自己的头被装在匣子里的结局——不!不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
“契丹在阿适那里已经完了……可是,我不能陪他殉葬!不能!不能!”
可是投降阿骨打契丹人就有出路么?
耶律余睹不知道!可是如果他要看到那么一天,他就得活下去,无论真正的理由是为了眼前这些亲人、部将,还是仅仅为了他自己!
终于,耶律余睹在诸路军队合围前拔营夜遁,一路向东,直逃出百余里,眼见后面追兵一时赶不到,众将都暗中松了一口气,忽然一彪军马朝横地里杀出,统帅却是一名奚族大将!萧庆等人看清了是奚族大将萧锡默的旗号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耶律余睹临危不乱,下令掉头向东北逃走!
锡默军从后掩杀而来,本来耶律余睹军已经颇为疲惫,但奇怪的是锡默军竟然走得比他们还慢,没多久距离渐渐拉开,最后竟成功将之抛离。韩福奴等无不奇怪,耶律余睹回顾道:“锡默素来不服萧奉先,这次怕是有意放水!”
萧庆道:“不如让我驰入彼军,劝锡默将军一劝。”
耶律余睹摇头道:“锡默甚忠勇,这次能放我们一马已经很难得了,要他跟着我们反戈叛国,怕是妄想!他若有此意,早追上来和我们会师了!罢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已是无奈,何必拖累别人下水?”
他的军队向东开来,终于抵达辽金边境,却见眼前一个寨子上空旗帜飘扬,大书“耶律”二字,耶律余睹道:“这寨子设在金国地界,怎地却飘着‘耶律’旗号?整理却不知是哪个将领把守?是辽将?还是金将?”派人去探,没多久探子回来道:“寨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竟是一座空寨!但粮草食水燃料一应俱全!”
韩福奴道:“这个寨子好蹊跷!待我去看看!”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道:“我仔细探查过了,寨中没有伏兵!食物也没下毒!”
萧庆等都道:“这更奇了!”
耶律余睹忽然问道:“有没有见到书信之类的东西?”
“书信?没有。”
耶律余睹亲自领人来到寨前,看着那领绣着“耶律”的大旗发呆,部将们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韩福奴忽然叫道:“旗杆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耶律余睹点了点头,派人爬上去摘下,却是一封用羊皮为信封的书信,封泥是一只麒麟,信封上有“大都统耶律余睹亲启”字样。
韩福奴道:“待我试试有没有毒!”
耶律余睹哼了一声道:“毒?若真是他,哪里会用这等下作手段!”抢了过来,拆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闻将军不容于国,特备边境小寨,以供稍息。”落款仍是一只麒麟。
耶律余睹无名火起,就要撕信,手举起了又放下,喃喃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我们本有罅隙,外人焉能下手?”长叹一声,对部将们道:“进寨吧。”
第一零八章 英雄亦无百年(上)
耶律余睹不知道他读到的那封信并不是杨应麒的笔迹,而是杨朴代劳。
当初耶律余睹本人离开临潢府以后,尽管留下来的部将掩饰得甚好,但仍然被萧铁奴和杨应麒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杨应麒至此才将自己的计划和萧铁奴说了,萧铁奴不悦道:“老幺,你还有当我是你六哥没?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事先和我透透气!”
杨应麒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要我怎么跟你说?这事成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我怕丢脸啊!”
萧铁奴笑道:“所以你就交给别人去做?万一搞砸了也好下台?”
“那倒不是,杨朴从来就是我的分身。至于邓肃,他的入局是我事先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