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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砸钱砸得豪迈爽朗。
按说韩慎之想法也没错——可惜鲁汉子错估了小女人的心思,没料到后院如战场,女人也可以和敌人一样狠辣歹毒。
总之韩慎之露财,郑氏一个没忍住,就过问了一下云秀娘的嫁妆——比她多。云秀娘留下的嫁妆足足是她的两倍。
她掌管柳家这么些年,这么大一份家业柳世番竟就没让她知道过。不仅如此,柳世番得知她过问过,还特地提点她:“按着河东的规矩,无子而丧,嫁妆是要返还本家的。韩家不收,说是留给云秀,便留下了。我虽是云秀的父亲,可也不屑贪图亡妻的财产——望你能明白。”
能明白了郑氏就不是郑氏了!
彼时她想的是——凭什么我生的女儿就要被你生的攀比下去!你他娘早死透烂光了,亲闺女都攥在我手心儿里,还敢跑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不做死就不会死,很难懂吗?!
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郑氏却记住了——云秀在,这笔嫁妆是她的,可若云秀死了呢?
郑氏与云秀的仇恨之三:夺婿
如云秀所想,郑氏既然有三个女儿,娘家给力,夫家又出息,对把女儿嫁给皇家一事自然就有些想望。
走令狐韩氏的门路?郑氏还真不是没想过。
令狐韩氏也不愧是玩转长安的交际花。论亲戚,郑氏是她姐夫的续弦。论年纪,郑氏又比她小几岁。论辈分更混乱——令狐韩氏的丈夫令狐晋跟郑氏她爹差不多大,还是郑氏他爷爷那一辈的名宦。这么尴尬的关系,令狐韩氏也一样能跟她言笑晏晏让她如沐春风陡生亲近,心想这才是亲戚啊!令狐韩氏也常把“亲戚”挂在嘴边,接云秀去令狐府上玩时,令狐韩氏从来不会落下郑氏的大女儿云岚——她府上可是常有公主王妃出入往来的啊。
既然与令狐韩氏关系不错,这门路似乎也不是走不通的。
……
真走得通才有鬼了!
郑氏也是回娘家探亲,被自己嫂子提醒了才想明白这回事——云秀才是令狐韩氏的亲外甥女儿啊!真有这等好事她会舍了云秀给云岚?
柳世番确实出息,出息到年长些的皇子都有意无意的示好拉拢他。且他出身世家,河东柳氏纵然不比五姓那么显赫,可也传承有序、名臣辈出,能娶到他的女儿皇子们心里想必也十分乐意乃至踊跃……反正娶回去实在不满意就再纳小妾呗,家里摆个世家出身的花瓶儿也很有脸面啊,何况岳丈很强力。
但是!老农民都知道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皇帝能不知道?
给一个儿子娶柳家的闺女就够了,柳家还想拿下两个皇子?只怕皇帝脑抽答应了,柳世番也不敢——自古贪多嚼不烂,自古骑墙裂裤裆。柳世番不蠢。
这也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有皇子,令狐韩氏绝对先给云秀。如果云秀嫁入天家……柳家其余的女儿就洗洗睡吧,反正皇子是别想了。
更兼云秀遗传好,随着年龄渐长,日胜一日的光彩耀人起来。那肤色凝脂般细腻,粗布麻衣也遮挡不住,顾盼间的灵动明艳让人恨不能戳瞎她的眼。云岚虽也不差,可让她一比就跟个烧火丫头似的。你说云秀在,她闺女得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
想明白这一点,云秀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变成了绊脚石。
郑氏却没有失望,反而神清气爽,想到可以毫无惋惜的将云秀弄死了,就迫不及待。从老太太下世那日,她就蠢蠢欲动。碍于柳世番在跟前,不敢下手,隐忍了半年,如今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
不弄死云秀?弄不死她郑氏才是开光转性了。
以上,云秀对她阿爹的官位、后娘的出身、自己的处境全体分析错误。
但我们要原谅云秀,她的志向是修仙,宅斗这么深邃的学问她是没工夫去研究的——你也不能让一个专门学种树养花挖石头炼丹的工科生忽然间就明白宅斗系女人的世情险恶了。
幸而就算她判断错了本文的世界观和郑氏的立场,问题也不大。反正她还有个随身空间不是?
总之云秀远远没预料到自己处境的险恶,怀着“你不给我饭吃我就去找四叔要,看谁比较没脸”的心情,勇敢而无畏的翻出了院墙。
第3章 破题
之所以将投奔的对象选定为四叔,而不是住的更近还有内应(书房里伺候的薜荔丫头)的二叔,云秀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如今柳家宗主毫无疑问是她阿爹。云秀也弄不明白她阿爹官儿到底算不算大——兵部侍郎,正四品。换算过来大概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按说应该也是高干级别了。可她是穿越女,穿越女的眼光是,除了一品二品王爷宰相大将军,其余的官儿就是龙套,敢自称门高绝对要被人喷死。而穿越女的现实则告诉她,她阿爹地位确实挺高的——旁的不说,她二叔、三叔乃至八竿子打不着的、生拉硬套的亲戚乡党地方官员,都唯她阿爹马首是瞻,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给他阿爹献殷勤。
他们绝对不会为了她开罪郑氏。
可她四叔就不同了——她四叔是个读书人,并且不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他是进士出身。
当然云秀爹也是进士出身,这年头皇帝喜欢进士多过明经,常有自负才华的世家子弟去挑战进士科。云秀爹自己既然考了进士,自然就不会对寒门子弟借以晋身的进士科有什么偏见。但事实上,三年前云秀四叔要去考进士,云秀爹差点没搬出家法来阻止他。
因为那一年的主考官是褚明良。
这个褚明良的身份,简而言之:名士、贤臣,跟云秀爹的恩师王潜芝是政敌。
还是那句话,骑墙裂裤裆。云秀爹是立场分明的好政客,不容家门出异议分子。
但云秀四叔仰慕褚明良的操行,打死也要去考。云秀爹跟她四叔在老太太跟前争吵到半夜,最后还是没达成统一意见。严重影响了那一晚云秀的睡眠。
后来云秀四叔还是去考并且考中了,但云秀爹也没客气,回头就给他报了病假。至今云秀四叔还闲赋在家,没拿到吏部的聘书文凭……
云秀深刻觉得他四叔认理不认亲,是个品行高洁,不畏权贵的真君子。只要让他明白郑氏的真面目,他会替她做主的。
幸好这一回她没有猜错。
云秀四叔柳文渊住在祖宅西北角的八桂堂,因前年成了亲,有一个独门小院。
书生甘贫乐道。考进士时怀抱的真是为国为民的情怀,一举得中,正待春风得意一展抱负的时候,就被大官僚也是他长兄柳世番一巴掌给拍回去。偏生柳世番把他关在老家“养病”,还怕他不老实,特地从自己同僚世交中给他挑了门好亲。那姑娘是裴家女孩儿,二哥裴节和他大哥柳世番沆瀣一气,都是王潜芝门下得意走狗。柳文渊觉得自己深深的背叛和辜负了他的抱负和他崇拜的恩师、士子的楷模褚明良先生。更兼慈母去世。是以目下十分消沉,每日里闭门读书,聊以度日。
忽然就瞧见云秀一个人站在门前,练布素衣,瘦作一把,才想起自己有些日子没见到这侄女儿了,就愣了一愣,“云秀?”
云秀就泪蒙蒙、颤巍巍喊了一声,“叔……”
被柳世番迫害的失意青年与被柳世番他老婆迫害的无助孤女就此会师。
云秀一边啃着四婶裴氏为她布的各色点心,一边讲述着自己这两日的遭遇。她生性散漫,不擅长委屈,说起被后娘苛待的事,不做修饰而淋漓尽致。明亮的眸子里带着种失足少女特有的天真,问道:“婶儿,我不想回去了。能不能让我在八桂堂住一阵子?”
裴氏就望了一眼云秀四叔——柳文渊皱着眉头,一看就是要发作的模样。可他书生意气,裴氏却不能不考虑居家过日子。就道:“大姐儿,这事是你做得不妥了。”
云秀:哎?这也我错?
随即她立刻想起自己那颗理工科学渣的脑子里所储存的为数不多的宅斗知识来。
——这个时代没有虐待儿童罪,只有“子女告亲,勿听”,非要告,则“告者罪”的规矩。
也就是说,她要跟郑氏宅斗没问题,但有个前提,郑氏虐待死她也无所谓,她敢抱怨就是忤逆不孝,敢跟郑氏动手,就更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了。
……万恶的旧社会!这还宅斗个毛豆啊!
丧心病狂的命题老师!这是她玄幻奇幻系的学渣能攻克的考场吗?!
裴氏当然读不懂云秀的腹诽,只见她目光茫然、面露悔意,想到她亲娘早死,后娘不慈,亲爹又是个摆设,难得有个疼爱她的老太太,去世前也没给她安排好后路,落得此刻孤苦无依的处境,不由心生怜悯。但再怜悯又能怎么办?她就是摊上这个命了。也唯有委曲求全,指望早日说个好人家,快些从郑氏手里逃脱罢了。
便俯身握了她的手,柔声劝说,“大娘饿你两顿,未必是真心苛待。许是大姐儿哪儿做错了,大娘才略加训导。大姐儿该好好反省,诚恳认错才是。像这般不管不顾的一个人跑出来,且不说有失闺秀风范,若出了事可怎么好?”
云秀:四婶儿你太天真了啊!她可是在郑氏手下讨了八年生活,太明白这人狠辣本性啦,她不跑才会出事啊!
裴氏见云秀欲言又止,漆黑的眼里笼起水汽。便以为她是认错了,心下又有些愧疚——她虽才嫁过来不到两年,可也摸透了长嫂郑氏的脾性,知道她对云秀不怀好意。若云秀真听信自己的话一意屈从不知变通,反是罪过,便又提点道:“大姐儿可听过芦衣顺母的故事?”
云秀:“听过……”看裴氏似有引导,只好接着说,“说的是闵子骞继母不慈,给两个亲儿子用棉絮填衣,却给闵子骞用芦花填衣。闵子骞父亲令他御车,闵子骞冻寒失,父亲便鞭打他。看到他衣服里的芦花,才知道继母虐待他,便要休妻。闵子骞却说‘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劝父亲留下继母。继母感于他的孝心,终于善待他。”
裴氏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