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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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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志还要再权衡,那小姑娘手下鬼怪忽的冲将出来,獠牙几乎咬上他的脑袋。陈玄志吓得立刻高呼,“我说,我说!”
  云秀诘问得不错。弑君确实不是件小事,若无共同的利害,淑妃一党还驱使不得他们。
  促使他们结党的契机,是柳真人的丹药。
  天子服食了柳真人的丹药之后,性情剧变,动辄暴怒,一暴怒就要打杀触怒他的人。最要命的是喜怒无常,根本没人能摸准究竟何事会触怒他、何事不会。
  接连两人被天子杖杀之后,宦官们人人自危——昔日谁都想当天子近侍,如今却人人避之不及。
  宦官们开始各谋出路。而宦官之间也是有朋党之争的。
  天子性情剧变之后,对太子也越来越不假辞色。暴怒之下甚至责打了太子,已流露出废立之意。
  素来同澧王交好的人,便想趁机怂恿天子废掉太子,另立澧王。素来同这群人交恶的,当然不愿令他们得逞。
  于是后一群人便汇聚到太子身旁,自然而然的同淑妃一党走到了一起,开始谋划如何令天子尽快“暴卒”。
  陈玄志这个小人物,便在此时成为天子近侍——他的前任是被天子杖毙的。陈玄志被推上死地,难以自安,很快便被淑妃、王卫清一党拉拢说服。
  原本的计划是在天子睡熟后捂死他,但陈玄志太胆小了,几次没能下手。引起了淑妃和王卫清的不满。
  陈玄志知道难以脱身,已有意向天子告密。谁知那日服侍天子服用丹药时,忽的大喊有人要谋害他,并认定陈玄志与他们同谋,呵斥人来拿住他。情急之下,陈玄志抄起绑帷帐的绳子死死勒住了天子……
  “我弑君有罪。”陈玄志道,“可我只是为活命——比起那些为了皇位弑君的,我算什么!他们谋划弑君,可不比我是一时情急。”他看向天子的魂魄,状若癫狂,“陛下您还不知道吧?那柳真人也是淑妃安排的!他们早就在丹药中下了毒,纵使我不动手,您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他们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必要置陛下于死地,我又算什么东西?”
  云秀问,“你说柳真人是淑妃的同党?”
  “我亲耳所闻——太子被责打后,他们让柳真人加重毒量。过后又不放心,叮咛我务必今夜成事,逼我下手。”
  云秀轻轻舒了口气。
  她确实想过,天子被弑杀一事同淑妃、太子脱不开关系。可她一直以为淑妃的弑君之心,萌生在太子被天子杖责之后——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来以贤良淑德著称的女子,竟这么早就有了杀人之意。
  云秀抬手驱散了附着在残魂之上的灵力,天子的鬼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风里。
  没了厉鬼在侧,陈玄志明显松懈下来,如烂泥般瘫坐在地上舒缓气息。
  这种小人物,虽不招人恨,却也很难招人喜欢。虽难激发人的怜悯,可他若被杀了,也同样会令人感到不适。
  云秀不由向身后看了一眼。
  ——景王李沅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最初他似乎想冲进来抓人,不知为何中途改了主意,令随从们离远些放风,自己则近前听墙角。出于某种并不善良的冲动,云秀没有阻拦或是拆穿他,而是放他近前。陈玄志的话,他应当都听见了。
  云秀不确定,他听到这些话后是什么感受。也不确定待他接受现实之后,会不会杀陈玄志灭口。
  ——按照天家父子相疑的传统,应当不会吧。
  “听你的说法——新皇即位,你该是有功之人才对,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她又问道。
  “……那一日除了我之外还有旁人在场,那人打晕了我。”一旦开始招供,似乎就没什么该说和不该说的区别了,“我一醒,他们就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哪里知道啊?我就觉得一阵风冲进来,灯台凭空就抡到我头上。可我说出来,谁信啊!淑妃心思那么深,指不定疑我什么——万一怀疑我不肯招供是别有居心怎么办?再说,什么‘有功之人’,我就是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奴才,还弑君了。新皇都登基了,还留着我干什么啊?”
  “你倒是很明白。”
  陈玄志没应声,却忽的意识到什么,“——那人不会是你吧?”
  云秀自然不会回答他。
  不合时宜的道一声,“你且好自为之吧。”便和来时一样,无声的离开了。
  李沅显然看到了她,却没有跟上来找她的麻烦。
  云秀施展隐身术,悄然失去了踪影。


第100章 锦瑟无端(八)
  “勒死他。”李沅吩咐。
  李沅提前将下人支开,故而除他之外无人听到陈玄志的话。但对李沅的命令,这些人也一向都不问为什么,只管奉行不违。若足够自信摸准了他的心思,指不定还会擅自发挥一二来讨他欢心。当然,若发挥不好,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也有够受。
  许是物以类聚,天长日久的淘换下来,如今留李沅身边的已都是些和他心照不宣的混不吝。跟他一样的百无禁忌、飞扬跋扈,捅破了天也只当是跪下来请个罪就有人替他们兜着的事。杀个脑子被打坏了的失势宦官罢了,有什么顾虑?
  便有人接解下衣带进屋,也不管陈玄志如何惊恐辩解,上前便勒住了他的脖子。
  李沅在外头听着——其实也没什么可听的,陈玄志只在人进屋时惊叫了一声而已,随即便被捂住嘴勒了脖子。
  连挣扎都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堪称寂静的某个人的死亡过程,和每一个平淡无事的日常一样枯燥,且令人心烦。
  故而稍过了一会儿,李沅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的失策——要弄死陈玄志,他有无数不必脏手的法子,为什么偏要选这一个?
  一旦让他阿爹知道陈玄志被人勒死,只怕立时就会怀疑自己弑父、弑君之事是否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待意识到发现了真相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他阿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从弑父、弑君的儿臣,变成了将以被弑杀为结局的君父?他会怎么看待自己的亲儿子呢?潜在的送葬人吗?
  在他开口纠正自己的命令前,他的鹰犬自屋里出来,向他献宝道,“三哥,人已经干掉了。”
  ——他慢了一步。
  却也没太懊悔,只平静的转而吩咐,“处理干净吧。”
  便有人抱了柴草进屋,往灶台里多添了一把火。
  ……
  当李沅离开掖庭时,那偏僻的小院子里陈玄志的尸体已烧了起来——过不了多久,整栋屋子都将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没有人会知道陈玄志究竟是怎么死的。
  十四郎做了一个梦,梦里阿娘正在给他讲故事。
  那也是阿娘生前给他讲的最后一个故事。
  ——海鸟飞入了鲁国的王宫,相国驱赶它,而鲁王喜爱它。巫祝模仿海鸟的鸣叫声引诱它,以网罗捕捉了它。
  于是它住进了雕梁画栋的宫殿,脚下系上了黄金的锁链。它食不甘味的吃着甘沃肥美的食物,寝不安席的听着金石丝竹所奏的雅乐。
  相国憎恶它,说这是一只毛色不纯、来路不明的野禽,快些赶走了吧。而王喜爱它,说它毛羽清丽、音色婉转,它落难至此,我将善待奉养它。
  海鸟惊恐、憔悴,毛羽日益枯槁,音色日益嘶哑。相国已不再驱赶它,而王也不再喜爱它。
  它行将死去了。
  却留下了一只小海鸟。
  十四郎昏昏沉沉的从梦里醒来。
  他几乎已忘了阿娘曾给他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毕竟这故事太不中听了,就只是一只海鸟温温吞吞的落难罢了。既没有引人入胜的细节,又没有令人精神一震的转折。
  可在这一刻回忆起它,十四郎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忘掉它了。
  ……原来我就是那只被留下的小海鸟吗?十四郎想——原来阿娘其实是身不由己的,其实自始至终都希望能离开那座黄金的牢笼吗?
  原来,“离开”才是早应作出的正确的选择。
  他坐起身,发现云秀正坐在窗子边读书。她咬着笔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冬日惨淡的阳光透过白雾似的烟罗纱落进来,照亮了她散漫温柔的面容和纤细姣好的指尖。
  而后她意识到他醒过来了。那百无聊赖的懒散像蛋壳般被磕开一角,里头那个跳脱欢腾的少女跳跃出来。她回看向他时,眼瞳就已被点亮了。
  想到离开之后,便将和她相携相伴,十四郎便觉着漫长的迷茫之后,他的人生终于安然美好尘埃落定。
  “我居然睡着了……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我也才刚回来。”
  “‘私事’处置好了吗?”
  “算是吧。”
  看云秀的反应,十四郎猜测事情没那么顺心,但她决定随它去了——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件事上,云秀确实欠缺了一些执着。和他们这些人不同,云秀似乎很少在意事情是否按她期待的发展了,也很少想去干涉、修整那些令她不快的东西。
  真是奇怪啊,十四郎想——人类渴求力量,不就是为了活得更称心如意吗?不就是为了在和旁人的理念起冲突时,确保需要妥协的那个不是自己吗?明明拥有能够肆意妄为的力量,却依旧允许那些碍眼的东西在她眼前活蹦乱跳,轻易就对不顺心的事释怀——她的心性还真是凡人所难以理解啊。
  他并不想成为、大概也一辈子都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可当这份散漫出现在她的身上时,他却觉着喜爱。
  他便对云秀说,“我也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云秀却没有回应。夕晖落入她的眼眸,令那双向来跳脱无忧的眼睛也显得深沉了。她就用那眼睛凝望着他,不知在欲言又止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十四郎甚至怀疑她在为何事而迟疑——怀疑她后悔答应他,要和他一道去遨游。
  若她真的后悔了怎么办?十四郎竟也在初醒的、尚还未活跃起来的思绪中,稍稍假设了这样的情形。而他的内心竟未因此产生太多的波动——大概因为早在最初相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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