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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斌在病房门口瞅了陆涛一会儿。他能想像出他此时的痛苦。他曾经咒骂过这个人,让他“死去吧”。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其实他很想告诉这个可怜的白痴——也许这就是生活。上一秒还在得意发飙的,下一秒也许就会恶梦连连。
李元斌走向电梯。指示灯亮起,电梯门滑开——任雪菲竟然冲了出来。
李元斌尴尬地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明白她是来看那个陆涛的——手里还拎着一只粉色的保温桶。
于是憎恶与醋意一起涌上他的心头——“自己住院时可没见她提什么保温桶过来!”
任雪菲看也没看他一眼就从身边擦肩而过了。尽管她脸色冰冷,但满脸的憔悴与痛苦还是没能逃过李元斌的眼睛。
“恶有恶报!”李元斌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尽管已是下午五点,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西天。立夏后的白天是明显地增长了。
李元斌走出住院部大楼。想想回去后也没什么事,他干脆拐了个弯向医院外面的公共汽车站走去。妈妈的生日快到了,他想去市中心的一些商场转转,看能不能给母亲买些礼物寄回去。
李元斌最后在市里最大的“新世纪购物中心”挑了一件款式和颜色都不错的真丝衫衣。回到学校已是晚上六点半了。西天的彩霞尚未褪去,广播台正在播放最后的结束曲——肯尼基的《回家》。整个校园充满了童话般的诗意与浪漫。
但李元斌觉得这样的诗意和浪漫早已不属于自己。他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加快脚步向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经过基础医学部大楼,他下意识地朝那里瞥了两眼——希望能看到沈子寒所说的——千叶美惠真的还会在那儿出现。
但大门附近空荡荡的了无人迹。没一会儿,倒是老处女罗湘子和解剖教研室主任兰天明肩并着肩从一楼门厅里走了出来。
“My God,他们真的要结成百年之好了。”——李元斌头一低,避之唯恐不及地逃开了。
第二十一章 血案
医科大附属医院的远程会诊中心。
宽敞明亮的机房里围坐着一圈各科室的骨干与专家,任鹏飞也在他们之内。正前方的大屏幕上——一台千里之外的脑外科手术图像正在同步直播。
而在会诊中心门外,韩虹边来回走动边焦急地看着手表。
这是李元斌复查后的后第二天。韩虹却在为能逮住一个与任鹏飞谈话的机会发愁。
任鹏飞总是太忙。科室的人笑话说如果任主任不在病房,那么一定在去病房的路上。事实的确如此——他今天上午有两个远程会诊,还有一个医科大的临床教学工作会议。而下午又是他的专家门诊时间。甚至连中午他都没空——作为市政协委员的任鹏飞还要赶到市政府外事办参加一个午宴。
但她又不能不找到他——陆涛的病情与李元斌的近况都需要向他汇报。特别是陆涛——病情进展太快,药物根本无法控制。思来想去,她干脆到行政楼五楼的会诊中心守株待兔。等会诊结束了,她必须要拽住他。哪怕只给她空出十分钟也好。
差不多等了四十分钟,任鹏飞才从里面和其他人一起走出来。站在走廊拐角过厅的韩虹忙招手唤了一声。
“小韩,找我?”任鹏飞向她走过来。
“任主任,有些情况必须向你汇报了。所以——”韩虹抱着厚厚两本病历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任鹏飞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医科大的会还有三十分钟。说吧!”
走廊的拐角处放有一组沙发,他们就在那里坐下来。
“主任,我看陆涛的眼睛可能保不住了。今早查房看了一下,两眼眼底的炎性渗出增多。同时出现了较多积血,若是引发后继的颅内感染就更麻烦了。”
任鹏飞的眉头紧皱着沉吟不语。好半天才缓缓地说:“是啊,如果再加上免疫抑制剂……感染会扩散得更快。不加的话……只有等着眼球坏死了。”
“感染是继发的。我们送到微生物实验室去的玻璃体样本已经出结果了,细菌培养全部是阴性。”
“当然咯。如果培养出细菌反倒成莫大的笑话了。”任鹏飞的话里颇有几分先见之明的得意。
韩虹接着说:“我昨天去医科大查了些资料,看到了赖特教授的一篇论文。写的是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病机理方面的研究。会不会赖特对这种疾病有所了解呢?”
“我问过了,”任鹏飞苦笑着,“也是昨天打的电话。赖特说唯一的方法就是摘除眼球。不过她也没说这是什么原发性的疾病。”
“赖特在她的论文里着重提到了放射性因素,会不会因为——”韩虹着急地把话插进来。
任鹏飞摇了摇头,“我把你推断的这些都转告给了赖特。她说不会。因为如果是辐射,那么肯定会有其他全身症状出现,比如脱发、皮肤病变。但这个病例只有眼部症状,赖特说不大可能是放射线引起的。”
韩虹一时语塞没了主意。
“眼球摘除吧!就今天下午。你主持一下手术。我要上门诊……就不参加了。”任鹏飞说着站了起来。看脸色——他的心情也不比韩虹好到哪儿去。
“还有……任主任,”韩虹一看任鹏飞要走就急了,“李元斌的复查都做过了。机能性指标全部正常,甚至好得出奇。像暗适应能力的测试结果,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上限。”
任鹏飞点点头,“把不正常的东西告诉我。”他知道韩虹找他的目的绝对不会报喜不报忧。
“眼底镜的检查有些问题。虽然血管神经生长良好,但视盘和视杯处呈现的绿色却有所加深。还有那块儿黄斑仍然较大,不能排除它是否还在缓慢地增长。再有……他的幻视现象仍然没有消除,主要是那些绿光。”
“绿光?”任鹏飞反问了一句。
“对,绿光。从他恢复视力后就开始了。似乎与暗视觉有关。他本人说在无光和在弱光条件下很容易看到那些。而事实上,这样的幻视我从来没在临床上遇到过。”
韩虹把问题全摊在任鹏飞的面前后,悬在胸口的那股气才舒展过来。
“你怎么看待这些?韩医生。”任鹏飞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我?”韩虹一时没反应过来,显得张口结舌。“我……认为这肯定不正常。问题会不会出在那15毫升的人胚视网膜干细胞悬液上面?要么……就是移植后的基因突变。绿色的视杯……还有绿光……这些东西肯定有关联,我不太赞同那是叶黄素的沉积——”
“好!继续观察!”任鹏飞打断了韩虹的话,“我该走了,你下午就把陆涛的手术做了。留下的标本放冰箱里。”
韩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目送着任鹏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她对任鹏飞是尊敬的……甚至是崇拜的。这几年她的医术在他的指导下才突飞猛进。但他太忙了,压力太大了,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教学工作、党政工作占用了他宝贵的时间——否则他会更加Excellent(优秀的)!
韩虹就这样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等陆涛的老泪纵横的父亲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完字,已经是下午三点。
韩虹自从工作以来,已经做过上百例的眼球摘除手术,技术上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像这样的眼球是她行医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检眼镜下面,巩膜与虹膜已经完全混浊,粘液、血液令整个眼球看上去像是一包臭豆腐渣。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毫不过份。
无影灯下,她小心地分离着筋膜囊、眼外肌……尽量把好的组织保留下来。最后当她用手托起离断好的眼球时,它已经稀软得像生鸡蛋黄。韩虹小心地把它放到组织培养皿中,再送到手术室的低温冰箱保存。
用5…0Vicryl缝线缝合了筋膜囊,关闭结膜。再用一个6…0的铬线行睑缘缝合——韩虹的手术在两个小时后顺利完成了。
她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任鹏飞还没有回来。他的专家门诊一般要到六点后才能结束。
韩虹只觉得腰酸背痛——生完孩子后,她就觉得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回到医生值班室,她开始下达长长的术后医嘱,然后还有三个她分管的病人需要写查房记录……
等埋头把积压的活儿干完,韩虹一阵头晕目眩。她站起来缓缓地转动着几乎麻木的腰部。心想难怪医院里流传着一句住院医师的顺口溜——“咱们起得比鸡还早,咱们活得比狗还累,咱们吃得比猪还差,咱们跑得比驴还快,咱们睡得比小姐还晚”。韩虹觉得话虽尖刻了些,但也未尝不是这样。想舒服?等混到副主任医师以上了再说吧。其实,就算是到了任鹏飞那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地步——还不是和拼命三郎一样?学术上的追求,患者家属的责难,同行竞争的压力,逼着她每天像个陀螺一下必须旋转,再旋转!
可是此刻——除了上床睡上一觉,她什么也不想再做。
抬头看看办公室的挂钟,已经过了七点。任鹏飞也没再到病房来——八成是直接回家了吧。韩虹边想边往桌子上的另一叠零乱的资料望过去——那是她在医科大查阅文献的打印稿,还有未完成的关于陆涛那个病例的分析报告。
韩虹叹口气,又把那叠资料拖过来。然后她顺手打了个内线电话,在营养食堂订了一份一荤两素的套餐并让送到病房来。
她啪地摁亮电脑显示器开关。准备一鼓作气把综述报告的初稿写出来——她很想明年能够破格晋升副主任医师,在国外发表几篇像样的论文无疑是增加通过几率的重量级法码。
静静的医生值班室里,只有键盘发出的清脆敲击声。而外面的夜色,正不知不觉地浓起来。
送来的套餐也放凉了,一直摆在桌子上未动过……
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