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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脱下隔离衣的任鹏飞没顾得上喝一口水,转身来到护士站斜对面的医生办公室,开始对着韩虹和其他医生下达口头医嘱。
〃免疫抑制治疗方案中对环孢素A的使用一定要密切调整CSA浓度……还有,对抗淋巴细胞球蛋白的使用要记住给药前加上25mg苯海拉明,好降低过敏反应。〃
韩虹等人频频点头称是。
〃告诉护士站,原定每日一次的电解质4项检查改为每日2次,血清免疫球蛋白定量的5项改为每周两次,血清补体测量也改为每周两次。其它维持原计划不变。〃
医生办公室里——只有任鹏飞略显疲惫的声音和笔尖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持续不断。天色已近黄昏,任鹏飞最后交待韩虹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住进病区里来。韩虹犹豫了一下,还是爽快答应了下来——毕竟她的孩子只有五个月,这大概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牵挂了。
把该叮咛的都交待完,任鹏飞又转回到主任办公室,反锁上门。他开始给赖特拔打电话。
〃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任鹏飞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原有的RPE层清理干净了吗?注射到位了吗?〃赖特的声音高亢而明亮。
〃很成功……所有的清理工作都经过了再三的检查,注射深度和位置没有任何问题。〃
〃好,很好!任,你干得很漂亮!我们只是担心强烈的免疫反应。你明白的。〃
〃No Problem。我们已经制定了精确的抗免疫治疗方案。ICU里会有24小时的监控。〃
〃我为你感到骄傲。耶鲁医学院的高材生——You will step to the world from here!〃那边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任鹏飞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很想说,其实他从来都没怀疑过——世界将会是属于他的!就如同他的名字,大鹏展翅高飞——那只是个时间问题!但他强忍着没有说出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毕竟他是中国人,谦逊永远是中国人的美德——这一点赖特迟早会明白的!
第十三章 暗塔
黑暗……无尽的黑暗挤压在一起……似乎连呼吸也困难起来……浓密的黑暗让他想呐喊想挣扎……但他的身体软得就像一团棉花,有些部位似乎还没有什么知觉……
唯一强烈的感觉是眼睛里火辣辣的疼痛。像把两团燃烧的酒精棉球放在了眼球上。
是在做梦吗?还是已经苏醒?
李元斌抬了一下胳膊,手背突然一阵刺痛——难道还在打着点滴?!
人呢?所有的人都在哪里?我又在哪里?李元斌只听见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但四周却静得有些可怕。
他的嘴有些发干,嘴唇却还是麻木的。他一阵阵的心烦意乱……水,给我水吧——这么想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很快,他的嘴唇碰到了一只沾着清水的棉球,几滴清凉的液体滑进了他的口腔——“别乱动,手术刚完,”他终于听见了,那是韩虹的声音。
“我在哪儿?”他挣扎着发出声音,“好,好黑,”他嘶哑的嗓子继续咕哝。
“在ICU病房,”还是韩虹的声音,“手术很顺利,放心吧。有点难受是吗?”
他略略点了点头。纱布把他的眼睛缠得很紧,感觉倒像是一道厚厚的热得发烫的铁皮箍紧绷在眼睛上。于是他再次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去扯那道纱布。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又是韩虹的声音。但似乎还不止她一个人,他又听见她说:“每30分钟测一次体温……”这显然是说给别人听的。
李元斌逐渐地平静下来,意识也越来越清醒。但还是不辨东西,难分昼夜。
不用问他也知道,原有的那层透明的视网膜已被清除殆尽——即使不缠绕纱布,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还记得,任鹏飞第一次给他介绍视杯计划——就简单地描述过手术原理与流程。新的人胚视网膜干细胞将会像正常胚胎的视网膜生长一样——在8个月的时间里,视网膜的各层将基本形成。
8个月——这是人胚视网膜发育完成所需的最短时间。听上去很短暂,但身临其境之后,李元斌才感到这个时间段漫长得如同一万年——用眼睛看到的时间流逝,和在黑暗中感受到的时间流逝完全是不一样的。
李元斌第一次感到,身陷黑暗的可怕之处倒不在于空间的丧失,时间的紊乱甚至停滞更能摧毁一个人生存的意志!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球的疼痛似乎好了一点。然后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隔着或长或短的时间,都会有人来到李元斌的床边。最多的声音还是来自任鹏飞。他的嘴里说着李元斌听不懂的医学术语和一些大大小小的数字。韩虹也会和他聊聊天,但时间很短暂,他们都说他最需要的还是休息、充分的休息!这样才有利于干细胞的生长。
李元斌在两天的时间里充分地感觉到了什么叫特殊待遇——24小时的一级护理与监测、有人把水杯伸到他的嘴边喂他吃药、每餐饭菜的口味儿都在变化……他们还在他手边放了一个圆柱形的遥控器似的东西,只要有任何需要,按动上面的圆形按扭,护士们就会应声而至。
除了光明,只是除了光明……
第三天,终于有人一圈一圈地解开了盘在他眼睛上的厚厚的纱布。
如释重负的感觉由然而生——但去掉纱布之后,李元斌的情绪变得更为恶劣起来。蒙着纱布感受到的黑暗是被动的,睁开眼睛感受到的黑暗却更加令人窒息——一种无力回天和无处可逃的烦燥让李元斌的面部肌肉扭曲,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如果手头有个杯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捏碎!
随即他的耳边响起任鹏飞严厉的声音:别乱动!正在做检查!“
在任鹏飞看来,较大的眼科手术如眼球摘除等的术后——病人的烦燥与恐慌都可以算做术后应激反应,他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有更多的耐心去劝说他们——劝了也没用。任鹏飞明白失去光明其实是比死亡还让人痛苦的事情——如果真的身临其境的话!
这次给李元斌拆开纱布是检查手术刀口的愈合情况,以及有无感染和眼底出血。
“看,肠线吸收得很好!不错……”任鹏飞一手扶着李元斌的额头,一手扶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轻轻地前后摇动着,“好的……嗯?怎么会这样?”任鹏飞的声音突然显得紧张起来。
“韩虹,拿检眼镜……你也来看看,看他的左眼眼底,”任鹏飞的手松开了。
“这……任,任主任……这是黄斑吧?!真的……就是黄斑。已经有中心凹形成了……我看见了反光点。”韩虹的手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放在李元斌的下巴处——刺激得他直想打个喷嚏!
李元斌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明白黄斑是视网膜上视觉最敏锐的部位。看样子应该是好消息。但他们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惊恐。
“不会,绝对不会!这才第3天,怎么会有黄斑出现?”任鹏飞似乎在喃喃自语。
“也许,是个奇迹呢?!”韩虹的声音虽然忐忑不安,但还是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别高兴太早!人胚视网膜发育在第3个月才会现黄斑,你不是不知道!”李元斌听着任鹏飞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而中心凹,在第7个月时才会形成!我担心……”任鹏飞把后半截话硬生生地缩了回去。
“担心?他们担心什么?”李元斌急得恨不能掐住任鹏飞的脖子,逼他把话说出来。
“一会儿给他做个裂隙灯活体显微镜检查,曹医生。报告直接交给我。”任鹏飞换了一种口气,不再像刚才那么惊讶不安。“你和我来一趟,韩虹!我有话给你说。”李元斌随后听见了一阵杂乱的远去的脚步声……
当显微镜下的检查报告单放在任鹏飞面前时,他彻底惊呆了,或者说是吓呆了。
眼底观察的结果是,李元斌的视网膜似乎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加速生长。黄斑不但已经形成,而且要远远大于正常眼球解剖学标准。普通人只有2个毫米直径的黄斑在李元斌的眼底竟然整整增大了整整一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任鹏飞死死盯着面前的眼球模型,修长白皙的左手却向电话机抓去。
他必须马上汇报这个异常的情况,不管他下一步决定要做什么。
赖特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异常平静。“继续观察!继续!任!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我,我建议进行眼底探查术!我怀疑那是一个异常增生的肿瘤。”任鹏飞压低声音焦灼不安地说。
“NO,NO,NO,除了超急排斥反应——你必须加倍小心之外,目前的阶段我们需要的只是观察!把小天使哄得高兴点儿……如果有可能,可以在你们的病房里加点莫扎特的音乐吗?”
“您,您说什么?”任鹏飞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乱套了。
“比如《魔笛》和《C大调钢琴协奏曲》之类的?你们在耶鲁时经常演奏的那些……噢……良好的情绪会让成果更快地出现,我相信。”
“但愿吧……”任鹏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道了声再会后,他沮丧地压下电话。
难道有些事情的发生真的是无法控制和预料的吗?他暗自追问着自己。他讨厌一切不可控的现象和一切不可预测的事物——这和医学的客观与严谨太背道而驰了!
而在他对面,那只硕大的眼球似乎正在紧盯着他!带着点戏弄!透着点嘲讽!一层冷汗从他的额头攸地渗出。
他一直惴惴不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人胚干细胞的来源一直是个巨大的谜团。是这个未解之谜导致了他今天的束手无策。
那15毫升的人胚视网膜干细胞悬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