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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此时的身体状况不佳,已如强弩之末,根本就无从反抗,人摔倒在地的同时,却还等不及她再爬起来,就是肩膀被人一提,下一刻,整个身子落空,向着一方黑暗的空间落了下去。
这里是有一处密道的入口,能知道这个洞口的,除了李瑞祥,剩下的应该就是她的自己人了。
方氏的反应很快,倒是没见恐慌,但是转念一想——
这样一来,岂不是就要和褚浔阳错过去了?心里便又跟着一怒。
只是她此刻的境况反抗不得,眼见着洞口在上方再次闭合,隔绝了外面的夜空。
方氏的双脚刚一落地,就霍的扭头看过去。
那密道里面没有点火把,漆黑一片,只影影绰绰的能分辨出来站在她身后的是一条颀长的人影。
那人负手而立,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方氏狠吃了一惊,心跳骤然一滞,然后就听到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从地面上传来,然则还不及她做出反应,那脚步声就已经奔的远了。
方氏心中懊恼不已,却不能当着褚琪枫的面发作。
听着褚浔阳的脚步声走远,褚琪枫方才背转身去,取出火折子,将墙壁上固定的一个火把点燃。
晕黄的火光在狭长的密道中烧出一股火油味儿。
褚琪枫背对着方氏,并没有回头,只就淡淡的开口道:“你和李瑞祥的私怨都解决完了?”
方氏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牙勉力支撑身体。
她艰难的往前挪了两步,不过就站了这么片刻的功夫,脚下滴落的鲜血就汇聚成了一小滩。
“小殿下!”方氏开口,声音涩哑而虚弱。
这个时候,看着褚琪枫她才恍然大悟,之前对方自告奋勇的去引褚琪炎等人离开,其实根本就是故意的,为了——
躲避那些可能会伤人至深的“真相”。
那些所谓真相,是他要间接借她的口送给褚浔阳的,而他自己却是拒绝去听的。
说到底,他还是对那小贱人存了幻想,怎么都不肯去面对现实的。
方氏越想越气,最后却是怒极反笑,悲凉无比的看着褚琪枫的背影道:“小殿下,事到如今你都还要自欺欺人的掩饰太平吗?为什么故意避开?之前你不是说过,就只将那小贱人做妹妹看待的吗?现在却要反悔了吗?说什么哥哥妹妹,你对她,分明就是存了非分之想的!”
方氏说到后面,情绪就有些难以自控的吼了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话!”她在等着褚琪枫的恼羞成怒,却不想对方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的转身。
火光之下,那少年的眉目俊朗,只是再不复之前的温润,那眉眼的每一处线条和弧度都显得冷硬。
“我记得,就在前几天,我也曾和你说过,让你认清自己的本分,不准你再打浔阳的主意的,可是你好像是忘了。”褚琪枫道。
这个时候,他的面目和语气都一样的冰冷,半分情绪也不带,再不似前面两次和方氏提起这个话题时候的愤怒和无奈。
他看着方氏,淡声问道:“那么现在你觉得,我们之间是该以怎样的身份立场来谈这件事?”
方氏看着他眼中淡漠的神采,突然就慌了,脱口道:“小殿下,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想想公主殿下吧,现在可不是你顾虑儿女私情的时候,更何况那个——”
“闭嘴!”褚琪枫冷声喝止她,“你这么说,就还是肯于承认我母亲这个主子的,我承认这些年为了护着我安稳长大你也是不遗余力的,曾经一度,我也不想和你之间弄到这个地步,我对你,已经忍让过了,须知道,有些事是可一不可二的,既然你不愿意相安无事,那么我也就犯不着一再的迁就你了。念在你曾经追随我母亲一场的份上,我就再给你最后一点的体面,你自己了断吧!”
方氏就算是有再多的错处,但是对他也都曾一心的袒护。
如果但凡是还有一线余地的话,他也是不想和对方撕破脸皮的。
哪怕明知道方氏的话里面真真假假,一直都妄图要操纵于他,褚琪枫也都不想和她计较,只是现在,这女人几次三番算计到褚浔阳的头上,却是叫他忍无可忍的。
既然给脸不要,那么他又何惧于以权压人?
说到底,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方氏一愣,却是被这话震在了当场。
她的嘴唇蠕动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殿下,您是主,我是仆,您要我死,我自当遵命,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的,你——”费了好大的力气稳定住了情绪,方氏咬牙说道。
“我的人生,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褚琪枫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是当年大荣梁氏的家臣,如果现在你还肯认这个身份,那么我就是你的主子,而不是随你操纵的一个傀儡。而如果时过境迁,你不想要认这重身份了的话,也无可厚非。那么就只冲着你这几次三番擅做主张的忤逆我,你现在便是我的敌人。这两点之间,不管是出于哪一重关系考虑,我要杀你,都不为过吧?”
方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就悲凉的苦笑出声,“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小殿下你想要我死,还是在替那褚浔阳操刀来要我的命?你为了她,当真是用心良苦,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褚琪枫的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方氏就只当他是默认,可是心中愤恨之余,看着他这样坚定的神色就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她的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
就这么一耽搁,身后的密道里便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从交泰殿里匆匆撤离的密卫就赶了过来。
他们原是追踪方氏,过来见到了褚琪枫,无不意外,齐齐唤了声,“殿下!”
褚琪枫却是谁都没理,只就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方氏。
方氏在这些密卫面前如今威信全失,再得了褚琪枫空前的冷遇,又羞又愤的同时就急切的失声嚷道:“不是我要以下犯上,硬要阻挠你和那小贱人接近,而是你们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你不知道,她其实是——”
哪怕是死,她也必须要那些密卫知道事情的原委,即使她回天乏力,也总得要有人能阻止了褚琪枫那些荒唐的行径才行。
火光明灭不定的密道里,忽而一道雷电般的寒芒横扫而过。
褚琪枫的广袖扬起的风声里还带着好闻的松木香气,一剑横空扫过,将整个时空劈裂,支离破碎。
方氏的声音戛然而止,迫切想要道出口的后半句话就化作了颈边泼墨一般汩汩涌动而出的浓烈血液。
褚琪枫的手很稳,出手的时候更无半分犹豫,剑尖上一点残红坠落,恰是滴落在那火把燃烧的焰心里。
嘶的一声,似是寒夜中毒蛇的信子吐露,焦糊的血腥味瞬间盈满鼻息,叫人几欲作呕。
方氏的身体僵硬的杵在那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那少年冰冷的近乎残酷的面孔。
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她和李瑞祥之间几次交锋,屡屡都从生死一线之间走过。
她不怕死,甚至是随时都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可是早前想过的无数种可能——
哪怕是死在褚浔阳的手里都好,她却唯独没有想到,命运最后安排给她的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不是李瑞祥,不是褚浔阳,也不是褚沛,甚至于连褚易安都不是,而是褚琪枫——
是这个她殚精竭虑,不遗余力培养出来的少年,毫不留情的要了她的命。
而原因——
说来就更是可笑,是——
因为褚浔阳!
不是她存心作梗,而是他们两个人的血统就注定了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啊!
这一刻,看着那少年眼中完全陌生的残酷光彩,她突然就会觉得无限恐惧,真相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可是褚琪枫这个样子,他却分明是为了那个小贱人而疯魔了。
如果他不悬崖勒马,如果他对那贱人的执念不消,那么后果——
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是直到了这一刻,方氏的心里才开始忍不住的反思——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千不该万不该,她最不该就是把褚浔阳和褚琪枫放在同一个屋檐下,亲密无间的生活了十五年。
那个时候她是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褚琪枫竟是会对褚浔阳生出这样的情愫来。
而这一刻,眼见着他为了褚浔阳蜕变至此,拔刀杀人,她却即使是再怎么悔不当初,也是为时晚矣。
方氏的眼睛惊恐的瞪得老大,不过瞬息之间,脑中就飞快的掠过无数的念头,然后下一刻,身体就如是一截僵硬的朽木一般直挺挺的往后砸了下去,落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砰的一声闷响。
那些密卫也都始料未及会是褚琪枫亲自动手要了方氏的命,众人不觉的屏住了呼吸,只就沉默的看着,也是半天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褚琪枫面上的表情很淡,事不关己一般的将长剑收入剑鞘,剑锋擦过剑鞘发出的摩擦声才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褚琪枫看过去一眼,只道:“我不管你们之前追随过的是我母亲还是外祖,就算你们现在要另投明主,我也都放你们走,但我就只有一句话——谁要是还存了和淳于氏一样的心思,妄图对我指手画脚,我同样对你们不客气。不是我要求着你们对我誓死效忠的,只是为人奴仆的,你们就必须记住自己的本分。”
说完就径自往通往上面出口处的台阶走去。
这些密卫虽然一直听命于方氏,但方氏却不是他们需要效忠的人。
何况这些年方氏罔顾长公主梁汐的意愿,一再的诓骗他们,甚至于要对皇室公主下毒手,现在就算褚琪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