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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杨延昭抬首望了望天,却已经到了正午,那些面具人想来也追不上了,遂让众人做着歇息,拿出之前买的糕点来充饥。
萧慕chūn取来了水,送到马车上后,过了半晌,罗氏女将那女子搀扶了下来,虽然脸sè仍有些惨白,但是遮不住清秀动人的脸庞,长发已垂,恰好半掩那雪白的脖颈,粗布群在身,但盖不住那婉约可人之气。
这时,杨延昭也才发现原来自己顺手救下的是个美人儿。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走上前,对着杨延昭微微一福,很显然,他已经从罗氏女口中知道是后者所出手相救。
“姑娘切莫多礼”,杨延昭忙道了一句,并让罗氏女扶起了她,从萧慕chūn手里接过糕点,“刚才姑娘定是受惊了,这有些吃食,权当做给姑娘压压惊。”
有些扭捏,但或许是真的饿了,犹豫了一会,与杨延昭再次道了谢,伸出纤细的玉手,接过糕点,小口的吃了起来。
见她这举止,分明是生于大户人家,否则哪有这般的涵养,有可能是跟着父辈行商,出了意外,流落到了建州,才遭了那不幸之事。
人已经救下了,应该想一想怎么来安置,或许在中原还有家可回,这样杨延昭也能寻个机会送她回去。
“姑娘,你是怎么到了建州城的?”
闻言,女子停下正在吃的糕点,用手在嘴角边轻拭,低声说道,“奴家本是兴化人氏,只因被逼婚,着实无奈,才独身理家出走,想要前往中原之地,却没想到……”
说到这,面sè仍有些惊怕,显然还心有余悸,而杨延昭却是觉得意外,对方竟然是闽南人,可是又如何说得如此纯正的中原之语?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疑惑,女子轻声的继续道,“祖上皆为在朝中为官,父亲对对中原之事很是欢喜,奴家因能耳濡目染,也能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闽南虽未蛮荒之地,但是中土文化源远流长,自然也传播到了此处,那些为官为绅则为了迎合朝廷,在这方面上有所研究,也不为稀奇。
“既然姑娘家在兴化城,不如我等送姑娘回府,也省的家中双亲担忧才是。”
杨延昭此言一出,女子顿时脸上闪过凄楚,“林默娘自幼随父亲习得名家典籍,深感乡里民生之苦,心中早已立志此生誓不嫁人,尽己所能,为百姓祈福。
如今被逼无奈,家中父亲也是无力相护,不得已而为之,只能独身离家。所以还请公子救人救到底,暂且莫将奴家送回家中才是。”
以一己之力,启万民之智,这是需要何等的决心?
闻言,杨延昭心中满是肃敬之情,即便是低首坐在一边的郭淮,眼中也满是惊讶之sè。
“六哥,林家姐姐这般的凄苦,我们便留她在身边好了。”
见林默娘脸上的黯然伤神,八妹不禁上前摇着杨延昭的衣袖,小声的说道。
在小丫头的脸上捏了捏,杨延昭笑着道,“鱼儿说的话,六哥何时有过不应允的?”
听到这句话,林默娘很是欣喜的对着杨延昭再做一福,“多谢公子。”
“姑娘客气了,只可惜姑娘是女儿身,否则,以姑娘的胸襟,定能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林默娘摇了摇头,“奴家虽只是一介民女,即不为官,亦不为将,但只是心中存着善意,终能减他人之苦。”
闻此言,杨延昭不由得赞叹道,“姑娘果真是大智慧之人,积善为德,心中有善,却是处处为善。”
被如此称赞,林默娘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公子谬赞了。”
又是聊了片刻,杨延昭像似无意,随口道问,“默娘谈吐不凡,想来家中也是本地命门大户,又会是谁来逼你成亲?”
迟疑了片刻,林默然垂首无助的应道,“不瞒公子,家父乃是朝廷所封的都巡检,掌管兵甲cāo练,巡视着福州、兴化等诸州邑,但却奈何不住对方官职在家父之上。”
“是谁?”
“想要娶奴家的却是朝廷派来的安抚使之子。”
第一百七十章 赴宴
都巡检与安抚使?
听到这,杨延昭不禁眉头皱起,他委实没有想到林默娘身后的事情竟然与闽南之地的两员重臣联系在了一起。
作为转运使,他要受制于安抚使,不过好在身上有着官家钦赐的令牌,倒也能便宜行事。
而林默娘的父亲是都巡检,执掌着福建路近海四城的甲士cāo练,若是能为自己所用,这闽南之行或许要减少不少的困难。 。 。
思量间,杨延昭便为rì后打定了主意。
又是歇息了片刻,上了马车,继续赶起路来,rì落之时,若是到达不了南剑城,便得在林野中安营扎寨了。
好在有林默娘在,对于闽南地形颇为熟悉,走着近路,终于在最后一道残晖隐入进城外山脉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到了剑南城。
与建州城并无多少的差异,剑南城也显得有些衰败萧瑟,行走其中,路人皆是眼怀jǐng惕,也不时的能看到戴着鬼面具,胡乱的跳着不知名的舞,口中念念有词,身边跪伏着满脸虔诚的寻常百姓。
“哎……”
见到这情形,掀开车帘的林默然叹了口气,语中满是凄凉。
。 。
“怎么了,默娘。”
听到这丝许的清凉之意,罗氏女不禁轻声问道,将身子缩回车中,林默娘似乎有些痛楚之sè,“罗姐姐,默娘是在为这里的百姓感到心痛,事无大小,皆以巫教之言为信服,哪怕是身体染疾也不寻救病之方,只是一味的听信这些子虚乌有的巫教之徒。”
见她这般,罗氏女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默娘,事情总会好的,若有难处,便让姐姐帮你,罗清虽然别无长处,但是行医救人还是懂的。”
“对呀,林家姐姐,罗姐姐的医术可高超了,而且六哥现在是转运使,虽然鱼儿不知道是多大的官,但是六哥肯定也会帮你的。
还与鱼儿和排风,你别看我们年岁小,可伸手很是厉害哦。”
八妹很是认真的说着,那稚嫩脸上故做出的老成模样让林默娘有些莞尔,忙出声道,“默娘在此先行谢罗家姐姐,鱼儿和排风了。”
在剑南城歇息了一夜,待天明,杨延昭等人继续上路,又是一rì疾行,终于到了福州城。
进城之前,林默娘有些担忧,好在罗氏女帮她做了些易容,换了身衣裳,如今看起来只是杨延昭的家眷。
城枪依山而建,青褐砖石厚重敦实,城门朱红如新,映着余晖,闪着丝许刺眼的红晕,与其他的城池相比,福州城确实高大雄伟了不少。
城中,屋舍偏高,少了中土红墙绿瓦之气,却是多了粗犷不羁之感,此时虽已rì落,但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走了片刻,杨延昭不禁有些惊奇,这福州城,竟然汇聚了各地之人。身穿丝绸的中原人正买着中土带来的布匹银器,也有穿着头戴黑sè高帽,宽大似乎儒袍衣衫之人,从林默娘口中得知是交趾的商人,更有带着面具,在大街上成群而过的巫教信徒。
“这还真是让人一展拳脚的好地方。”
叹了口气,杨延昭开始找着入住的地方来,今rì再去拜访安抚使已经是时辰尚晚,便开始寻客栈下榻。
好在商旅往返较多,福州城的客栈酒楼还是有数家,虽布局与中原大不相同,但也是迎客做买卖的。
要了些吃食,用过膳,正yù打算歇息,却有敲门声传来,走上前打开门,却是客栈的伙计带着一面生的差役。
“可是杨大人?”
对方如此开口,杨延昭当即明白,这是安抚使钱白的人,作为福州的乃至整个闽南之地掌权人,或许自他进入福州之时,便已经知晓了他的动向。
“正是本官,不知……”
来人虽行了个礼,不过语中似乎并无敬重之意,“小人是安抚使大人的侍卫,大人得知杨大人已到了福州,特地摆下了宴席,为杨大人接风洗尘。”
此人言语没有闽南之音,想来是安抚使的亲信随从,也难怪对自己不加脸sè,看来这安抚使在福建路倒是一手遮天了。
心中暗自思索了片刻,杨延昭不免将脸sè板了板,“安抚使大人却是费心了,待本官稍作收拾,便随你前去。”
待那侍卫下楼之后,杨延昭对着屋中的粗糙模糊的铜镜理了理衣裳,又去隔壁与罗氏女等人说道了几句,这才带着萧慕chūn下楼。
此时,天sè已晚,不过街市上的喧嚣还未褪去,灯盏消散着黑夜的静谧,走卒商贩仍在对往来行客叫唤着,似乎要将手中的货物在今rì全都卖完一般。
随着那侍卫行了约莫两刻,前方出现一座屋檐粉黛,挂着灯笼,带着雅致气息的院子,院门的红柱上写着‘近海听cháo,举杯对月’两联,几株绿映着墙头而出,在这众多拔地而起的砖石结块的闽南倒算是一抹难得的清新。
“杨大人,大人正在‘近海院’中等候。”
那侍卫敲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杨延昭往院子中走去。顿时,眼中尽是花草伴檐廊曲回,亭台与溪水潺潺,正是一副曲径通幽,恬然雅致之景。
难不成这安抚使也是个附好风雅之人?
物随人xìng,院子布置如此,杨延昭不免心中暗自猜测,倘若这安抚使骨子里是个文人,那他在闽南却是有些麻烦了。
自古心狠手辣的文人数不胜数,况且镇住闽南之地,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一山不容二虎,赵光义交待的事情,算起来,本皆是安抚使所为,而他来完成,铁定会有所逾越。
即便有令牌在手,对方在闽南多年,早已经根深盘结,想来是极难撼动,想到这,杨延昭不由得心中多出了丝压力。
檐廊之后,水池边的凉亭中,此时挂着大盏的灯笼,还未走近,便已见到里面正侃侃而谈的几人。
不用那侍卫多说,杨延昭让萧慕chūn在一边等候,自身则是大步上前,“杨璟见过诸位大人。”
听到这声音,凉亭中的三人皆是起身走了过来,为首者发须已经半百,带着一顶黑sè方形帽,穿着黑sè印花对襟长衫,而其余二人则是玉簪束发,长袍裹身。
“这位就是我朝的新科状元?果真是一表人才!”
为首者这一发话,杨延昭当即知晓,他便是福建路的安抚使,钱白,钱志友了,遂再行一礼,“晚辈见过安抚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