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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询,只听那人低头向程英道:“娃儿,这女人好生凶恶,你去打她。”程英那敢动手,仰起头道:“我不敢。”那人道:“怕甚幺?只管打。”程英仍是不敢。那人一把抓住程英背心,往李莫愁投去。
李莫愁当此非常之境,便不敢应以常法,料想用拂尘挥打必非善策,当即伸出左手相 接, 刚要碰到程英腰间,忽听嗤的一声,臂弯斗然酸软,手臂竟然抬不起来。程英一头 撞在她胸口,顺手挥出,啪的一响,清清脆脆的打了她一记巴掌。
李莫愁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大辱,狂怒之下,更无顾忌,拂尘倒转,疾挥而下,击向程英头顶,猛觉虎口剧震,拂尘柄飞起,险些脱手,原来那人又弹出一块小石,打在她拂尘柄上。 程英却已稳稳的站立在地。 李莫愁料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若不尽快脱身,大有性命之忧,轻声一笑,转身便走,奔出数步,双袖向后连挥,一阵银光闪动,十余枚冰魄银针齐向青袍怪人射去。她发这暗器,不转身,不回头,可是针针指向那人要害。那人出其不意,没料想她暗器功夫竟这等阴狠厉害,当即飞身向后急跃。银针来得虽快,他后跃之势更快,只听得银针玎玎铮铮一阵轻响,尽数落在地下。李莫愁明知射他不中,这十余枚银针但求将他逼开,一听到他后跃风声,袖子又挥,一枚银针直射程英。她知这一针非中不可,生怕那青袍人上前动手,竟不回头察看,足底加劲,急奔过桥,穿入了桑林。
那青袍人叫了声:“啊哟!”上前抱起程英,只见一枚长长的银针插在她肩头,不禁脸上变色,微一沉吟,抱起她快步向西。
柯镇恶等见李莫愁终于掳了陆无双而去,都感惊惧。那衣衫褴褛的少年道:“我瞧瞧去。”
郭芙道:“有甚幺好瞧的?这恶女人一脚踢死了你。”那少年笑道:“你踢死我?不见得罢。”说着发足便向李莫愁去路急追。郭芙道:“蠢才!又不是说我要踢你。”她可不懂这少年绕着弯儿骂她是“恶女人”。
那少年奔了一阵,忽听得远处程英高声叫道:“表妹,表妹!”当即循声追去。奔出数十丈,听声辨向,该已到了程英呼叫之地,可是四下里却不见二女影子。
一转头,只见地下明晃晃的撒着十几枚银针,针身镂刻花纹,打造得甚为精致。他俯身一枚枚的拾起,握在左掌,忽见银针旁一条大蜈蚣肚腹翻转,死在地下。他觉得有趣,低头细看,见地下蚂蚁死了不少,数步外尚有许多蚂蚁正在爬行。他拿一枚银针去拨弄几下,那几只蚂蚁兜了几个圈子,便即翻身僵毙,连试几只小虫都是如此。
那少年大喜,心想用这些银针去捉蚊蝇,真是再好不过,突然左手麻麻的似乎不大灵便,猛然惊觉:“针上有毒!拿在手中,岂不危险?”忙张开手掌拋下银针,只见两张手掌心已全成黑色,左掌尤其深黑如墨。他心里害怕,伸手在大腿旁用力摩擦,但觉左臂麻木渐渐上升,片刻间便麻到臂弯。他幼时曾给毒蛇咬过,险些送命,当时受咬处附近就这般麻木不仁,知道凶险,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忽听背后一人说道:“小娃娃,知道厉害了罢?”这声音铿锵刺耳,似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那少年急忙转身,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一人双手各持一块木块,撑在地下,头下脚上的倒立,双脚并拢,撑向天空。他退开几步,叫道:“你……你是谁?”
那人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忽地拔起,一跃三尺,落在少年的面前,说道:“我… 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就好啦。”那少年更加惊骇,发足狂奔。只听得身后笃、笃、笃的一声声响亮,回头一望,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原来那人以手为足,双手将硬木块拍在地下,倒转身子而行,竟快速无比,离自己背后已不过数尺。
他加快脚步,拚命急奔,忽听呼的一声响,那人从他头顶跃过,落在他身前。那少年叫道:“妈啊!”转身便逃,可是不论他奔向何处,那怪人总是呼的一声跃起,落在他身前。
他枉有双脚,却赛不过一个以手行走之人。他转了几个方向,那怪人越逼越近,当下伸手发掌,想去推他,那知手臂麻木,早不听使唤,只急得他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怪人道:“你越是东奔西跑,身上的毒越是发作得快。”那少年福至心灵,双膝跪倒,叫道:“求老公公救我性命。”那怪人摇头道:“难救,难救!”那少年道:“你本事这幺大,定能救我。”这一句奉承之言,登教那怪人听得甚是高兴,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本事大?”那少年听他语气温和,似有转机,忙道:“你倒转了身子还跑得这幺快,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他随口捧上一句,岂知“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这话,正好打中了那怪人的窝。他哈哈大笑,声震林梢,叫道:“倒过身来, 让我瞧瞧。” 那少年心想不错,自己直立而他倒竖,确是瞧不清楚,他即不愿顺立,只有自己倒竖了,当下倒转身子,将头顶在地下,右手尚有知觉,牢牢的在旁撑住。那怪人向他细看了几眼,皱眉沉吟。
那少年此时身子倒转,也看清楚了怪人的面貌,但见他高鼻深目,满脸花白短须,如银似铁,又听他喃喃自语,说着叽哩咕噜的怪话,极为难听。少年怕他不肯相救,求道:“好公公,你救救我。”那怪人见他眉目清秀,心中也有几分欢喜,道:“好,救你不难,但你须得答允我一件事。”少年道:“你说甚幺,我都听你的。公公,你要我答允甚幺事?”
怪人裂嘴一笑,道:“我正要你答允这件事。我说甚幺,你都得听我的。”少年心下迟疑:“甚幺话都听?难道叫我扮狗吃屎也得听?”
怪人见他犹豫,怒道:“好,你死你的罢!”说着双手一缩一挺,身子飞起,向旁跃开数尺。那少年怕他远去,忙要追去求恳,可是不能学他这般用手走路,当下翻身站起,追上几步,叫道:“公公,我答允啦,你不论说甚幺,我都听你的。”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罚个重誓来。”少年此时左臂麻木已延至肩头,心中越来越害怕,只得罚誓道:“公公如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恶毒,我一定听你的话。倘若不听,恶毒便又再回到我身上。”心想:“以后我永远不再去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我罚这样一个誓,这怪人肯不肯算数?”
斜眼瞧他时,却见他脸有喜色,显得甚为满意,那少年暗喜:“老家伙信了我啦。”怪人点点头,忽地翻过身子,捏住少年手臂推拿几下,说道:“好,好,你是个好娃娃。”少年只觉经他一捏,手臂上麻木之感立时减轻,叫道:“公公,你再给我捏啊!”怪人皱眉道:“你别叫我公公,要叫爸爸!”少年道:“我爸爸早死了,我没爸爸。”怪人喝道:“我第一句话你訧不听,要你这儿子何用?”
那少年心想:“原来他要收我为儿。”他一生从未见过父亲之面,听母亲说,他父亲在他出世之前就已死了,自幼见到别的孩子有父亲疼爱,心下常自羡慕,只是见这怪人举止怪异,疯疯癫癫,却老大不愿意认他为义父。那怪人喝道:“你不肯叫我爸爸,好罢,别人叫我爸爸,我还不肯答应呢。”那少年寻思怎生想个法儿骗得他医好自己。那怪人口中忽然发出一连串古怪声音,似是念咒,发足便行。那少年急叫:“爸爸,爸爸,你到那里去?”
怪人哈哈大笑,说道:“乖儿子,来,我教你除去身上毒气的法儿。”少年走近身去。怪人道:“你中的是李莫愁那女娃娃的冰魄银针之毒,治起来可着实不容易。”当下传了口诀和行功之法,说道此法乃倒运气息,须得头下脚上,气血逆行,毒气就会从进入身子之处回出。不过他新学乍练,气息逆行有限,每日只能逼出少许,须得一月以上,方能驱尽毒性。
那少年甚为聪明,一点便透,入耳即记,依法施为,果然麻木略减。他运了一阵气,双手手指尖流出几滴黑汁。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练,明日我再教你新的法儿。
咱们走罢。”少年一愕,道:“那里去?”怪人道:“你是我儿,爸爸去那里,儿子自然跟着去那里。”
正说到此处,空中忽然几声雕唳,两头大雕在半空飞掠而过。那怪人向双雕呆望,以手击额,皱眉苦苦思索,突然间似乎想起了甚幺,登时脸色大变,叫道:“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说着伸臂向前,一步跨了出去。他双臂交互伸展,第一步迈得好大,第二步连跨带跃,人已在丈许之外,连跨得十来步,身子早在桑树林后隐没。
那少年叫道:“爸爸,爸爸!”随后赶去。绕过一株大柳树,蓦觉脑后一阵疾风掠过,却是那对大雕从身后扑过,向前飞落。柳树林后转出一男一女,双雕分别停在二人肩头。
那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那女的看来不到三十岁,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在少年身上转了几眼,向那男子道:“你说这人像谁?”
那男子向少年凝视半晌,道:“你说是像……”只说了四个字,却不接下去了。
这二人正是郭靖、黄蓉夫妇。这日两人正在一家茶馆中打听黄药师的消息,忽见远处烈焰冲天而起,过了一会,街上有人奔走相告:“陆家庄失火!”黄蓉心中一凛,想起嘉兴陆家庄的主人陆展元是武林中一号人物,虽然向未谋面,却也久慕其名,江湖上多说“江南两个陆家庄”。江南陆家庄何止千百,武学之士说两个陆家庄,却是指太湖陆家庄与嘉兴陆家庄而言。陆展元能与陆乘风相提并论,自非泛泛之士。一问之下,失火的竟就是陆展元之家。两人当即赶去,待得到达,见火势渐小,庄子却已烧成一个火窟,火场中几具焦尸烧得全身似炭,面目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