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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夫被楚父的一句话憋得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挤出一句:“楚大人倒是豁达!”
楚父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
袁大夫离开之后,楚父抬脚往府中走去,也去了一趟楚苍越的院子,但只是到了门外,却没有进去的打算,他站在外面听到夫人的哭泣声,便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瞬间止住了脚步。
楚苍睿忍不住道:“父亲不进去看看?”
“算了,不去了。”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父亲!”楚苍睿的声音微微拔高,尾音点点颤抖,吐露出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袁大夫说,阿越的身体不容乐观,我……”
“苍睿。”楚父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楚苍睿,一双眼睛如同不怒自威的老虎,散发着浓浓的威仪,看得楚苍睿头皮发麻。
楚苍睿只得低头,聆听父亲教诲。
楚父严厉道:“你应该知道,为父对你的期望很高,我希望你能够担起我苍梧楚家的责任,如今陛下对楚家多有猜疑,还让我们不得不从苍梧搬到了燕京,以示忠心。但帝王多疑,就算放心也只是暂时,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我们楚家,到时候,我们楚家便大难临头。千年豪族,呵,说得好听,陛下若是想要挥动屠刀,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你是我楚家未来的家主,你必须看清楚自己的使命,和应该承担的东西!”
楚苍睿明白父亲的意思,心里却微微发冷。
楚父并不知道低着头的楚苍睿的心情,继续道:“一个合格的家主,你的目光不应该局限在这些地方,你要明白什么东西是有用,什么东西是没用的,必要的时候,要学会舍弃,懂得放弃,你知道吗?”
楚苍睿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他很想高声问父亲,阿越不是可以舍弃的棋子,他是您的儿子,我的弟弟,难道您就不能有丝毫慈悲之心吗?
但最后,他还是问不出口,父亲是自打他出生开始便尊敬的父亲,也是对他多番照拂爱护的父亲,偏偏父亲不喜弟弟,他站在中间,只有为难。
沉默半晌,他艰难道:“儿……知道了。”
楚父有些不满楚苍睿的迟疑,便又嘱咐了一句:“苍睿,一个人只有没有弱点才是完美的,无论是什么,就算是你的父母你的弟弟亲人,都不能够成为你的弱点,只有心似钢铁,才能无畏向前,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人。”
楚苍睿说着“是”,却是心中一片悲哀——没错,您便是没有弱点的人,无论您的儿子还是您的发妻,都不足以成为绊住您的石头,若我不是您看中的继任者,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被您随时丢弃吗?
可他心里的话还是说不出口,楚苍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身体仿佛分成了两部分,灵魂悲哀到无以复加,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抬起脸,面色平静,带着冷然:“儿明白,只是父亲子嗣单薄,唯有儿与弟两名男丁,若阿越出了问题,那些叔伯兄弟说不准便会趁机向父亲发难,儿甚觉不妥。”
楚父听闻,顿时大悦,他哈哈大笑:“无妨!我有你这一个优秀的儿子便足够了!那些窝囊废,还动摇不了我!”
楚父离开了,他没有看到,在房间门口的一片阴影下,他的夫人,一脸苍白地扶着门框,眼泪无力地滑落。
楚苍睿同样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心中一片冷寂,而刚刚,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让父亲派人为阿越寻找雪见草或者请来小医仙的话,都没能够说出来。虽然楚苍睿非常清楚,让楚家的势力去寻找雪见草与小医仙,比自己独自寻找有效了不知道多少倍,最终定然能够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他不敢问,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问出口了,表现出了对阿越的那份关切,会给阿越带来怎样的后果。
就如同小时候,阿越一次犯了错,他跪下为阿越向父亲求情,却换来了阿越承受更加大的惩罚一般,那时候父亲的话也是这般的冷厉无情——
“你乃苍梧楚家长子!楚家未来的家主,掌舵人!你的膝盖,只跪天地君亲师,怎可为了这些区区无关之人下跪!”
那时候他年龄还小,听到父亲说阿越只是无关之人便是懵了。
那会儿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已经记不清楚了,楚苍睿只记得自己去看阿越的时候,躺在床上,被鞭子打得遍体鳞伤的阿越,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受了这二十鞭,若不是父亲吩咐人上了最好的金疮药,恐怕那一次便已经要了阿越的命。
楚苍睿一直知道,父亲并不喜欢病怏怏的阿越,认为他是楚家的包袱,不能为楚家带来任何作用,便从未重视过他。但他不知道,父亲心中连丝毫对阿越的怜悯之心都没有,阿越在他眼中,仅仅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阿越的院子,再也没有去看过他,待阿越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阿越不知道原因,一个劲儿地在自己面前大哭,他能做的,只有无动于衷,然后呵斥他出去,不要再过来。
他没有办法,在强大的父亲面前,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保护阿越。
只有这样,孱弱的阿越,才能够选择自己坚强起来,才能够在无情的父亲,以及一群虎视眈眈的叔伯兄弟之中活下来。
楚苍睿转头望了望房间,心中越发地悲凉,却不得不强使自己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
三天之后,楚苍睿对父亲说,学问一道上,仍有不解之惑,希望能够通过出外游学的方式,游历山河名川,来解开心中困顿。
楚父以为楚苍睿在学问一道上又有精进,他期待儿子能够成为学问宗师,带领苍梧楚家走向另外一个巅峰,登时大善,允准楚苍睿离开。
当夜,楚苍睿简单收拾包袱,仅带着几套换洗衣物和些许金银细软,便只身骑着菜头离开。
一走,便是数月。
沈晏并不知道楚苍睿又离开京城了,后来还是从方平安口中听闻的这个消息。当然,她知道的理由也是说楚苍睿心有困顿,以这种方式为自我解惑。
方平安口带酸意,说楚苍睿这个妖孽,整日琢磨那些学问,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书呆子。
沈晏不怎么在意楚苍睿会不会成为书呆子,她只担心方平安!
她果然借着上次沈晏随意答应她的话为借口,上将军府来了!而且一开口就问沈晏她爹在不在!
沈晏怎么可能说在,难道还要找个小姑娘来给娘亲添堵?
可惜老爹很不配合的是,方平安磨磨蹭蹭半天不愿意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果然等回来了沈崇之,方平安欢呼一声便拉着沈晏要去前厅,双目发亮,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沈晏叫苦不迭。
不以为让方平安见了老爹不是什么好事,但走到前厅,才发现老爹跟娘亲琴瑟和鸣地凑在一起低声说话,两人亲密的样子可谓是伉俪情深,尤其是老爹眼中对娘亲的爱意,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方平安愣在那里半晌。
虽然见到了渴望已久的大将军沈崇之,但她并不高兴,因为她发现沈崇之与他妻子的感情太好了,两人就像是一个圆,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的机会!
那份激动最后冷却下来,许是走近了,方平安才看透了更多的东西。
被沈晏拉着与沈崇之和穆海柔见礼的时候,方平安表现得很平静,一改在沈晏面前时,对沈崇之无以复加的憧憬,态度恭敬得如同一个普通得晚辈见了长辈。
沈崇之和穆海柔也没怎么在意,笑呵呵地与方平安说了两句话,便目送着沈晏拉着方平安离开。
一回到沈晏的小院儿,方平安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沈晏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方平安终于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还别说,她还真的不敢想象,如同真的有一个女人,如同方平安这般身份不差,又长得漂亮的女人,插进了老爹跟娘亲之间,会是怎样的后果。
现在危险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真是好!
方平安不满地放下手,露出红通通跟兔子似的眼睛,不满道:“你都不安慰安慰我,亏我把你当好姐妹!”
沈晏无奈:“姐姐,我要怎么安慰你啊,难道我还要让你重新振作起来,再去追我爹爹?”
方平安不哭了,只是有些羞赧:“被你看出来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不!”沈晏无奈至极,“再说了,我老爹有什么好的,你看他年龄又大,在边关呆了那么多年晒得脸黑黑的,还整日为了打仗在外面奔波,有什么好的!”
方平安却是不干了:“哪有你那么说的不好!那明明是英雄气概!我最仰慕那般的英雄了!”
“是是是,你也就多仰慕仰慕,然后找个好男儿嫁了吧,啊!”别打我爹的注意了啊!
方平安哼哼两声:“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担心……嘿嘿!”
沈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姐姐你知道就好,多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放心啦,现在我已经死心了,我刚刚也是彻底看明白了,沈将军眼中只有沈夫人,我搅合进去,不过是坏了一桩好姻缘,我也不做坏女人。”在这一点上,方平安还是很有原则节操的。
沈晏恨不得为她撒花庆祝:“对啊对啊,你大好年华的,找个翩翩公子多好!这燕京,肯定有能够入你眼的人的!”只要不是她爹!
方平安想了想,点点头:“而且不仅要能入我眼,还要对我好,就像你爹对你娘那样!”
沈晏听到方平安对自家爹娘的称呼,最后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好了好了,我也要回去了,今儿可在你这里磨了不少的时间。”方平安站起身来道别。
“我也不送了,你慢走啊!”沈晏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方平安岂能看不出来沈晏的高兴之意?不满地冲上前去捏了捏沈晏软软的脸蛋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沈晏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