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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要去找酒喝。
这时夜已经深了,街上已看不见行人,灯光更已寥落。
晴朗的天气,到了黄昏忽然变得阴暗了起来,无月无星。
阴惨惨的夜色,笼罩着阴惨惨的大地。
他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已走到哪里。
随便走到哪里他都不在乎。
夜色更阴森,风也更冷,远处高低起伏,竟是一片荒坟。
忽然间,一样东西从坟堆间飞了起来——是一只鸟。
一只脖子上挂着铃的鸟,铃声怪异而奇特,就仿佛要摄人的魂魄。
王风扑过去,想去捉它,这只鸟却已飞远了。
铃声也远了。
坟场间又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枯干矮小的白衣老人,他的身体很衰弱,仿佛随时都会
被风吹走,又仿佛根本就是被风吹来的。
事实上,王风根本就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来的。
他出现的地方,就是一座坟。
他的人就站在棺村里。
一口崭新的棺材,里面有陪葬的金珠,却没有死人。
死人怎么会站了起来?
王风在揉眼睛。
他想再看看自己是不是眼睛发花,是不是看错?
他没有看错。
他面前的确有个白发的老人从棺村里站了起来。
王风笑了。
他一点都不怕,却忍不住要问道:“你是鬼?”
老人摇摇头。
王风道:“你是活人?”
老人又摇摇头。
王风道:“你是什么?”
老人道:“我是个死人。”
王风道:“你是死人,却不是鬼?”
老人道:“我刚死,还没有变成鬼,”王风道:“你刚死?怎么死的?”
老人道:“有人害死了我。”
王风道:“谁害的?”
老人道:“你。”
坟头上荒草已枯黄,王风跑上去,盘膝坐了下来,盯着这老人。
他眼睛虽然睁得很大,虽然看了很久,却还是看不太清楚。
这老人脸上朦朦胧胧,仿佛有层雾。据说刚死的人,脸上是会有种死气,看来就像是
雾。
王风叹了口气,道:“看起来你好像真的是个死人。”
老人道:“本来就是的。”
王风道:“这里又没有别的人,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我害死了你。”
老人道:“本来就是的。”
王风苦笑道:“只不过——我究竟是怎么害死你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老人道:“你当然不知道,有很多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王凤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老人道:“有些事你知道了,对你并没有好处,因为……”
他的脸看来更神秘,忽然闭上嘴,索性躺进了棺村里。
王风却还是不肯放弃,也跳下坟头,坐在棺材边上,追问道:“为什么?”
老人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王风道:“好,你不说,我就坐在这里不走。”
老人在叹气,叹了好几声,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王风道:“二十七。”
老人道:“二十六岁的人,绝不能知道这些事。”
王风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你想知道的事,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
王风道:“另外还有个世界?”
老人道:“有!”
王风道:“什么世界?”
老人的脸仿佛在扭曲,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诸魔群鬼的幽冥世界。”
他说得很真实。在这凄凉阴森的秋夜,在这荒坟衰草间,想起来更真实。
王风想笑,却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老人道:“你若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也许你就活不长了。”
他握起了王风的手。
他的手冰冷,声音却很温和,又道:“可是你今年才二十六,你至少还可以再活三四十
年。”
这次王风笑出来了。
老人道:“你以为我是在说谎?”
王风道:“我知道你没有说谎,可是你说错了。”
老人道:“什么地方错了?”
王凤忽然拉开衣襟,露出了健壮结实的胸膛,心口上有个小小的黑点。
他问:“你看这是什么?”
老人道:“是颗痣。”
王风道:“不是。”
老人道:“是个小黑点。”
王风道:“也不是。”
老人看着他,等着他自己解释。
王风道:“这是个记号。”
老人道:“什么记号?”
王风道:“要命的记号。”他自己又解释:“无论谁有这记号,都表示他的命已不是他
自己的了。”
老人道:“这记号是怎么来的?”
王风道:“是被一种叫‘要命阎王针’的暗器打出来的。”
老人道:“要命阎王针?”
王风道:“随便什么人被这种暗器打在身上,都绝对话不过半个时辰。”
老人说道:“你好像已活了不止半个时辰了。”
王风道:“那只因为我运气好,我快死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叶老先生。”
老人道:“叶老先生是什么人?”
王风道:“叶老先生就是叶天士,也就是天下第一位名医。”
老人道:“他救了你?”
王凤道:“他只不过是暂时保住了我的命罢了。”
老人道:“暂时是多少时候?”
王凤道:“一百天。”他又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已很凄凉:“所以我今年虽然才二十
六,可是我已经话不到一百天,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九天。”
一百天除掉了三十九天,是六十一天。
老人道:“所以你现在最多已经只能够再活两个月。”
王风道:“也许还能活两个月另两天。”
九月只有二十九天。一个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活两个月的人,对生命还有什么珍惜?他
为什么还不敢拼命?所以过去的这三十九天中,他已做了七八件别人不敢做的事。
他杀了七八个本来早就已该死,却又偏偏没有死的人。所以他无情,他心狠。因为他不
愿再伤别人的心。
夜色凄迷。
老人也对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只鸟?”
王风当然看见了。从荒坟中飞出来的鸟,带着慑魂的铃声。
老人道:“你知道那是什么鸟?”
王凤道:“不知道。”
老人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根本不是鸟。”
王风道:“那是什么?”
老人道:“是血奴。”
王风不懂道:“血奴是什么?”
老人道:“血奴就是血鹦鹉的奴才,血奴出现了,血鹦鹉也很快就会出现的。”
王风更不懂:“血鹦鹉?”
老人道:“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才化成这只血鹦鹉。”他的声音神秘而遥远,慢慢的
接着道:“那一天,东方的诸魔和西方诸魔,为了庆贺魔王的寿诞,聚会在‘奇浓嘉嘉普’
来。”
王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地方。
老人道:“那就是诸魔的世界,没有头上的青天,也没有脚下的地方,只有风和雾,寒
冰和火焰。”
他的声音更遥远:“那天是魔工十万岁的寿诞,九天十地间的诸魔都到齐了,都刺破中
指滴出了一滴魔血,化成了这只血鹦鹉,作他们的贺礼。”
王风道:“是送给魔王的?”
老人道:“不错!”他又接着道:“可是,这只血鹦鹉每隔七年都要降临到人间一次,
也带来三个愿望。”
王风道:“三个愿望?”
老人道:“你只要能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三个愿望。”
王风道:“不管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老人道:“绝对能实现。”
王风笑了笑,道:“这当然只不过是种传说而已,绝不会有人真的看见过它。”
老人道:“真的有。”
王凤道:“哦?”
老人道:“我就知道七年前有个人看见过它,而且实现了三个愿望。”
他眼睛充满了兴奋,又充满恐怖,绝不像是在说谎。
王风道:“你知道是谁看见过它?”
老人道:“是我的兄弟。”
王风道:“现在他的人呢?”
老人黯然道:“现在他已死了。”
王风道:“他那三个愿望中为什么没有祈求长生?”
老人道:“因为当时他有很大的困难,本来几乎已经是无法解决的困难。”他忽然问:
“你知不知道七年前那件王府宝库失窃案?”
王风知道。在当时,那的确是件轰动天下的大案——富甲天南的富贵王,他的宝库中珍
宝如山,却在一夜间竟都神秘失踪了。
在这件案于中干系最重,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当时王府的总管郭繁。
他本来是富贵王的连襟,又是富贵王的亲信,可是这件事发生后,他也自知脱不了干
系。
老人道:“他本来是想用死来表示清白的,谁知道就在他已将气绝的时候,就遇见了血
鹦鹉。”
王风苦笑吐出口气,道:“所以他第一个愿望,就是要把那批失窃的珠宝找回来?”
老人道:“当然。”
王风道:“这愿望有没有实现?”
老人道:“当时已是深夜,他虽然也曾听过血鹦鹉的传说,却还是半信半疑,只不过抱
着万一的希望而已,想不到……”
王风忍不住道:“难道第二天早上真的有人将那批珠宝送回来了?”
老人道:“真的!”
王风怔住,只觉得全身寒毛都几乎一齐竖起,过了半天,才问道:“是谁送回来的?”
老人道:“是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却是从……从……”
他目中又露出了恐惧之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
王风道:“难道他就是从幽冥中来的?”
老人点点头,又过了很人才开口:“他说他就是阴曹地府中的判官。”
王风怔住。
老人道:“他说他手下追魂索命的鬼卒,昨夜拘错了一个人的魂魄,说死的本来是另一
个人,却拘走了郭繁的独生子郭兰人。所以他就特地去找到这批珠宝,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