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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图谋,倒要设法瞧个端的。”
参仙老怪梁子翁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缓步走到庭中,忽地跃起,左足探出,已落在欧阳克插在雪地的筷子之上,拉开架子,“怀中抱月”、“二郎担山”、 “拉弓式”、“脱靴转身”,把一路巧打连绵的“燕青拳”使了出来,脚下纵跳如飞,每一步都落在竖直的筷子之上。只见他“让步跨虎”、“退步收势”,把一路“燕青拳”打完,二十只筷子仍是整整齐齐的竖在雪地,仅因他身体重量而插入雪下土中数寸,却没一只欹侧弯倒。梁子翁脸上笑容不断,纵身回席。登时彩声满堂,连服役的侍仆也都叫好。郭靖更是不住的啧啧称奇。
这时酒筵将完,众仆在一只只金盆中盛了温水给各人洗手。王处一心想:“现下只等灵智上人显过武功,这些人就要一齐出手了。”斜眼看那和尚时,只见他若无其事的把双手浸入金盆。各人早已洗手完毕,他一双手仍浸在盆里,众人见他若有所思,都有点奇怪。过了一会,他那只金盆中忽有一缕缕的水气上升。再过一阵,盆里水气愈冒愈盛。片刻之间,盆里发出微声,小水泡一个个从盆底冒上。
王处一暗暗心惊:“这和尚内功好生了得!事不宜迟,我非先发制人不可。”眼见众人的目光都集注在灵智上人双手伸入的金盆,心想:“眼前时机稍纵即逝,只有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突然身子微侧,左手越过两人,隔座拿住了完颜康腕上脉门,将他提过,随即抓住他背心上的穴道。沙通天等大惊,一时不知所措。
王处一右手提起酒壶,说道:“今日会见各位英雄,实是有缘。贫道借花献佛,代小王爷敬各位一杯。”右手提起酒壶给各人一一斟酒。酒壶嘴中一道酒箭激射而出,依次落入各人酒杯,不论那人距他是远是近,这道酒箭总是恰好落入杯内。有的人酒杯已空,有的还剩下半杯,但他斟来都恰到好处,或多或少,一道酒箭从空而降,落入杯中后正好齐杯而满,既无酒水溢出,也没一滴落在杯外。
灵智上人等眼见他从斟酒之中,显示了深湛内功,右手既能如此斟酒,左手搭在完颜康背上,稍一运劲,立即便能震碎他的心肺内脏,明明是我众敌寡,但投鼠忌器,大家眼睁睁的不敢动手。
王处一最后替自己和郭靖斟满了酒,举杯饮干,朗然道:“贫道和各位无冤无仇,和这位姓郭的小哥也是非亲非故,和双方本来均不相干,不过见这少年颇有侠义之心,是个有骨气的少年,因此想求各位瞧着贫道薄面,放他过去。”众人默不作声。王处一道:“各位若肯大量宽容,贫道自然也就放了小王爷,一位金枝玉叶的小王爷,换一个寻常百姓,各位决不吃亏,怎么样?”
梁子翁笑道:“王道长爽快得很,这笔生意就这样做了。”
王处一毫不迟疑,左手松开,完颜康登得自由。王处一心知这些人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尽管邪毒狠辣,私底下干事罔顾信义,但在旁人之前决计不肯食言而肥,自堕威名,向各人点首为礼,拉了郭靖的手,说道:“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众人眼见一尾入了网的鱼儿竟自滑脱,无不暗呼可惜,均感脸上无光。
完颜康定了定神,含笑道:“道长有暇,请随时过来叙叙,好让后辈得聆教益。”站起身来,恭送出去。王处一哼了一声,说道:“咱们的事还没了结,定有再见的日子!”
走到花厅门口,灵智上人忽道:“道长功力精奥,令人拜服之至。”双手合十,施了一礼,突然双掌提起,一股劲风猛然扑出。王处一举手回礼,也是运力于掌。砰然声响,两人双掌相击。灵智上人右掌斗然探出,来抓王处一手腕。王处一反手勾腕,强对强,硬碰硬,两人手腕刚搭上,立即分开。灵智上人脸色微变,说道:“佩服,佩服!”后跃退开。
王处一微笑道:“大师名满江湖,怎么说了话不算数?”灵智上人怒道:“我…… 我不是留这姓郭的小子,我是要留你……”他为王处一掌力所震,已然受伤,若是静神定心,调匀呼吸,一时还不致发作,但受激之下,怒气上冲,一言未毕,大口鲜血直喷出来。
王处一不敢停留,牵了郭靖的手,急步走出府门。
沙通天、彭连虎等一则有话在先,不肯言而无信,再则见灵智上人吃了大亏,心下均各凛然,不再上前阻拦,以免受挫失威。
王处一快步走出赵王府府门十余丈,转了个弯,见后面无人追来,低声道:“你背我去客店。”郭靖听他声音微弱,有气没力,不觉大惊,见他脸色苍白,满面病容,和适才神采飞扬的情状大不相同,忙问:“道长,你受伤了吗?”王处一点点头,一个踉跄,竟站立不稳。
郭靖忙蹲下身来,把他负在背上,快步而行,走到一家大客店门前,正要入内。王处一低声道:“找……找僻静……地方的小……小店。”郭靖会意,明白是生恐对头找来,他身受重伤,自己本领低微,只要给人寻到,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于是低头急奔。
他不识道路,尽往人少屋陋的地方走去,果然越走越偏僻,感到背上王处一呼吸渐弱,好容易找到一家小客店,门口和店堂又小又脏,当即闯进店房,放他上炕。王处一道:“快…… 快……找一只大缸……盛满……满清水……”郭靖道:“还要甚么?”王处一不再说话,挥手催他快去。
郭靖忙出房吩咐店伴,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又赏了店小二几钱银子。他来到中原数日,已明白了赏人钱财的道理。几个店小二欢天喜地,抬了一口大缸放在天井之中,分提水桶打水,把清水装得满满地。郭靖回报已经办妥。王处一道:“好……好孩子,你抱我放在缸里……不许……别人过来。”郭靖不解其意,依言将他抱入缸内,清水直浸到头颈,再命店小二拦阻闲人。
只见王处一闭目而坐,急呼缓吸,过了一顿饭工夫,一缸清水竟渐渐变成黑色,他脸色却也略复红润。王处一道:“扶我出来,换一缸清水。”郭靖依然换了水,又将他放入缸内。这时才知他是以内功逼出身上毒质,化在水里。这般连换了三缸清水,水中才无黑色。王处一笑道:“没事啦。”扶着缸沿,跨了出来,叹道:“这和尚的功夫好毒!”郭靖放了心,甚是喜慰,问道:“那和尚手掌上有毒么?”王处一道:“正是,毒沙掌的功夫我生平见过不少,但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今日几乎性命不保。”郭靖道:“幸好没事了。您要吃甚么,我叫人去买。”
王处一命他向柜上借了笔砚,开了一张药方,说道:“我性命已然无碍,但内脏毒气未净,如不尽快清毒除去,不免终身受累,说不定会残废。此时天色已晚,药铺都已关门了,明儿一早去抓药。”
次日清晨,郭靖拿了药方,飞奔上街,见横街上有家药铺,忙将药方递到柜上。店伴接过方子一看,说道:“客官来得不巧,方子上血竭、朱砂、田七、没药、熊胆五味药,小店刚巧没货。”郭靖不等他说第二句,抢过方子便走。哪知走到第二家药铺,仍缺了这几味药,接连走了七八家,无不如此。郭靖又急又怒,在城中到处奔跑买药,连金字招牌的大药铺,也都说这些药本来存货不少,但刚才恰好给人尽数搜买了去。
郭靖这才恍然,定是那和尚料到王处一中毒受伤后要用这些药物,赵王府竟差人把全城各处药铺中这几味主药都抄得干干净净,用心当真歹毒。垂头丧气的回到客店,对王处一说了。王处一叹了一口气,脸色惨然。郭靖心中难过,伏在桌上放声大哭。
王处一笑道:“凡人有生必有死,生固欣然,死亦天命,何况我也未见得会死呢,又何必哭泣?”轻轻击着床沿,纵声高歌:“知其雄兮守其雌,知其白兮守其黑,知荣守辱兮为道者损,损之又损兮乃至无极。”郭靖收泪看着他,怔怔的出神。王处一哈哈一笑,盘膝坐在床上,用起功来。
郭靖不敢惊动,悄悄走出客房,忽想:“我赶到附近市镇去,他们未必也把那里的药都买光了。”想到此法,心中甚喜,正要去打听附近市镇的远近道路,只见店小二匆匆进来,递了一封信给他,信封上写着“郭大爷亲启”五字。郭靖心中奇怪:“是谁给我的信?”忙撕开封皮,抽出一张白纸,见纸上写道:“我在城外向西十里的湖边等你,有要紧事对你说,快来。”下面画着一个小叫化的图像,笑嘻嘻的正是黄蓉,形貌甚是神似。
郭靖心想:“他怎知我在这里?”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店小二道: “是街边的一个闲汉送来的。”
郭靖回进店房,见王处一站在地下活动手足,说道:“道长,我到附近市镇去买药。” 王处一道:“我们既想到这一层,他们何尝想不到?不必去啦。”
郭靖不肯死心,决意一试,心想:“黄贤弟聪明伶俐,我先跟他商量商量。”说道: “我的好朋友约我见面,弟子去一下马上就回。”说着将信给王处一看了。
王处一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孩子你怎么认得的?”郭靖把旅途相逢的事说了。王处一道:“他戏弄侯通海的情状我都见到了,这人的身法好生古怪……”随即正色道: “你此去可要小心了。这孩子的武功在你之上,身法之中却总透着股邪气,我也摸不准是甚么来头。”郭靖道:“我和他是生死之交,他决不能害我。”王处一叹道:“你和他相识有多久,能说甚么生死之交?你莫瞧他人小,他要算计你时,你定然对付不了。”
郭靖心中对黄蓉绝无半分猜疑,心想:“道长这么说,必是不知黄贤弟的为人。” 便满口夸说黄蓉的好处。王处一笑道:“你去吧。少年人无不如此,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人……瞧这人身形与说话声音,似乎不是……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