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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尚未全然明白。黄蓉料他不懂,当下明里说给欧阳锋听,实则向他解释:“那日穆姊姊在北京比武招亲,小王爷下场大显身手,我凑巧也赶上瞧这场热闹。比到后来,小王爷抢下了穆姊姊脚上一对绣鞋。这场比武是他胜了,说到招亲,却是纠葛甚多。”只因这场比武招亲,日后生出许多事来。当时梁子翁、沙通天等固在旁目睹,此后完颜洪烈丧妻、杨康会见本生亲父等等情由,亦均从此而起。众人听到此处,心中各生感慨。黄蓉道:“既然想到了此事,那就再也明白不过。小王爷与穆姊姊日后私订终身,定情之物,最好自然是雕一双玉鞋了。这双玉鞋想来各执一只,这一只有‘比、招’二字,那一只鞋上定是‘武、亲’二字。小王爷,我猜得不错罢?”杨康不答。黄蓉又道:“这个关节既然解开,其他更无疑难。韩宝驹身中九阴白骨爪身亡,世上练这武功的原只黑风双煞,可是这两人早已身故,旁人只道黑风双煞的师父亦必精擅,岂知我爹爹固然从未练过《九阴真经》中的任何武功,而铜尸梅超风生前却还收过一位高足。至于南希仁所写的那个小小 ‘十’字,自然是‘杨’字的起笔,想不到郭靖那浑小子定要说是个‘黄’字。”说到此处,不禁黯然。
欧阳锋纵声长笑,说道:“棺盖上这个小小‘十’字,我见了本想抹去,还是康儿脑筋动得快,他说:‘这不是“黄”字的起笔吗?’我想不错,就让这血字留下了。哈哈!怪不得郭靖那小子在烟雨楼前要和你爹爹拚命。”
黄蓉叹道:“你们的计策原本大妙,那浑小子悲怒之中更难明是非。我先前还道是你逼着岛上哑仆带路,原来是傻姑领你们进内。想必小王爷答应带她回牛家村,傻姑喜欢之极,便对你们惟命是从。其实就算没傻姑带路,小王爷既有岛上总图,尽可任意来去。定是你们两人埋伏在我妈妈墓内,命傻姑托言是我爹爹邀请,骗江南六怪进墓。欧阳伯伯拦在墓门,那江南六怪如何能再脱毒手?这是个瓮中捉鳖之计啊。”
柯镇恶听她所说,宛若亲见,当日在墓室门外给人堵门屠杀、自己和南希仁及时逃出的情况,立时又在脑中出现,只听黄蓉又道:“欧阳伯伯在海边捡了我爹爹的长袍,穿戴起来,墓室之中本甚昏暗,六怪一上来就给伤了几人,南希仁特别机警,他走在后面,听到欧阳伯伯折断全金发的秤杆,立刻拉了柯镇恶转身逃走,当时他还以为杀全金发的是我爹爹。其实朱聪与全金发是欧阳伯伯所杀,韩宝驹是小王爷所杀,韩小莹自刎而死,柯南二人却逃出墓穴。你们故意放柯镇恶逃命,南希仁也逃了出去,在偏僻处躲了数日,最后隔了几天,欧阳伯伯和小王爷才找到南希仁,使毒蛇咬死了他。
“你们在墓室中杀人之后,又回到我爹爹精舍,将桌椅门窗打得稀烂,好装得是我爹爹与六怪动手所打坏。欧阳伯伯,你要杀六怪,他们挡不住你的一招。我爹爹要杀他们,也不用使第二招,用不着在精舍里打得这么一塌糊涂吧。这真是欲盖弥彰了,当时我一见就知道不对。”
欧阳锋叹道:“小丫头也算得料事如神,此事机缘凑合,也是六怪命该如此。我与康儿前赴桃花岛之时,倒不知六怪是在岛上。”黄蓉道:“是啊,想江南六怪在江湖上名头虽响,却也只凭得侠义二字,若说到功夫武艺,如何在你欧阳伯伯眼里。你们两人这般大费周章,定是另有图谋。”欧阳锋笑道:“小丫头聪明机伶,料来也瞒你不过。”
黄蓉道:“我猜上一猜,若是错了,欧阳伯伯莫怪。我想你到岛上之初,本盼全真诸子和我爹爹斗得两败俱伤,你来个卞庄刺虎,一举而灭了全真教和桃花岛。哪知到得迟了一步,我爹爹和全真教道士都已离岛他往。小王爷盘问傻姑,得知六怪却在,嗯,于是你们两位大显身手杀了五怪,装作是我爹爹所为,再将岛上哑仆尽数杀死,毁尸灭迹,从此更无对证。日后事发,洪七公、段皇爷等岂能不与我爹爹为难?小王爷又怕我爹爹回桃花岛后毁去你们留下的种种痕迹,是以故意放柯镇恶逃生。这人眼睛瞎了,嘴里舌头却没烂掉。他真相瞧不见,胡言乱语却是会说的。”
柯镇恶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又是悲愤,又是羞愧。只听欧阳锋叹道:“我真羡慕黄老邪生了个好女儿。诸般经过,委实曲折甚多,你却一切猜得明明白白,有如亲眼目睹一般。小女娃儿,你当真聪明得紧啊。”
第三十六回 大军西征
黄蓉幽幽的道:“欧阳伯伯赞得我可太好了。现下郭靖中你之计,和我爹爹势不两立。等你明儿救了我爹爹,若是你侄儿尚在,唉,当日婚姻之约,难道不能旧事重提么?唉,真令人神伤!”欧阳锋心中一凛:“她忽提此事,是何用意?”
却听黄蓉说道:“傻姑,这个好兄弟待你好得很,是不是?”傻姑道:“是啊,他要带我回家去。我不爱在那个岛上玩。我要回家去。”黄蓉道:“你回家干甚么?你家里死过人,有鬼。”傻姑“啊”的一声,惊道:“啊,我家里有鬼,有鬼!我不回去啦。”黄蓉道:“那个人是谁杀的?”
傻姑道:“我见到的,是好兄弟……”只听叮当两响,两件暗器跌落在地。黄蓉笑道: “小王爷,你让她说下去好了,又何必用暗器伤她?”杨康怒道:“这傻子胡说八道,甚么鬼话都说得出来。”黄蓉道:“傻姑,你说好啦,这位爷爷爱听。”傻姑道:“不,好兄弟不许我说,我就不说。”
杨康道:“是啊,快躺下睡觉,你再开口说一个字,我叫恶鬼来吃了你。”傻姑很是害怕,连声答应:“噢,噢。”只听得衣服悉索之声,她已蒙头睡倒。
黄蓉道:“傻姑,你不跟我说话解闷儿,我叫爷爷来领你去。”傻姑叫道:“我不去,我不去。”黄蓉道:“那么你说,好兄弟在你家里杀人,他杀了个甚么人?”
众人听她忽问杨康杀人之事,都觉诧异。杨康却心下怦怦乱跳,右手暗自运劲,心想这傻姑倘若当真要吐露他在牛家村的所作所为,纵然惹起欧阳锋疑心,也只得以九阴白骨爪杀手将她毙于当场,又想:“我杀欧阳克时,只穆念慈、程瑶迦、陆冠英三人见得,难道消息终于泄漏了出去?嗯,多半这傻姑当时也瞧见了,只我没留意到她。早知如此,在桃花岛上便该一并杀了她,免留祸胎。”
这时古庙中寂静无声,只待傻姑开口。柯镇恶更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过了半晌,傻姑始终不说,只听得鼾声渐响,她竟睡着了。杨康松了口气,手心中全是冷汗,寻思: “这傻姑留着终是祸殃,必当想个甚么法儿除了她。”斜目瞧欧阳锋时,见他闭目而坐,月光照着他半边脸面,显得神情漠然,似乎对适才的对答全未留意。
众人都道黄蓉信口胡说,傻姑既已睡着,此事当无下文,于是或卧或倚,渐入睡乡。正蒙胧间,忽听傻姑大喊一声,跃起身来,叫道:“别扭我?好痛啊!”
黄蓉尖声叫道:“鬼,鬼,断了腿的鬼!傻姑,是你杀了那断腿的公子爷,他来找你讨命啦!”静夜之中,这几句话听来当真令人寒毛直竖。傻姑叫道:“不,不是我杀的,是好兄弟杀……”一言未毕,呼、蓬、啊哟三声连响,原来杨康突然跃起,伸手往傻姑天灵盖上抓落,却被黄蓉以打狗棒甩了个筋斗。
这一动手,殿上立时大乱,沙通天等将黄蓉团团围住。
黄蓉只如不见,伸左手指着庙门,叫道:“断腿的公子爷,你来,傻姑在这儿!” 傻姑向庙门望去,黑沉沉的不见甚么,但她自幼怕鬼,忙扯住黄蓉的袖子,急道:“别来找我讨命,是好兄弟用铁枪头杀的,我躲在厨房门后瞧见的……断腿鬼,你,你别找我啊!”
欧阳锋万料不到爱子竟是杨康所杀,但想别人能说谎,傻姑所言必定不假,悲怒之下,反而哈哈大笑,横目向杨康道:“小王爷,我侄儿当真该死,杀得好啊,杀得好!”笑声森寒,话声凄厉,各人耳中嗡嗡作响,似有无数细针同时在耳内钻刺一般,忍不住身子颤抖,牙齿相击。只听得群鸦乱噪,呀呀哑哑,夹着满空羽翼振扑之声,却是塔顶千百头乌鸦被欧阳锋笑声惊醒,都飞了起来。
杨康暗想此番我命休矣,双目斜睨,欲寻逃路。完颜洪烈也暗暗心惊,待鸦声稍低,说道:“这女子疯疯癫癫,欧阳先生怎能信她的话?令侄是小王礼聘东来,小王父子倚重得紧,岂能无缘无故的伤他?”
欧阳锋脚上微一用劲,人未站直,身子已斗然跃起,盘着双膝轻轻落在傻姑身畔,左手抓住她的臂膀,喝道:“他干么要杀我侄儿?快说!”傻姑猛吃一惊,叫道:“不是我杀的,别捉我,别捉我。”她用力挣扎,但欧阳锋手如钢钳,哪里挣扎得脱,又惊又怕,不由得哭出声来,大叫:“爹呀!”
欧阳锋连问数声,只把傻姑吓得哭也不敢哭了,只瞪着一双眼睛发呆。黄蓉柔声道: “傻姑别怕,这位爷爷要给糕你吃。”这一语提醒了欧阳锋,想到越是强加威吓,傻姑越不敢说,从怀中掏出一个作干粮的冷馒头,塞在她手里,左手又松开了她手臂,笑道:“是啊!给你吃糕!”傻姑抓住了馒头,兀自惊惧,说道:“爷爷,你抓得我好痛啊,你别抓我。”欧阳锋温言道:“傻姑乖,傻姑听话,爷爷不抓你了。”
黄蓉道:“那天断了腿的公子爷抱着一个姑娘,你说她长得标致么?”傻姑道: “标致得很啊,她到哪里去啦?”黄蓉道:“你知她是谁?你不知道的,是不是?”傻姑甚是得意,拍手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是好兄弟的老婆!”
此言一出,欧阳锋更无半点疑心,他素知自己的私生子生性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