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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摇晃着我: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醒醒,快醒醒!〃
众将都赶到了。他们围拢过来,满身烟火,焦急地张望着。
铁锤将军将我扶上马,对众人说:
〃没事了,找到了。〃
我看见石匠也在众人当中,关切地望着我。他的脸苍白如纸,一只手向前伸着,细长的手指如同榕树的枝条。
我望了一眼铁锤将军和石匠说:
〃我看见你们的父亲了。〃
他俩同声问:
〃在哪儿?〃
我指着天边划过的一颗流星说:
〃在那里。〃
冰河(1)
大火过后的第二天早上,城上落了一层清雪。
过了两天,鹅毛般的大雪飞将而至,如同一支看不到尽头的骠骑军,翻山越岭在三星城驻扎下来;像偷袭,一夜之间将三星城围了个严实。壁立的雪峰突然长高了许多,好似从少年摇身一变来到了壮年。城上积雪没膝,守城的军士睫毛上挂满霜花,铁锤上的霜如疯长的野草。
三星城的冬天来了。
铁锤将军依旧率领士卒们清晨操练,操练完毕就列队背诵兵家典籍。那场大火也烧毁了三星城所藏的全部兵书。他们不想忘记,铁锤将军要求他们把火里失去的牢记于心中。
很快,河面全部结冰,而且冰层很厚,上面可以走人。
这天清晨,铁锤将军的义子抱着一堆白骨从河边的小路上经过。那是一处风口,积雪最厚。他整个身子几乎都陷在积雪里,只有肩膀以上部分露在外面,像只白色的蜗牛,在雪地上拱出一条很细很长的线。
浸过雪的白骨很不好烧。
烟雾很浓,分外呛人,焦糊的血腥之气令人不安。
有一根白骨怎么也点不着。那是一段腿骨,它比一般的腿骨要粗壮,也长得多。妩媛婆婆不得不从灶里把它拿出来。它的一头冒着青烟,但一星火苗也没有。
铁锤将军的义子说:
〃骨头在冬天就是不好点,先把它放在一边烤一烤,然后再点就行了。〃
妩媛婆婆依他的话做了,可烤到了第二天,那根骨头仍是点不着。
铁锤将军的义子说:
〃这是将军的骨头。将军的骨头一般是这样的,要烤三天。〃
三天过去了,那根骨头还是点不着。
众人称奇。
我也来到灶前观看,披头散发,表情痴呆地看着。那根粗大的骨头,冒着紫色的水雾,有时还迸着连串的气泡,可就是不着火。它里边的水汽好像无穷无尽,气泡越来越大,发出可怕的响声,像是咬牙切齿的诅咒。
铁锤将军的义子也看傻了。
大家有点惊慌,头皮发麻。
侍卫叫来了铁锤将军和铁锤黑星等众将。
只见那根骨头在火上由白变红,就像一段烧红的铁,可它就是不着。铁锤将军命人将它从灶膛里取出来。它由红变白,渐渐恢复了最初的颜色。骨头的一端仍在大团大团吐着气泡。铁锤将军把它拿在手里,掂了掂。有两个气泡落在手上,把他烫了一下。他一抖手,那根骨头落到了地上。
铁锤黑星说:
〃你的脾气还不小呢!〃
说罢便准备用锤去砸,铁锤将军拦住了他。
铁锤将军说:
〃慢,看来它是有来历的。当年巴王的长公子就在军中,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还活着。〃
铁锤黑星说:
〃莫非就是他?〃
铁锤将军说:
〃是他。〃
铁锤将军的话音未落,地上的骨头立即不再吐泡,受了惊吓一般滚到墙角去了。
铁锤黑星冲过去说:
〃果然是,死了还不服气。〃
铁锤黑星拿起白骨,兴冲冲地亲了两口说:
〃今晚我要把你放到枕边,我们在梦里交战。〃
搔耳、弦音等人也都激动无比,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我和妩媛婆婆、面面相觑,感到浑身发冷,牙齿打颤。
铁锤将军说:
〃究竟是何预兆,我还要请教一下父亲大人。〃
说完,从铁锤黑星手里拿了白骨。他在门口回过头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众将列成一排,眼中含泪,向铁锤将军道:
〃愿上天垂怜,保佑敌人快来,成就我等武功!〃
铁锤将军带上他的义子专程去了石窟,然而石匠却不见他。义子回来告诉了我他们对话的大致过程:
铁锤将军说:
〃我想问问父亲大人这是什么预兆,是不是敌人快来了?〃
石匠隔着门对他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来的都是骨头,去的都是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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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锤将军说:
〃这是父亲大人的话吗?〃
石匠说:
〃是。〃
铁锤将军回来闷闷不乐。他取出佩剑,将手划破,把血滴在那根骨头上。血很快隐没在骨中。他将那根浸血的骨头扔进灶内,它便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
他对众将说:
〃它是来要血的,敌人就快来了。〃
但窗外只有呼啸的风雪。铁锤将军和众将来到院子里,长猿狼和士卒们正在清理藏书阁的残垣断壁,地上黑色的灰烬几乎全部被雪覆盖住了。铁锤将军又向北方望去,巫提山的三座主峰已呈白色,像麒麟的脊甲,那里的雪更大更猛。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
〃今年不会了。〃
这样的雪,为什么不在藏书阁着火那天来呢?
连日来我多次梦见藏书阁,火苗刚刚蹿上屋顶就被大雪给浇灭了。我的画箱子和的简牍还有铁锤将军的兵书都完好无损。我在那里废寝忘食地翻阅着,如醉如痴,醒来却才发现原来是躺在藏书阁的废墟上哭泣,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纱衣,一半嵌在雪里,清晨的雪粒子打在裸露的肌肤上。
他们找到我时我已几乎冻僵。
冰河(2)
我体内的月已经无光,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冻结在我心头。我被埋在粮仓的红稷米中,缓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知觉。我醒来时正在我身上哭泣,眼圈红肿,两个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真的担心我再也醒不来了。她陪着我受了多少煎熬啊,望着她悲怆的小脸,我的泪止不住地流。
我拂去她面庞的泪水,安慰她道:
〃你放心,有月在我肚子里,我死不了。〃
他们都认为我受了惊吓,变得不正常了,连铁锤将军看我的眼神也很怪。晚上,他照例去城上睡,叫妩媛婆婆陪我。我很气愤,好好的我为何要让人陪。
我冲妩媛婆婆吼道:
〃滚!滚出去!〃
妩媛婆婆惊恐地退出去了。但我知道,她就在外间,和一道监视着我的动静,随时准备进来。
我索性打开门,对她们两个说:
〃你们走不走?你们不走,我走。〃
她们跪在那里没动,我就从她们身上跨过去。跟上来,跪倒在地:
〃这么晚了,公主要去哪里?〃
我说:
〃去没人的地方。〃
妩媛婆婆说:
〃我陪公主。〃
我本想骂她,但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她形容憔悴,头发斑白。看她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说:
〃这些天难为你们陪我,你也该回去睡个觉了。我到外面走走就回来,你们不必担心。〃
外面下着清雪,北风正紧。
虽然衣服很薄,我仍不觉得冷,这样的空气对我比较适合。雪花不大,精灵一样从黑暗中隐现出来,打在脸上就化了。落在地上时,被风吹着一刻也不得停留,烟一样地游动着。
这些雪粒子,每一个都一样。就那么被吹走了,那它存在吗?
妩媛婆婆和如同两只鬼鬼祟祟的猫在我的身后不远处跟着,冻得直打哆嗦。这真令人讨厌,我转身往回走,进了院门,将她们关在门外。我在院里的两棵榕树下不停地转圈儿,边转边想,如果她们给冻死了,也像雪粒子一样被风吹走了,她们会去哪里呢?
有东西在脸上动,我这才发现我又流泪了。我打开了门,将门外的两个浑身是雪的人放进来。
那天晚上,我在梦里见到了老铁锤将军。他和母后同乘在一匹马上,样子极为亲密。他们深情地对望着,眼睛里只有对方,视线一刻也不转移。我苍老的父王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地呆望着。马和蒲团都在空中飞行,所以他们三个人始终相互对视,在一个水平线上。我的母后从来没有这么光艳照人,即使在宫中最幸福的时候,面庞也没有这么生动。父王脸色极为阴沉,他虽然龙袍在身,但在老铁锤将军面前却丝毫不像个帝王。
非常奇怪,来三星城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同时梦见我的父母。梦中的景象让我久久不能释怀。老铁锤将军模糊的轮廓,母后亢奋的身姿,父王忧郁的眉头,这些画面在我醒来时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之中,一遍一遍地在眼前展现。它们传导出的意境是,在马上与老铁锤将军结伴而行的母后,在他们对望那一刻才真正找到毕生的幸福。手提铁锤的老铁锤将军才是国度真正的主宰,而父王则仿佛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乞丐,不安地等待着母后施舍欢娱,企求着老铁锤将军施舍平安。
我从梦中大叫一声醒来,手正被铁锤将军紧紧握着。我感到阵阵暖意从他的手心传导过来。这时我才察觉,我的身体原来很冷。
铁锤将军说:
〃你醒了。〃
他的眼睛红红的,这是陪我熬夜的结果。我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半晌没有说话。他虽不是老铁锤将军所生,但毕竟是他的义子,这张脸上留有老铁锤将军的神情。看来身体的遗传是脆弱的,精神的秉承才更牢固。
铁锤将军说:
〃可把我急坏了,你都昏睡三天了。〃
我说:
〃我梦见你父亲了,他和我母后在一起。〃
铁锤将军听后一愣。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样子好像是在疑惑我是否真的醒了。我坐起来说:
〃手中有铁锤的才是王,穿龙袍的原是乞丐。〃
听了我这句大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