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孩子生下来,我抱着她就哭,一条生命来到世上多么不容易呀!姑娘,为了给你生命的母亲,你也要活下去!” “听到了吧,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为你难以入眠。”段思宏及时切换线路; 生怕马萍随时挂断。 “谢谢,可惜我没这样的妈。” “别别,没这样妈没关系,再听听这位大爷怎么说。”键钮在指尖滑过,耳机里又出现一个苍老急切的声音:“娃儿可使不得呀,你一定得听听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收入也不错,后来开车撞死人,讨债的上门打折我的腿,太太又离开我,撇下我孤苦伶仃,那会儿我也想过死,喝过安眠药,心里就和你现在一样,死过两次,都给人家拉回来,后来我想通,干吗非死呢?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是幸福。今天我已经走出困境,儿孙满堂,不愁吃不愁喝,我想告诉你就是这样一个道理:珍惜生命!有了生命才会有爱情,有……” 段思宏监听着耳机里传自远方的那个微弱呼吸,只要这声音在他就放心。此时助手与警方取得联系,测定公用电话的方位,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营救就会成功。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快!快!快! 一瞬间,那呼吸声没了。 他按键的手指本能地扳下去,跟着是呼叫:“马萍!马萍!马萍你在听吗……” 耳机里传来一长串盲音。 通常,谈心栏目每个单元之间,段思宏总会在谈话没结束前适时地推动那枚银白色键,让音乐恰到好处地来到背景,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在他播音生涯中也曾遇到这样情况,每次都化险为夷,被誉为“东湖第一嘴”。眼下,一条生命经过他努力,最终还是溜走了。 两个助手也离开椅子,像准备白刃战。他迅速打开所有对外播放通道,拿起话筒:“正在收听《相叙到黎明》的听众,我是主持人思宏,也许你刚刚打开收音机,也许你一直在听着我们的节目,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我向你们发出请求,也就是在一分钟前,一个参加我们节目的女孩儿断然放弃了生的权利,选择死亡,我希望收音机旁的听众,包括您还没有入睡的亲属,迅速行动起来,为了这条生命展开一次爱心大营救。女孩儿名叫马萍,声音文静,估计年龄二十岁左右,她透露自己儿童时因调皮而破相,导致今天的婚姻悲剧,那么脸上疤痕将是大家辨认的重要线索。另外根据警方锁定,打电话的位置在湖南岸御码头一段,现在时间过去三分钟估计她不会走远。我这里的直播电话号码是88930366,如果有谁发现线索请尽快与我联系,或与警方联络。拜托大家,快行动起来吧!”他一口气说完,软在椅子里。
《轻轻的抚摸》第一章(3)
很快就有电话进来,说在湖边石牌坊底下发现一相似女孩,鼻梁上有一道斜疤,神经兮兮转来转去。又一个电话说马萍已经在御码头附近被找到,哭哭泣泣什么也不肯说。跟着一个信号不是很清楚的电话冒出来,自我介绍是一位心理咨询师,正在驾车赶往出事地点,人和车随时听从调遣,这使他心头一热。 部门主任陪同一位警官来到播音室,带来饮料和夜餐,通常这是制度所不容的——播音室禁止餐饮。领导的关怀使段思宏感到不是在孤军作战。时间在一分一秒度过,接进来的电话很快组成一支营救大军,段思宏始终能听见女咨询师的声音,他把它剥离出来,发现她跟自己对话的同时还在和背景里的人争吵。听了一会儿,听出行驶的车上有她姐姐、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姐姐不同意她多管闲事,男人担心她半夜出事,她命令停车,也不管什么地方非得下去,最后母亲决定一家子转移到后边面包车上,把车留下。刹车声。开关车门声。背景一下子空荡,她以一种轻松的口气对段思宏说,她的车速是一百四十迈。还告诉他,她是他的忠实听众。 段思宏觉得这个女人就在对面,隔一会儿告诉所在位置和搜寻情况。透过声音,他看见她沿着湖在寻找,背景里有别人在喊马萍。突然一阵汽车喇叭,她说石凳上坐着个人,又断定是一截树桩不是人。他提示她马萍正陷于绝望,会产生超常举动。一个正常人无疑会被喇叭声惊动,但一个非正常人,很可能听不见任何声音。电话里调转车头。很快说那确实是一个人。“是她!马萍!” 电话里叫。显然下一句是对马萍说。“请问,是马萍吗?” 空白。 “请你看看我,我们认识,在刚才的节目里。来,擦擦。如果真是你,请跟我上车……” “闭嘴!你怎么知道我是马萍!” 撕扯。喘吁。“真讨厌,起码有一万个家伙这样问我!” “你站住!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滚!”嘶啦,什么被撕裂,跟着是咕咚摔倒。“喂,喂……”段思宏呼叫。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哭腔:“对不起我眼镜掉了,我在找眼镜……”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我听不清……” 段思宏叫。 “对不起信号不好!”段思宏手底下及时调整音量。“我是说我已经找到她……哎哟……对不起我又摔倒了,我在追……” 沙沙声。“喂喂喂听得见吗?对,她正往芦苇里钻呢哎哟……我看她还是想死,我现在……位置在风荷茶楼后边,小路,对你们赶快不好了她跳下去了该死的……”扑通一声,电话就此终断。 “喂,喂喂喂!”他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嗓子眼儿冒火; 声音喊劈。 电子钟指示凌晨二点半。那一声尖叫证明他最不愿意的结果还是发生。她真的跃入水中吗,两条人命呵!不断有电话进来,但都不是所期待的。玻璃墙背后的那位小助手一直在回避他的目光,抢救过程中她几次出错,现在像害了瘟病。说起来她还是个孩子呢,是段思宏亲自从广播学院的进修生中把她挑来,当时他十分欣赏她对音乐的灵感。 “我来换换你。”部门主任说。“去去卫生间。” 他用手势示意尿都变成汗顺毛孔排出去。终于,警方电话进来,水里捞起两个人,送附近海军医院抢救。他追问人是死是活,回答正在路上还不能确定。 他摘下耳机,休息片刻,想好了以后又把耳机戴上,调整好播放频道,略带兴奋的口气传达了营救结果,听上去大功告成。他这样做是不想让全城市民再担忧。不断有人来播音室祝贺,原定播音计划无法继续,好在天快亮,他选择了一篇屠格涅夫的散文安排助手播放,然后调了一辆采访车直奔海军医院。 湖滨大道蒙了一层迷雾,采访车仿佛穿过某舞台布景。他嘴上说去看马萍,其实多年的播音生涯他练就一种特异功能,只要对方一开口,只听声不见人就能勾勒出对方的容貌、年龄,气质、包括职业、婚丧嫁娶,###不离十。女咨询师声音一上来就吸引他,也可以说这是他在众多营救者中间选择她的原因。发出这样声音的女人应该是皮肤白皙、身材纤秀,表面文静的性格底下蕴含着坚强不屈,让人第一眼不太注意,越看越有味道,一旦深入接触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跳湖救人可就有点惨烈了。他心里怜香惜玉,暗暗祝愿她没事。 半路他让司机绕弯回家换了身衣裳,补了妆。再回到车上司机已经睡着,换句话说他是被他身上那股香味给熏醒了。“接着去哪?” 司机睡眼朦胧。 “海军医院呀?” “我还以为您去赴晚宴呢。” 在海军医院抢救室门外,他被一位中年女军人拦住,任他怎样解释,就是不放进门。从议论中他得知两个女人都不会水,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水上俱乐部摩托艇出动,很可能就淹死。他转到外边,黑灯瞎火踩了块石头扒着窗台往里窥。里面拉了窗帘,跳下来还崴了脚。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回头,又是那位110巡警,翘起大拇指说:“够意思!” 他笑得有些不自然,说:“我没撒谎吧?要把我关起来,可就是两条人命呐。” 警察问他来干嘛,他说了。警察问他真的想进去吗,真想进去他有办法。说完,到门口,用身体挡住女军人视线冲他挤眼,他立刻心领神会,趁机溜进。抢救室内两张白色的床,包围床的是忙碌的身影和各种抢救器械,他不知哪张床上躺的是想见的人。“找谁?”白色人影中一个问。他只好自我介绍是《相叙到黎明》主持人,话音未落,左边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动了,发出微弱一声:“是思宏老师吗……”
《轻轻的抚摸》第一章(4)
现场抢救的人都被这奇迹惊呆。 他上前,用充满感染力的男中音小声说:“请不要动,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电话里人了?” 床上人微微点头。这正是他想象中的人,既使躺在这样的环境,刚从死亡边缘挣脱,手臂和鼻孔都插着输导管,苍白的美貌依然叫他怦然心动。 “没事了。” 医护说。 “我能陪他呆一会儿吗?” “可以。” 护士拿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谢谢。”他说。 床上的人嗓子里沙哑地一声,他示意不要说话,检查了一遍输液情况。尽管是指尖轻微地接触,他能感觉到她的皮肤水一样柔软。他用纱布轻轻拈去她额角泥砂,小声问:“感觉还好吧?”她点点头,脸上泛起红晕。“一切都过去了。”他说,抓起她渐渐红润起来的手。 “真高兴见到您,往常只能听到声音……” “我也是,见到你很高兴,这得感谢马萍……”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一声喝断。 马萍嚯地,挥舞固定着输液管的手哭叫:“干嘛救我!”一口污水喷到墙上。 “马萍?” “嗯。”段思宏离开椅子过去。 马萍睁开眼来就找棒球帽,拽倒输液架,打伤护士,上去几个人才勉强按住。段思宏再次回来手腕添了一条血印。“简直是个疯子……” 她说。 “干嘛不叫我死,魔鬼!猪!呸!不叫我死你们也不得好死!” 马萍又一次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