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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姬悠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门,目光中不无遗恨沮丧,但最后却凝在梅滢身上,渐渐变得温柔淡定。
“小梅,是我拖累了你……”
近乎叹息的耳语响起在梅滢的耳边,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姬悠拂衣起身,在众目睽睽下,对着无翳公子深深一躬,笑道:“国师大驾亲临,可是为我而来?”
“哦?你倒是知情知趣……”
无翳公子微微一笑,白衣翩然,缓缓渡至他身前,以指尖将他的下颌挑起,场景暧昧旖旎,众人吓了一跳,都不敢多看。
虽是如此香艳的景况,姬悠却能看到,无翳公子目光森然空寂,好似能看入他心底,冷然笑声贴着他耳边,轻如蚊呐,却又宛如巨雷,“身为这次逆乱的主使之一,胜不骄,败不馁,倒是气度不凡。”
“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多问,只管替你的皇上将我拿下便是!”
姬悠索性挑明了说,下一刻,却是唇上被人轻轻一点,“嘘,不要这么大声!”
无翳公子纤指如玉,点在美人的香唇之上,周围众人都看得心神荡漾,暗叹好艳福,梅选侍从在一旁看得面目铁青抽搐,恨不能上去就把那色鬼的爪子扯下。
无翳公子笑靥如花,眼中闪过戏虐,“你老婆吃醋了,真有趣……”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转身朝着守卫扬声说道:“这两位姑娘都是我的好朋友,急着投亲,你让他们离开吧。”
守卫点头去办,还拍马奉承的问了一句,“要小人派人保护吗?”
无翳公子似笑非笑,“多事。”
守卫吓得双膝发软,不敢多说,立刻就让姐妹花办妥了所有手续,恭敬的送她们出城门。
等姬悠和梅滢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城门之外了,风嗖嗖的吹着,不远处就是官道。
身后传来轻笑的叮嘱,“就此远远离开天都,再也不要掺和进皇权之争了,这种残酷游戏,凭你们两人还玩不起……”
嗓音虽轻,却让人心中升起无穷惊惧。
姬悠咬了咬唇,却听那笑声又道:“你们若是再起妄念,只怕梅妃娘娘的腿……”
下一瞬,只听梅滢尖叫一声,双腿失去知觉,一头栽倒在地。
姬悠扶起她来,只听那笑声渐渐远去,“一念三千六百瞬,你们只要安安稳稳,这就只是个小小玩笑。”
梅选侍站起身来,喘息着看向四下,但城门外一片空旷,哪还有国师的身影?
这……这就完事了?
原本以为会濒临绝境的两人此时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旷野上冷风嗖嗖的吹着,姬悠缩了缩垂到脚边的儒裙下摆,以茫然的嗓音问道:“他居然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迎接他的是梅滢复杂而不善的凶狠眸光,姬悠懵懂的问道,“你干嘛凶巴巴的看着我——”
随之而来的是凶狠的铁钳,揪得他耳朵让他哀哀叫痛,“喂喂,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想到——你居然跟国师也有一腿!!”
凶狠的嗓音已近乎咬牙切齿,“说!你是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
“冤枉啊老婆,我跟他绝对是清白的——”
“清白你个头!都贴着你耳朵吹气说话了,你们俩肯定有奸情!快给我从实招来!”
“谁会去跟国师那种绝世凶人搞奸情啊,要搞也要漂亮妹子好不好——”
……
城墙之上的虚空幻处,无翳公子含笑凝视着两人打闹的模样,唇边笑意加深——那是极少出现的温柔宁静。
远远地离开这天都城吧,去天涯海角的自由浪迹,去高阁之上听雨,去大漠尽头观日……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他低声喃喃着,随即朝两人挥了挥手,“别了,我的朋友们……”
轻挥袍袖,他转身而去,云中留下一道风痕,“也该回归本体了,这么久不回去,那群混蛋该不会让我的尸身被蟑螂咬坏吧?”
笑着说起无聊的冷笑话,他的身影缓缓消失于空中。
……
巨大而华美的帝辇停在院中,昭元帝面色阴沉,好似随时都有雷霆之怒,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即使是透着重重绣缦,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前任唐王,现在应该称之为唐庶人的中年男子,跪在青石板上施礼,努力在脸上露出卑躬屈膝的笑容,但那笑容太过勉强,看着实在让人难受,“万岁驾临,实在是小人之荣幸……”
他的话被打断了,昭元帝目光一闪,转过头来对着辇外之人吩咐道:“把人安置好,找大夫给她看伤,顺便,替朕把这木顶修好。”
他手指尽处,乃是帝辇最上方的金丝楠木顶,如今已是裂成数块,摇摇欲坠。
说起这个木顶,周围这些亲信就开始目光游离,直冒冷汗——
皇帝坐在辇中,太后就满身血迹的从天而降,这种刺激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天地良心,他们守卫在帝侧,也算是尽心尽责了,没曾想,居然有术法高手能把逃亡的太后瞬间重伤,然后丢到帝辇之上。
——End——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尤抱棺盖半遮面
数名亲信躬身答应,各自看了一下中指,非金非铁的指环发出妖异的光芒,他们中有人吧了一口气:距离太远,否则定要让那术者看得天子近卫的厉害!
一旁的唐王见自己被全然无视,儒雅的面容上闪过一道隐晦的怒意,随即却笑得更深,“万岁,小女丹离的灵柩还停在大厅,您看……”
这一句,终于让昭元帝动容,他冷哼了一声,从辇中起身迈出。
日光照在他挺拔昂藏的身上,无形的威压顿时让周围服侍的仆从都惊得双腿微颤。
只是淡然一瞥,冷然气息宛如修罗之利剑,几乎要刺穿人心口。
“为何不把她放入冰室之中?!”
低沉一问,蕴含着怒气,没人看到,昭元帝笼在袖中的掌心,已是紧握成拳!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就这么孤零零的被放在大厅,而眼前这些人却是飞快的逃了个干净,等到危险过去,居然还敢恬着脸,来为朕报讯?!
昭元帝想到此处,目眺显得更加森冷,略一闪动,便有凛然杀意投向石氏一家!
“万岁,五妹她死因莫名,真是凄惨……”
有一道身着淡紫宫装的身影,从石家一群人中走了出来,和那群人佯装的悲痛不同,她是真心实意的哭肿了眼。
昭元帝看向她,一瞬之间,他几乎无法把眼前这个憔悴悲伤的女子,跟那总是梗着脖子,一副冰清玉洁模样的嘉妃联系起来。
丹嘉低声哭着,并不做作,缓缓说起那天的变故,却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全家撇清了,“我们全家见乱兵朝着这方向冲来。怕事有危急,所以在一处民宅躲藏了几天。”
昭元帝点了点头,越过她身边,径直朝着正厅而去。
丹嘉停下低泣,轻绞着手中绢帕,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丝讽刺而得意的笑容来——
暴君,你也会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吗?!
天道报应,丝毫不爽!
她略一沉思,转身盈盈跟上,一派贤淑高贵的模样,急急追赶着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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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中,漆黑的棺木直挺挺的埋入地下,棺盖正好与地面齐平。
“这是怎么回事?!”
昭元帝怒声低喝,唐王夫妻吓着簌簌发抖,心里暗暗埋怨宁非——好好的让棺材呆着就是,何必要把他一掌拍入地下?
但当着昭元帝的面,他们绝对不敢多提一句,只是讷讷不敢说,只听身后脚步轻盈,丹嘉敛裙而入,柔声细语道:“臣妾与父母里离家之前,是将五妹的棺木妥善放好的,可听下人说,乱军曾经冲入府里,我想他们肯定是对皇家充满怨愤,所以胡乱破坏——”
她不动声色的把黑锅栽给了乱军,反正那群人已经逃离天都,而且也说不清是熙王还是姬氏,皇帝就算再怒又能如何?
她说到此处,声音哽咽,有意无意的靠近昭元帝,似乎悲伤过度,弱不禁风,“可怜五妹惨遭横祸,死后还不得清净……”
她越靠越近,袖中一抹银光闪烁,冷芒被掩在罗袖之下,并无任何人看到。
正厅之中,冥烛长燃,白幔低垂,灵堂虽然匆匆布就,但所有人都尽心尽力去做,生怕皇帝勃然大怒,便是灭顶之灾了。
昭元帝默然伫立在棺木前,玄色袍服下摆随风簌簌而动,他微微低下头也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眼前的这一具棺木,就葬送了丹离的性命?
他眯起眼,到此时此刻都不敢相信。
那银铃般笑声,有时会嫌她聒嗓闹人……总是懒洋洋的笑容,抱着她那只猫满宫里乱窜——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是吗?
昭元帝抬起了头,平静森然的目光扫视周围所有人,忽然觉得自己想大笑出声——
凡是我所拥有的,到头来,却是一个也保不住,所谓的天子之尊,是再孤单不过的存在。
他没有如何愤怒,甚至没有出声,所有人却越发惴惴不安,厅中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声与那白幔飞舞的声响。
恍惚间,眼前好似又出现她的一笑一颦,响起了她那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笑谈——
“皇上,我想问一下,将来等我死了,是不是也能追封我做皇后?”
当时,自己是多么气她胡说八道,没想到,意是一语成谶!
昭元帝闭上了眼,掩在袖中的双拳紧握。
笨丫头……你为什么非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即使是追封你做皇后,躺在这冷冰冰的棺材里,又有什么意义!!!!
一波波的钝痛袭上他心头,空落落一片,他什么也不忍再想,只是凝然而立,夜风从窗棂的缝隙中吹入,白幔乱舞,所有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朕答应你……”
低沉的嗓音,却是气息仰重,震得白色冥烛摇曳不定。
“答应你,追封你为皇后,让你死后享尽一切尊荣。”
众人见他如此,暗暗心惊他对贤妃的爱重,越发觉得心里惴惴,唐王一家已经害怕得变了颜色,惟独丹嘉仍是面色如常,却是咬着牙,紧了紧衣袖中的银芒。
“麻将呢?”
昭元帝突然问道。
什么麻将?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却又哆嗦着不敢去问。
丹嘉见现场气氛僵滞,只得停住了脚步,竭力回想什么是麻将,只觉得听起来有些熟悉——好像丹离经常疯疯癫癫地叫着这名字?
“禀……禀万岁,麻将是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