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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退回山中吧,这里并非你该逗留之地。”
醇厚淡然的嗓音,确是刺入心中最恶毒的针!
“居然这般护着她——”
丹离浑身颤抖,面上雪色宛如透明,瞬间却又红似霞染,这对于剑修者来说,是极为微小的征兆。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了,“既然这么在意她,那在你心里,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小小的少女,早熟而毫不羞涩的问出自己心中的呐喊,本来是极为旖旎的一幕,此时却已是倾尽她最后的决然。
“我们之间,是相濡以沫的温情,但是遇见她,我恍然明白——这才是铭心刻骨的深爱。”
“铭心刻骨的深爱?!”
丹离的脸上,血色顿时狂涌,周身竟有无形的锐利剑罡飞散,让人惊心胆寒。
“哈……”
她笑得惨然,茫然睁大了眼,只觉得一夜之间,这世界变得荒谬无比!
原来义愤填膺的他,暗夜里拥着自己,曾经发誓:“只要有我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再有这般锥心之痛!”
才一夜而已,居然说什么“铭心刻骨的深爱”?!
丹离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近乎疯魔的癫狂之下,剑意自然被牵引催发,手中重剑尖端青莲光芒吞吐,极度摧残后,却归为虚无的一点明光。
“小心!”
宁非沉喝一声,木剑一封之下,竟然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两人齐退几步,丹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头脑却为之一清,而宁非沉喝一声,面上血色也是一隐而没,显然也受伤不浅。
“你受伤了……”
清圣高洁,却如珠玉般柔和的嗓音,在这混乱一片的楼阁顶端响起。
“无妨。”
宁非微微侧身,回眸,毫无波澜的眼中也有了暖色笑意。
两人的亲昵与默契,映入眼底却成最离奇的讽刺——眯紧了眼,胸口已是痛无可痛,丹离只有抓牢手中之剑,脚步虚浮的咬牙挺立。
她的下盘蹒跚,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只有手中那一柄怪异的重剑,却在发出丝丝雷电声响,剑身龙吟,兴奋的颤动着,好似是古怪的活物一般。
空气中渐渐弥漫不安与危险的气氛。
“如此神兵,却又因情绪飙升,在你受伤飞跃了一个境界,真是前所未有。”
清圣女音缓缓响起,宁非也感应到这份古怪的氛围,手中木剑一横,顿时剑锋成圈,将五色光轮包裹在内。
“不必如此。”
五色光华一挥,曼陀罗的异香顿时萦绕空中,宁非的剑风保护圈被柔和地化散了。
“让我来应付吧。”
淡然轻渺的女音,听在丹离耳中,却又在她眼前燃起更高更猛烈的血光狂意——
“你要亲身试我一剑之利吗?”
她听到自己在冷笑,愤怒而嘶哑的声调,阵阵回荡在高楼顶端。
“是。”
平静毫无一丝波澜,为了的清韵斋之主,明瑶华柔声说道:“虽然不知你与我到底有何仇怨,我却要劝你一句——莫让仇恨之火蒙蔽了你的心智,狂意虽能催生战斗力,但却无异于饮鸩止渴。”
随着柔声慢语,五色光轮落地凝为实体,若隐若现的女子素颜,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冰肌玉骨,黛眉如烟,乌发宛如盛云堆雪,云簪轻挽之下斜落身后——宛如画中走出的绝色仙女,任谁见了这般惊心动魄的美貌,都要为之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宁静绝美得让人屏息,唯独那一双眼,确实慈悯中带着高绝的威严——她的周身气质因这一双眼,而变得凛然高华,任谁都要望之俯首。
“如你所愿,让我来试试你的剑招吧。”
明瑶华仍是泰然自若,仿佛眼前只是个不听话闹事的孩童,好整以暇的不似生死之局而更像是随意玩耍。
丹离死死盯住她,眼中凝聚着危险的火光,唇角滴血,缓缓落在凌乱的素衣上——自己这般狼狈邋遢的形状,正好与明瑶华的绝美无暇构成鲜明的对比。
天上地下之差。
然而她手中重剑握的更紧,几乎要扣入血肉之中,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重剑仍在嗡嗡轻吟,颤动之外,剑尖处那团虚无氤氲的光华,却逐渐开始凝缩为一点。
瞬间,光化七彩。
就在这一刻,丹离手中重剑平平挥出。
重剑之“重”。在这一瞬完全不存。
剑身好似天宇之间一束烟云,渺然飞散,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宁非的瞳孔,因这一剑而缩为两点!
不好!
居然是“天外之意”!
她居然练成了!!
天外之意,乃是意剑一门最神秘的绝学,也是衣钵传承中最难学的一种,历代以来很少有人能练成。
宛如天外来客般难以捉摸,并非是快,也并非是慢,而是一种与天地同在的奇异节奏。
这世上根本没人能把握这种节奏!
“快闪开!”
宁非急声低喝道。
明瑶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种极为玄妙的危机感,便瞬间达到她的眉心。
宛如梦幻空花,难以捉牢。
她黛眉一挑,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兴奋之色染上眉间。
双手合在胸前,六指轻捏一道法印,远观宛如菩提拈花微笑,意态悠远。
剑尖直刺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法印在瞬间爆发万丈金光——
一道繁复森罗的符篆在她胸前现出,竟是悄无声息的,将重剑之尖挡住!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梦恍眼似南柯
符篆光芒金灿浩大,瞬息之间,将剑尖挡住。
重剑轻渺无痕,宛如天地间一根鸿羽,唯有那七彩幻光闪亮得刺痛人眼,直撞而上,竟有着玉石俱焚的绝然凄丽——
两者撞击之下,竟没有想象中的轰然巨响,而是悄无声息的,静了下来。
玄妙无比的攻势,竟被这一道符篆光芒轻飘飘挡住,随后化为乌有。
瘦小的身躯跌飞出去,好似断了线的风筝,重重落地。
“你败了。”
清圣女音淡淡说道,宣布着这一场惨烈比拼的最后结果。
丹离倒在地上,唇边咳出血来,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咣当一声,脱身飞出的重剑,此时才轰然落地,震得楼阁一阵轻摇,灰尘弥漫。
七彩剑光缓缓的,缓缓的,黯淡下来,宛如一只萤火虫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却再也无力发出自己的光芒。
丹离不停地咳着血,浑身都是灰土碎石,却居然笑出声来。
她越笑,胸前的血迹就越多,眼中那灿亮的光芒,也逐渐黯没下来——
“萤火之光,终究难以与皓月争辉吗?”
她讥诮着问自己,虽然咳着血,却自嘲的笑出了声。
“你想得太过极端了,如果不是你处处咄咄逼人,我也实在不愿与人动手。”
明瑶华好整以暇的伫立着,从高处静静看着她,那沉静美丽的眼中,居然有三分悲悯。
对蝼蚁杂碎的悲悯吗?!
丹离眯起眼,眼角几乎要滴下血来。
“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她低低的,凄然轻笑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明瑶华摇了摇头,看一眼身侧的宁非,淡淡道:“我乃修道之人,不愿多结俗世的杀戮血腥,你还是离开吧。”
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狼狈满身的少女,淡淡挥了挥手,示意放她离去。
“哈……那么你记住,有一天,你将为你今天的轻视而后悔——就算永坠幽冥地狱,我也要……也要向你讨还这笔血账!”
丹离无力的半跪在地上,挣扎着要取回她的剑,却发现自己手指酥软无力,近在咫尺,却难以把握。
一道巍然挺拔的身影在她身前蹲下,抬眼看时,只见宁非俯下身来,替她捡起了那柄重剑,放回了她的掌心。
四目相对,她望入他的眼中,那般沉稳不动的眸子,此时也有些波动荡漾了。
“你……自己小心。”
宁非嘴唇微动,终究只说了这简短的一句。
清晨的日光透过破损的窗洞照入,照的丹离一双黑眸幽深诡冷。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清极,艳绝,“你放心,我命硬,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她放缓声调,笑吟吟的,最后望了他一眼,“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此时此刻,宁非忽然觉得一阵悚然不安,这般笑容,这般语调,在他心头咯噔一声——那种感觉,好似凝眸于万丈深渊,好像有绝顶惊悚的妖鬼潜藏,又可能什么也没有。
平静而莫名的可怕。
未知世界的可怕。
丹离又咳了一声,伸高了手,抹去唇边最后一点血星,双手用力努力将剑柄握住。
然而以她风中残烛般的力气,却连握都握不住了。
宁非一皱眉,想要上前来帮她,却被她一侧身,好似在闪避什么肮脏不吉的东西般闪开了。
嘶拉一声裂帛之声,只见丹离撕下一边衣袖,缓缓的,用心的,将剑柄缠在手上,绑得很紧,很紧。
她浑身因失血而酥软无力,手腕也是剧痛,而脑子却越发清醒。
师父曾经说过,有前辈高人被围攻暗算,力竭之时已不能握剑,只能以布条绑住剑柄,奋力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此的自己却也是相似情形。
她无声的抿了抿唇,终于把布条缠好,以剑驻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她居然还是笑着的,笑得比方才还要灿烂,静静地,将眼前两人深深一瞥,收入眼中,这才摇晃蹒跚着走了。
云霄阁高耸挺拔,她腿脚不便,下楼时,不出意料的从阶梯上跌滚下来,骨碌碌摔成一团。
果然是最狼狈的退场啊……
半昏迷的她,笑着自嘲道,将剑充当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清韵斋的山门。
……
那时候的痛,现在想起,还是深入骨髓。
丹离在梦中微微呻吟,眼皮却略微撩起半分,只觉得眼前一片灯光刺眼,不由的又咕哝了半句。
“娘娘醒了!”
顿时就有人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顿时模糊眼前一片人影乱飞。
“娘娘终于醒了,大喜!”
“真是老天有眼,保佑贤德之人!”
“快去向皇上禀报!”
耳边不想听见噪音,这些七嘴八舌的话还是不断灌入其中。
她皱了皱眉,终于再难忍耐,奋力将眼睁开。
眼前灯光明灿温馨,霞烟一般的纱帐顶上,绣的却不是寻常看惯的鸳鸯与并蒂莲,而是威严而华贵的龙飞凤翔。
“这是哪里……?”
她小声问道。
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两人被派在她身边服侍的侍女,只见她们也是满面喜色,只是眼 下有些青影,略见憔悴。
“扶我起来。”
“娘娘,太医说了,你身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