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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值班员中的一个抬头看了她一眼。
瑞琪儿喘着粗气说:“104航班,飞往波特兰的,飞机起飞了吗?”
值班员扫了一眼身后的指示牌说:“牌上指示说还没有,但他们5分钟前就播了最后登机的通知。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看,您的包需要检查吗?”
“不需要。”瑞琪儿气喘吁吁地说。她用手把眼角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她的心像野马一样在胸中狂跳着。
“那你别等着我给他们打电话了,我会打电话问的……不过我建议你快跑去赶飞机吧。”
瑞琪儿没快跑,她跑不动了,但她尽力跑着。电梯由于是在夜里,已经关了。她沿着楼梯一阶阶向上跑,嘴里一股成涩味。她跑到安全检查处,把旅行袋扔到吃惊的女办事员面前,等着办好手续。手一会攥紧一会放开,包还没完全从安检室的传送带上出来,她就一把抓住带子,又跑了起来,包在身后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屁股。
她边跑边抬头看指示牌,上面显示着:
104航班,飞往波特兰,起飞时间:11:25,登机口:31号,正在登机。
31号登机口在大厅的另一端,她最后看了一眼指示牌,只见上面的“正在登机”几个字消失了,换上了“正在离港”几个字。
瑞琪儿沮丧地大叫了一声,跑到登机口时正看见服务员在收起写着“104航班,波士顿至波特兰,11:25”几个字的牌子。
瑞琪儿不相信地问:“飞机已经起飞了?它真的已经起飞了?”
服务员同情地看着她说:“飞机11点40离开跑道的,真遗憾,太太。不过您已经尽力了。”服务员边说边指着大玻璃窗外;瑞琪儿看到一架很大的727飞机,上面有得尔它航空公司的标记,已经起飞升空了。
“上帝,没人打电话告诉你我要登机吗?”瑞琪儿大叫着。
“楼下的人打电话告诉我们时,104航班的飞机已经发动起飞了。要是我把它叫回来,它就会驶向30号跑道,那飞行员还不得把我屁股揍扁,更别说机上那100个左右的乘客了。非常对不起,要是您能早来4分钟……”
瑞琪儿没听完服务员的话就走开了。她刚走到离安全检查处还有一半的路时,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她踉跄地走到另一个登机口处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直到眼前的黑暗和脑子里的眩晕过去后,她才看到袜子上粘着一个烟头。她揪下烟头,穿上鞋,郁郁不乐地想,我的脚可能脏极了。
她走回到安检处。安检处的办事员同情地看着她问:“没赶上?”
“对,没赶上。”瑞琪儿答道。
“您要去哪儿?”
“波特兰,然后再去班格。”
“噢,您为什么不租辆车呢?要是您真的必须去那儿的话,租辆车开车去也行。通常我会建议乘客在机场附近的旅馆里住上一夜,但是我看出您好像真的必须今晚赶到那儿似的。”
“对,我必须去那儿。”瑞琪儿边想边说,“是的,我想我可以那么做,不是吗?要是哪个办事处有车出租的话。”
安检处的办事员大笑着说:“噢,他们有车出租。只有机场有大雾飞机无法起飞时他们才没车呢。等雾散要很长时间。”
瑞琪儿几乎没再听女办事员在说什么了,她只管自顾自地想着,盘算着。
即使她超速开车也不可能到达波特兰后还来得及去赶飞往班格的飞机。那就一直开车开回去,要用多长时间呢?这得看有多远的路程。250英里,瑞琪儿脑子里闪现出这个数字,也许是乍得曾说过的。她从这儿开车动身时至少是12点一刻,也许将近12点半了。开车要走的全是大路。她想她可以以每小时65英里的速度不停地开车,用250除以65,不到4小时。好,就算4个小时,她可能要停一下,去厕所什么的。就算现在还没有睡意,但她了解自己,她可能还需要停车喝杯不加牛奶的咖啡振作一下精神,但她仍然能在天亮前赶回路德楼。
瑞琪儿仔细考虑完后,向楼梯走去,汽车租赁处在大厅的下面一层。
安检处的办事员大声说:“祝你好运,亲爱的,小心些。”
“谢谢。”瑞琪儿说,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好运气。
五十一
一阵刺鼻的味直冲上来,路易斯向后退了一下,有点窒息的感觉。他站在墓穴边上,大口地呼吸着,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时,他胃里那一大堆晚上吃下的东西一下子喷了出来,吐在了墓穴边上。吐完后他头靠在地上,喘息着。终于呕吐的感觉过去了。路易斯紧咬着牙关,从腋下拿出手电筒向打开的棺材里照去。
路易斯惊恐异常,这种感觉就像刚刚做过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似的感觉。
路易斯看到儿子的头没有了。
路易斯的手抖得厉害,他只得用两手握住手电筒,就像警察两手握枪对着目标区域扫视着一样。手电筒光不安地前后移动着,有很长时间路易斯不能把手电筒光照到墓穴中去。
路易斯自言自语地说:“这不可能,记住刚才你以为你看到的景象是不可能的。”他慢慢地将手电筒光又投射到儿子那3英尺长的尸体上,从穿着新鞋的脚,照到裤子,再照到他的小衣服上,手电筒的光投射到了他那敞开的衣领处,然后又投到……
路易斯突然愤怒地想大叫,差点没喘上气来,对儿子的死亡产生的那种悲愤又突然冒了上来,把刚才产生的恐惧压了下去。
路易斯摸索着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手绢,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又向墓穴里俯下身,差点失去了平衡掉进去。要是刚才抬起的套筒墓穴盖板掉下一个来,肯定会砸断他的脖子。他用手绢轻轻地擦去长在盖基皮肤上的湿苔藓,苔藓太多太厚了,长满了盖基的头部。在苔藓的覆盖下,刚才他还以为儿子的头没了呢。
苔藓很湿,但不过只是一层。他本应该预料到的,这几天一直下雨,套筒式墓穴不防水的。路易斯用手电筒照着,发现儿子的棺材泡在浅水坑里,在泥水里他看清了儿子。承办丧葬的人知道盖基被车撞死埋到棺材里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开棺材看了,但他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给盖基化了一下妆,殡仪员通常总是这么做的。路易斯看着儿子就像在看着一件做得极不成功的玩具娃娃。盖基的头上鼓着好几个包,眼睛深陷在闭着的眼皮下,嘴里有种白色的东西凸出来,像患了白化病的病人的舌头,路易斯起初还以为是殡仪员用了太多防腐香液的缘故。
这事可能不易掌握,尤其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几乎不可能知道该用多少才够……所以可能用得太多了。后来他才意识到那白色的东西只不过是棉花。他伸手从儿子的嘴巴里把棉花拽了出来,盖基的嘴巴奇怪地松了一下,看起来又大又空洞,接着发出噗的一声闭上了。路易斯把棉花扔在水坑里,棉花漂在水面上,闪出令人讨厌的白光。盖基的一侧脸颊陷了下去,像一个老人的脸颊一样凹陷着。
“盖基,”路易斯小声说,“我现在要把你抱出来了,好吗?”说完心里祈祷着,但愿现在没人来,比如守夜人过12点后会来巡查一下墓地什么的。但现在不再是面对着某人拿着手电筒照在他脸上发现他的问题了,要是真有人看到他站在墓地中做这事的话,他会抓起弯了的铁锹,砍穿冒犯者的脑壳的。
路易斯把两手放在盖基的腋下,觉得儿子的尸体像没了骨头似地摆动着。突然一种可怕的肯定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当他抱起盖基时,尸体会散落开来,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尸体。他可能站在墓穴的盖板旁,看着儿子破碎的尸体,尖声大叫着,人们发现他时,他可能正是这个样子吧。
路易斯仿佛听到一个声音说:快干,你这个胆小鬼,快干吧!
他抱起儿子,像以前常做的那样抱起盖基。盖基的头垂到了他的后背处,路易斯看见了把儿子的头连在肩上的缝合处。不知怎么,路易斯喘息着,闻着墓穴里的味,感觉着儿子那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破碎的尸体,胃里又痉挛起来。路易斯把儿子的尸体从棺材里抱了出来,终于爬出墓穴;他坐在墓穴边上,两脚悬空,儿子的尸体放在他的膝盖上,他的嘴由于恐惧、悲哀和关爱而颤抖着。
“盖基。”路易斯说完开始抱着儿子的尸体摇动起来,盖基的头发散落在路易斯的手腕上,像毫无生气的电线一样。“盖基,我发誓,全会好起来的,盖基,会好起来的。这一切都将结束,就在今晚。盖基,我爱你,爸爸爱你。”
路易斯晃动着儿子。
差一刻两点时,路易斯准备离开墓地了。事实上抱起儿子的尸体是最难过的一刻,就像宇航员飘到了虚无飘渺的太空中的最远处,他的心思也飞进了一片空濛中。但现在,他正在休息着,觉得背部很疼,疲惫紧张的肌肉在抽动着,他觉得也许他还能回去,带着儿子的尸体一路走回到车里去。
路易斯用防水布把盖基的尸体包了起来,然后用长长的胶带纸粘牢,又把绳子割成两段,系牢了包裹的两端。他又可以有一个卷起来的包裹了,没别的什么。他盖上棺材,想了一会后,又打开了,他把弄弯了的锹放了进去。让悦目墓地保留着这个吧,它不会再拥有他的儿子啦。路易斯盖好棺盖,然后把墓穴上的一块水泥盖板放下来。他想简单地把另一块推下去,又怕摔碎了,想了一会,他把自己的腰带拴在盖板上的铁环上,轻轻地把盖板拉到墓穴上。接着他又用铲子把坑填平了,但无法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