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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中——我居然没记住这部分,一定是不自觉地回来的。这倒不错,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醒来时仍在墓地里,在小猫斯玛基的坟边,茫然不知所措,身上满是露珠,他可能会吓个半死——毫无疑问,就像瑞琪儿一样。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
路易斯如释重负般地想,让这一切都过去吧,是的;不过帕斯科死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路易斯心里仍在纳闷,不过他马上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那天晚上,当瑞琪儿在熨衣服,艾丽和盖基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的时候,路易斯漫不经心地对妻子说他想出去透透空气散散步。
瑞琪儿头也没抬,问道:“你能早点回来帮我把盖基哄上床让他睡觉吗?你知道你在旁边的话,他总是比较听话的。”
“没问题。”路易斯说。
艾丽眼睛盯着电视问:“爸爸,你去哪儿?”
“宝贝,就到外边去。”
“噢。”
路易斯走了出去。
15分钟后,路易斯到了宠物公墓,他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真的毫无疑问来过这儿。小猫斯玛基的墓碑被撞倒了,路易斯记得在他的梦快结束时,帕斯科向他走近时,他撞在那墓碑上的。路易斯心不在焉地扶正了墓碑,向枯木堆走去。
他不喜欢这枯木堆,因为他还记得梦中这些被风吹日晒发了白的枯木是一堆尸骨,这念头现在还使他不寒而栗呢。他勉强伸手摸了摸一棵枯树,这棵树失去了平衡滚了下来,倒在了树堆旁边,路易斯向后一跳,枯树没碰到他的鞋。
路易斯先沿着枯树堆左侧走了一圈,又沿着右侧走了一圈,发现两边枯树下的灌木丛密密麻麻难以穿透,也不可能推开灌木开出条路,即便是个聪明人也没办法。枯木堆上还长着郁郁葱葱的有毒的藤蔓,都快铺到地上了。路易斯一直听有些人说他们对这种藤蔓有免疫的能力,但他知道几乎没人真的能不受其毒。再远处是些硕大的可怕的荆棘,路易斯以前从没见过的。他慢慢地走回到枯木堆的中间部分,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看着这枯木堆。
你不会去试图爬这枯树堆吧,是不是?
老板,我当然不会,我干吗要做这种蠢事呢?
太好了,路易斯,你真让我担心了一会儿呢。你要是脚脖子摔断了的话,去上班可不太好看哪,不是吗?
当然了,而且,天都有点黑了。
路易斯神志清醒,却开始爬枯木堆了。爬到一半时,他觉得脚下一动,听到了奇怪的吱吱嘎嘎的声响。
大夫,那些骨头会滚动的。
枯木堆又动了起来,路易斯开始向下爬,他的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拉了出来。他安然无恙地下到地面,拍了拍手上的枯树皮,走回到通往自己家的小路上。在家里,孩子们睡前还要听他讲故事,妻子和他在孩子们睡下后还要喝会茶,而丘吉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就要被阉割了。
路易斯走前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片空地,绿油油的一片,不知什么地方涌出来的夜雾开始笼罩住那些墓碑,那些一个个的向心圆像路德楼镇的一代代人的孩子们的手,营造了这座墓地。
但是,路易斯,这就是所有的一切吗?
虽然路易斯在感觉到枯木堆滚动有些紧张前只瞥了一眼枯木堆那边的情形,但他敢发誓,那边有一条小路,通向树林深处。
路易斯,这不关你的事,你得把这事丢到一边去。
好吧,老板。
路易斯转身向家中走去。
那天晚上、瑞琪儿睡了后,路易斯又熬了一小时读了些已经读过的医学杂志,他不愿意承认上床睡觉的想法使自己紧张。以前他可从未有过梦游的经历,而且没有办法证明这只是一次偶然的事件——除非以后再发生或再不发生。
他听到瑞琪儿起了床,接着听到她轻轻地叫他:“路易斯,亲爱的,你还不上楼来睡觉吗?”
“就来了。”路易斯说。他接着关掉了书桌上的台灯,上楼了。
路易斯花了远远不止7分钟的时间才入眠的。在此期间,他听着妻子在他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入睡,他仿佛又看到帕斯科的形象了。他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门被撞开了,帕斯科像个嘉宾一样,穿着运动短裤,锁骨突出地站在那儿。
路易斯慢慢地困倦起来,但脑子里仍在想着要是自己是在宠物公墓里清楚地醒来,看到月光下那些雾蒙蒙的向心圆绕着坟墓,而自己还得清醒地沿着林中的小路走回家的话,那该是什么情形。他想着这些,慢慢变得困顿起来,然后又会突然醒过来。
直到半夜以后,路易斯才完全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7点半的时候,路易斯被一阵冰冷的秋雨敲打玻璃的声音惊醒了,他心怀忧虑地掀开床单,上面毫无瑕疵。他的脚上不能说是洁净无比,但至少还算干净。路易斯松了口气,边冲澡边吹起了口哨。
十九
瑞琪儿开车送小猫丘吉去做手术时,丹得丽芝太太帮着照看盖基。那天晚上艾丽直到11点后还醒着,吵闹着说没有丘吉她睡不着觉。她一杯接一杯地要水喝,最后路易斯拒绝给她水喝了,怕她会尿床,结果艾丽大发雷霆地叫起来。瑞琪儿和路易斯互相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瑞琪儿说:“她是为丘吉感到害怕,路易斯,让她发泄一下吧。”
“她那么大声叫,我想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路易斯说。
果不其然,艾丽那声嘶力竭的愤怒叫声一会就变成了短促的叫声,再后来是低低的哼哼声,最后就寂静无声了。路易斯走上前去查看,发现女儿两手紧抱着丘吉很少屈尊在上面睡觉的小猫的睡垫,躺在地板上睡着了。路易斯把睡垫拿开,将女儿放到床上,轻轻地给她把头发从汗湿的额头上拂到耳后,亲了亲女儿。然后冲动地走进当做瑞琪儿办公室的小房间,在一张纸上醒目地写了几个大字——我明天就回来,亲爱的艾丽。爱你的丘吉。接着把纸条别在了小猫的睡垫上。路易斯走回自己的房间,找到瑞琪儿,两人亲热了一番,互相拥抱着睡着了。
丘吉星期五回来了,路易斯也刚好工作了一周。艾丽对丘吉格外的好,用自己的部分零花钱给它买了一盒猫食,还差点扇了盖基一个巴掌,因为盖基想摸摸小猫,而艾丽不让。这使得盖基大哭起来,父母的管教也没这么严厉过。艾丽这么训斥他简直就跟受到了上帝的训斥似的。
看着丘吉,路易斯觉得难受。这可真有点荒唐,但是他就是改变不了这种情绪。丘吉身上再也没有了那份活跃劲,走起路来也不那么雄赳赳的了,现在它走路的样子像是康复中的病人似的慢腾腾的、小心翼翼的。艾丽甚至可以用手喂食给它,它也不再表现出想出去乱跑的样子了,甚至连车库都不想去。丘吉变了,也许丘吉变了会更好些呢。
瑞琪儿和艾丽都没觉察到这一点。
二十
小阳春般的天气来了又走了,树上的叶子变黄了,经过10月中旬的一场冷雨,叶子开始凋零。艾丽放学开始带回她在学校做的为过万圣节准备的装饰品,还给盖基讲无头的骑马人的故事逗盖基玩儿。盖基则一晚上高兴地咕哝着某个叫布莱恩的名字。瑞琪儿听着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初秋的那段时光对路易斯一家人来说是段好时光。
路易斯学校里的工作也变成了一种紧张而又愉快的日常工作。他诊治病人,参加学校理事会的会议,给学生报纸写些稿子,建议学校为得了性病的学生实行保密治疗,告诫学生吃些预防流感的药,因为冬天时很可能会流行A型流感。他参加医学专题讨论会,还主持这种讨论会。十月的第二周,他还去普罗维登斯市参加了关于大学和学院的医疗问题的新英格兰大会,会上他宣读了一篇关于合法的学生治疗的细节问题的论文,在文章中他还举了帕斯科的例子,不过是用的化名。论文受到了好评。路易斯开始为下个学年的医疗做预算了。
路易斯的晚上时间安排也已经成了惯例:吃过晚饭后和孩子间玩上一会,然后和乍得喝一两杯啤酒。有时要是丹得丽芝太太有空能来照看孩子们一个小时的话,瑞琪儿就和他一起去乍得家,有时诺尔玛也和他们一起坐上一会,但大多时候就只有路易斯和乍得两人。路易斯觉得跟老人在一起很舒服,乍得会谈起300年以来路德楼镇的历史发展,好像他都亲身经历过似的。他谈论时从不漫无边际地乱说一通,路易斯从不觉得厌倦,虽然不只一次他看到过瑞琪儿手捂着嘴巴在打哈欠。
路易斯大多在晚上10点前穿过马路回到自己家中,然后很可能他会和瑞琪儿亲热一番。自从结婚一年以后他们很少这么频繁地做爱,也从没这么成功和快乐地做爱过。瑞琪儿说这是因为深井水中的什么东西,路易斯认为是由于缅因州的空气。
帕斯科在秋季开学第一天的死亡在学生们和路易斯自己的记忆中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他的家人无疑还在悲痛之中。路易斯曾和帕斯科的父亲通过电话,他能感觉到帕斯科父亲那满面泪痕、悲痛欲绝的样子。帕斯科父亲打电话的目的只是想了解路易斯是否尽了全力抢救他的儿子,路易斯向他保证说所有的人都尽力而为了;当然路易斯没对他讲当时的混乱状态,浸透了地毯的血迹以及帕斯科刚被抬进医务室就已经快死了,虽然路易斯认为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切。不过对于那些认为帕斯科事件不过是个重大伤亡事故的人来说,帕斯科已经在这些人的记忆中黯淡了。
路易斯仍然记得那天晚上随之而来的梦和梦游的情景,不过现在看来就像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或是像看过的电视剧。就跟他六年前在芝加哥曾去嫖过一次妓女一样,“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