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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说得温文尔雅,却透出一股浓重的杀气。语音虽轻,却是如风般顺狭窄的山道缓缓而下,山脚下这数万人马听得清清楚楚。
丁何在和虎头见过世面再大,此刻也不禁悚然动容。同行日久,却不知道这位黑衣人竟然是位如斯人物。要知道,在青州之中,只有羽人嫡亲王室,才能姓翼啊,此刻听他口气,更有南面称王之意,难怪惊动了青州羽族精锐中的风铁骑和风云止来追缉他,就连鹤雪团和黑翼军也为他而出动。
他们只听得那风铁骑在下面暴跳如雷,声如霹雳,大声喝道:“下马!吹号!”
他们听得军中传来三声嘹亮的号响。那号音清越,犹如凤鸟长鸣,激昂之中隐隐有悲壮之意。正是羽人的夙令进军号。听得此号,便是有进无退,否则但有一人转身逃了回来,也是全军斩首。随着那号声,便见前军中有数千火把点起,它们亮闪闪地挤在宝剑峡的缝隙中,火龙一般蜿蜒而上。
丁何在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翼在天,只见他一双手笼在袖中,脸上毫无表情,竟是对脚下大军一副视而不见之色。他望了望虎头,却见他蹲踞在地,双手放在斧柄上,支着下颌沉思着什么。
“虎头……”丁何在开口尚未说完,巨人突然摇了摇头,大踏步而起,他站在了台阶上,便如一座山,将那山道隘口堵得死死的。他冷冷地道:“你不用说了——要百万军中刺杀上将,自然非你不可;若要一夫当关,一万人来便敌住一万人,一千人来便敌住一千人,那便非我不可。你们先走吧。”
说完这话,他又蹲下山来,默不作声,只是望着脚下独自出神。肌肉块块在他背上和臂上隆起,那团刺在臂上的火焰标志仿佛在熊熊燃烧,肩头落满的雪花竟然悠悠融化,化成几道雪水滑落下来。火把在他的脚下顺着山道蜿蜒而上,便同血红的毒汁顺着血管上行。
丁何在知他性格鲁钝,不爱说话,一旦把定了主意却无法更改。
“好,虎头,若留得命在,我们厌火城见。”丁何在双手一缉,不再复言。他转头盯着翼在天看了半晌,目光闪亮,火光映在其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末了只淡淡地道:“把马弃了,我们走。”
他当先而走,不再回头。羽人也不打话,只是在后跟上。不用带马之后,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这一番攀缘,两人方显出真工夫来,再陡峭滑溜的台阶也是一点而过,就如云行水上,更无一丝阻隔。那丁何在低头咬牙,全力奔行,知道每一分每一丈都是虎头舍了性命换来的,那力使得发了,指头一扣,脚尖一点,都是窜上丈余。他们渐升渐高。后头忽地拨喇喇一声巨响,如山塌了半边。丁何在心中一凛,手上一停,立住脚步往下望去,只见半山中雪雾奔腾,滚石如同奔雷般滚滚而下,其下夹杂马的嘶叫人的惨呼之声。虎头定是毁了山道,这梯道一毁,风铁骑的士卒要想从宝剑峡上山,那是比登天还难。
“何况——这个季节没有羽人可以飞,”丁何在喃喃地说,“除了雪鹤。”他的脸色沉得像块铁。
他们转过一处小山脊,顶峰隐隐在望。雾气从峰顶生起,正驾着山脊风往下蔓延,转眼之间,已将他们团团拢住,便是他们两人之间,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丁何在定了定神,暗想这雾气若能往下走去,雪鹤来了也无用武之地了。就这一刻,他猛然听到山下传来羽翅的拍打声,羽箭的飕飕破空声遮天蔽地。丁何在心里冰凉。
他们慢慢行入云中,把身后的咆哮和金属碰撞声尽数裹在身后的风中,吹下谷中去。
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们虽然先行了一日,虎头又毁了山道,但他们知道,任何天堑在羽人族的精英——鹤雪团之前也只如大道上车辙里的一洼积水,不用一刻钟,这些飞翔的空中堡垒就将飞临他们头顶,向下倾泻成千上百的毒箭——就像对付虎头一样。
翼在天望向丁何在,丁何在已经停下了脚步,双目迷离,负手而立。仿佛遇上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的双眼便不望向上空,而是紧盯着前方,那里是一片茂林,厚厚的积雪压弯了它们的枝条,郁郁憧憧的雾气缭绕其中,也不知道有多深多远。
翼在天觉得自己那已冰静如铁的心居然也抖了抖,他问道:“这便是万象林么?”
“不错,”丁何在依然如被催眠般痴痴呆呆地盯着那片林子,“进林子前,你得做好准备,你可以看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埋藏于你心中最隐秘最渴望最黑暗的沼泽深处的秘密,都会被赤裸裸地揭露,被暴晒在空气中。如果你拿捏不住,就永远也走不出这林子——你准备好了吗?”他转过头来冲翼在天又是一笑,白亮亮的牙齿在他眼前一闪。
翼在天发现自己心头竟然又是一动,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再相信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眼前这个干瘦的年轻汉子身上却在散发一种温暖的气流,给了他一种类似于兄弟手足的感觉。他哈哈一笑,把这点软弱的多愁善感抖落在脚下踏得吱吱嘎嘎作响雪窝中。“还等什么,”他的手仿佛在身后动了一下,随后伸出斗篷,指间夹着一枚三尺长的铜棱翎箭,箭羽兀自微微发颤。
“好,我们走。”丁何在咧开嘴大喊了一声,笔直地冲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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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过了万象林,一路西行。沟壑纵横的山地无边无际,天气越来越冷,融化的雪水杂着冰块从路旁的峭壁上直挂下去。少了马匹上的包裹,他们破烂的衣裳根本难以抵御刺骨的寒风。偶尔越出沟壑翻上一道小小的山梁的时候,能看见太阳正在那座插入云霄的白色山岭的后面落下去。“嗐,”丁何在感叹说,“只有看着晚霞我才有信心一步步往西边走去。”
到了黎明时分,一个废弃的石砌储兵塔突然孤独地从雾中冒出尖顶来,山谷的暗影从太阳脚下逃开的时候,展露在他们脚下的是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鹅卵石砾滩,突兀的孤岩魔鬼一样矗立在其间。在遥远的雾一样的山脊上,他们看到一条漫长的灰色带子,卡住了从高耸的勾弋山上汹涌而下的冰川。
那就是灭云关。
丁何在站定了脚步,说道:“铁爷吩咐,送你到灭云关,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叹了口气,“这次我命大,又没死成。”他咧开一嘴雪白的牙齿,笑嘻嘻地补充道,“我可不想死呢。”
灭云关是通往冀州的最后一道天堑,翼在天站在那儿打量起这道鬼斧神工的雄关,它矗立在勾弋山最低矮的山口上,截住了惟一可以联通东西的要冲。关卡两侧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漫天冰雪倒挂下来,便是飞鸟也难以逾越。
“其实,不需要我们,你也可以到达这儿。”丁何在在一旁冷眼旁观,“你早就可以走了。你只是需要我们这些人吸引雪鹤的注意,整个天下都在追逐你,你是要铁爷替你扛着如许重的分量吧。”
“这次,他可是觉得自己作了亏本生意了?”翼在天充满恶意地笑了笑,看着丁何在剑鞘中那柄断了的剑。
“你放心,铁爷的生意从来没有作砸过一次。”丁何在手抚剑柄,眯着眼睛回望过来,“他既然收了你的1000金币,就会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出青州。”
“是吗?”黑袍人又不说话了,他转过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铁灰色的城墙,望了个没完。
冰冷刺骨的云气遮掩了山中惟一那条肠子一样狭窄而弯弯绕绕的道路,一名孤独的游哨无聊地荷着长枪游荡在其上,枪杆上挂满了霜花。对这样的巡逻士卒们不无抱怨,只有犯了事和不讨好上司的倒霉鬼才会被打发到这儿来服这无穷尽的苦役。此刻石块在他脚下嚓嚓作响,这名游哨尽可能地缩着脖子,根本就不去朝路旁张望,他敢拿自己的羽翼打赌,在冬日里这座孤独的关卡周围方圆三千里地内,别说人影,连鬼影也不会有一只。
游哨阿瓦牙绕过孤岩,然后,猛地站住了脚步。他睁大双眼,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身着黑色斗篷,无声无息地看着他,让他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阿瓦牙刚要大喊一声:“什么人?”就觉的脖子里凉丝丝的,一柄锋锐的刀子正顶在他的下颌上,让他不得不往后仰起头,寒风立刻灌进他的脖子,几乎将他冻成了一个冰柱。他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咒骂着,拿刀子顶着他的年轻人却喜眉笑眼地好脾气地告诉他:“我要见向龙。”
“好,我带你去见他。”他说,发觉自己也有着从未有过的爽快。
“不,我要他来见我,一个人来。”那人说。而那鬼魅一样的黑袍依旧一动不动地挺立在路当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冰凉的旋风带着雪花掠过他的身子,竟然连片衣角也没能带起来,这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实体的东西。
阿瓦牙在肚子里又暗暗地骂了一句,我靠,这回是真的要死了。“总爷,”他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向将军怎么说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二品镇西将军,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这呢?”
好在年轻人依旧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只是把刀子往上翘了一点点:“你就告诉他,厌火城故人来访。他要是愿意,可以让你陪他来。其他的人嘛,哈哈,那就算了。”
阿瓦牙苦着脸哀求道:“总爷,你看我只是名小小游哨,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啊。我,这,这,这……”
那人又哈哈一笑,松手放开匕首,从怀中掏出支羽毛来:“你就拿着这东西进去找他好了。没人敢拦你,你也别张嘴乱说——否则,即便我不杀你,他也会军法制你的。”
阿瓦牙斜眼瞄了瞄那根羽毛,只见白羽毛的梢部闪动着点点青光,让他想起些什么来,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