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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武士一旦倔强起来,便很令人头痛。而这种倔强与好奇心结合起来的时候,几乎是无人能敌的。“要是你不走,我也不走。”
“呸!”
“呸也没用,我说到做到。”博雅相当得意地说道。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对方的模样正在逐渐变淡,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连衣裳的边缘也开始模糊。“不对,你……”
寒冷的感觉象是利刃,一片一片肢解着身体,意识也逐渐地离自己远去。如果这就是死亡的滋味,那么死亡毕竟是很可怕的事啊。
“听我说,你得赶紧出去,冥界的通道很快就要关闭……到那时,就真的没办法再回去了……”
“那么你呢?”
“我……”
平生第一次,阴阳师在好友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我没有希望了……”
“胡说!”博雅大吼道,一边徒劳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别废话,跟我一起走!”
“是真的……已经没力气支撑到回去……所以,就在这里,分手吧。”
“不行!没什么事情是晴明做不到的,不是吗?”
“不是……”
“就算不是!那么,你要让我丢下你,自己逃走?”
“是这样。”
“办不到!”武士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你留下来,我也留下来,陪着你一起做鬼。总之,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听清楚了吗?”
泪水从博雅的眼中流了下来,但他自己毫无所觉。晴明此刻已经只剩下淡如轻烟的影子,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不要死……对我来说,晴明比什么都重要……你不是说过,喜欢和我一起喝酒,听我吹笛子的吗?那就打起精神来,一起走。我不能忍受没有晴明的日子,你也一样,对吧?”
再次将手伸向那个影子,仿佛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将他留住,博雅用尽全身力量大吼。“回答我!”
没有得到回应。然而就在他的手接触到晴明的时候,一道耀眼的光线从指尖流出,强烈的念力将两人连成一个整体。与此同时,四周一片上下不分的混沌突然明亮了起来,温暖到近乎灼热的光让他在这一刹那失去了知觉,完全不知道这条漫长而黑暗的路程已到了终点。
一起走?
好。一起走。
走。
走。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这样决定了,还是这样开始了。说起来,这世上的一切,难道不是一场梦吗?那么,什么是你,什么是我?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时日一过,终将烟消云散。如同初雪,在阳光下消融殆尽,不留痕迹,浑然忘却飘落那一刻的惊艳。
算了,没必要在这里发牢骚,还是把目光投向土御门的小院吧。天气已经完全晴朗,空气清冽,结冰的廊檐下可以看见诱人的澄蓝天色。铜炉里炭火正旺,足以抵御雪后的微寒。木炭因为燃烧,发出轻微的毕剥声。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博雅的鼾声了。武士倚着廊柱,微微张着嘴,睡得正香,连嘴角有口水滑落都不知道。在他身边,晴明安稳地躺在那里,身上覆盖着厚重的衣物。
“啊!”瞌睡中的武士猛然惊醒,冒冒失失地叫了一声
“做梦了?”
“呃……是啊……”突然想起这声音的来源,顿时跳了起来。“喂,你……你醒了?”
躺着的人仍然闭着眼,却露出一丝微笑。
“太好了!嗨,这一次你可把我给吓坏了。差点以为你……”
“嗯。”阴阳师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我睡了多久?”
“多久?两天了,一直没醒。真怕你就这样醒不来啊。”
“哈。”晴明试图坐起身来,但实在无能为力,只好侧过身,曲起手臂枕在头下。
“别乱动,伤口很深呢。对了,到底是谁伤了你?说来也奇怪,我本来是在门口等你的,不知怎么回事有人给我一个瓶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条戾桥上,你就躺在那里,浑身冰凉,地上全是血……”说到这里,博雅打了个寒噤。尽管身为武士,博雅对于血或尸体这一类的东西,还是保留着相当程度的畏惧。
“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赶紧把你弄回来。幸好典药寮的幸永先生路过这里,及时止了血,据他说,再晚就没救了。嗳,你别问这么多,还是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
“……口渴。”
相对于提问而言,这其实是个无赖的回答,但在转移注意力方面,还是相当有效的。
“好,我去替你拿水。”
干裂的唇因为水的滋润有了一些血色,脸色也因此看上去好多了。
“再睡一会儿吧。”
“你呢?”
“我?当然在这里陪着你。你这样离不开人。”
“没关系。等会儿可以试试叫式神……应该有这个力气了。”
“胡说!”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好友的打算,武士拍了拍自己胸脯。“就当我是式神好了。”
“哈哈。”晴明想大笑,却因为牵动了伤口,只能咧了咧嘴,看上去有点狼狈。
“无论如何,谢谢你,博雅。”
“谢我?”
“嗯,没有你,我这次真的回不来了。”
“嗨,这样说……听起来真别扭……”博雅有点忸怩地搔了搔头,以为对方指的是自己将他从桥上救回来的事。实际上,他并不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好吧,那就不说了。”
望着准备入睡的好友,博雅突然又想起了方才的问题。“差点忘了,你还没告诉我……”
“其实很简单。本来是去给古树驱除藤妖的,结果一时大意,被藤妖刺伤了。”说话之人语气异乎寻常地诚恳,让人根本觉察不出编造的痕迹。
“藤妖?这么厉害?”
“啊,是啊。修炼成精的植物,一般来说都有点道行。”晴明一本正经地说道。
“今后这种事应该带上我,”武士有点愤愤不平,“有我在,说什么也不会让那妖怪伤害到你……”
“唔。”心不在焉地听着武士的唠叨,一丝微笑从晴明唇间泛起。“博雅的话,相当有理。”
第一卷 第一十三章
? 平安朝有一人,名为源博雅,是醍醐天皇之孙。据今昔物语所说,其人擅音律,所奏横笛可使风云色变、鬼神下泪,被后世尊为雅乐之祖。单从书本上看,似乎是一个神仙一般飘逸潇洒的风雅之士,令人景仰倾慕;然而倘若回溯千年,见到真人,也许不免瞠目结舌,觉得与想象大相径庭吧。
不必怀疑,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正是千年以前。
时值冬月,源朝臣博雅正置身于一座小小庭院。从通常的眼光来看,这庭院实无可观,何况是冬季,树叶早已凋零,曾经葱茏欲滴的青草也早已变得枯黄。但一片银装素裹的雪景掩蔽了这一切,而几株冒雪盛开的腊梅更是将一种清雅芬芳的气息散播到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又出门了……说起来,不是答应了此后除妖都带上我一起去的么?真是没有信用的人啊!”甚觉无聊的武士倚着廊柱,黑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表情颇有几分怨怅。不难看出,此刻他正在等待庭园主人的归来。主人名叫安倍晴明,是个相当奇怪的人。京城传说,此人可以役使鬼神、断人生死、预卜未来,正职乃是阴阳寮的首席阴阳师,与源博雅是莫逆之交。
“吱呀”一声,院门缓缓打开,方才无精打采的博雅转眼间忘却了不满,跳起身来,咧开了嘴。突然他的表情僵住了——门口那人并非想象中的友人,而是一个身穿破烂衣裳,蓬头垢面,邋遢不堪的怪人。
“芦屋道满?”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博雅才叫出了此人的名字。实际上二人曾经见过一面(详见卷五《厉鬼行》),但对于凡事大意,过目即忘的武士而言,能够记住这个名字,已经难能可贵了。
“晴明呢?”邋遢怪人大剌剌地不以为礼。芦屋道满,与安倍晴明、贺茂保宪三人并称当世阴阳道中翘楚。后两人本是同门师兄弟,而道满的师承则无人能知,也因此有了许多三人不和、互相斗法的传言,但看他们实际相处的状况,却又并不尽然。
“……出门去了。”武士老实回答。
“哎,来得不巧啊。”话虽如此,道满却一屁股坐上了窄廊,将肮脏的手脚伸到炉火旁,舒舒服服地烤起了火,一边毫无顾忌地欣赏起四周景色,丝毫没有在他人家中那样的局促感。
“确实出门去了。”博雅生硬地又说了一句。在他看来,此人有相当的可疑之处,晴明不在,则宅邸的安全便当仁不让,要由自己来负责。
“知道了。你不是说过了么?”不知是听不出还是故意装作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逐客之意,道满伸手抓过几案上盘中剩下的香鱼,放进了自己口中大嚼,紧接着又拿起了晴明的酒盏,自斟自饮起来。
“喂!”
“就算晴明不在,这宅子也该自己招呼客人才对。”
“客人也得有客人的样子。”武士拉长了脸。
“啧啧。真是称职的管家啊。”
“说什么?!”
眼看博雅竖起了眉毛、横起了眼睛,一副就要发火的模样,道满仰天打了个哈哈。
“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对了,这儿有件小东西,等晴明回来,请你转交给他。”
说完这句话,便真的站起身来,同时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递到博雅手中。
“我可不要。谁知道是什么……”博雅如避蛇蝎一般缩回了手。经过某次教训之后,武士对来路不明的东西已经大有戒心。
“放心吧。”道满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线。“如果不知道是什么,看一看就是了。”
武士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铜镜。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