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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金吾不禁,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俱都通宵不闭,任由百姓往来嬉闹,士卒校尉则通宵巡逻,维持秩序。蓝语思玩累了,跟着易轻寒往回走,正走到街口处,易轻寒停了步子不错眼珠地看着胡同口的黑暗处。
“相公,怎的了?”蓝语思往那黑暗处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问到。
易轻寒方才看到一个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人,那人不似庆元朝人,倒像是外族异人,在这喧嚣的大街上,又因着天黑,或许没有人注意到,但易轻寒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一定会觉察到什么。
“无事,没什么,回府吧。”易轻寒想跟去看个究竟,但身边带着蓝语思,恐有什么意外,便决定日后再说。有了她,自己便有了顾忌,便有了软肋,再不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易百户了。
过了上元节,这个年便算是过了,归家的伙计回到铺子里,私塾老先生回来继续授课,易轻寒也回到东厂继续他的事情。
按着易轻寒所描述的,番役们将符合特征的可疑人一一带进了审讯室。易轻寒抬眼看去,只见面前跪了十几个黑瘦的四十几岁的男子,胡子眉毛仿佛都像没睡醒一般,胡乱地趴在脸上,双眼胆怯地看着稳坐在案台后面的易轻寒。
易轻寒眼风一扫,指着第三个人问:“你是何人?”
那人一时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吓得连忙缩着脖子,用声音的话语说:“我,我乃,是南边的灾民。”
“所在州府县衙?”易轻寒紧紧逼问。
那人瑟瑟发抖,说不出来。
易轻寒挥挥手,示意将其他人带下去放了,这才缓步走出案台后,来到那人眼前。
“再给你一次机会,从实招来,如若不然!”易轻寒没有说下去,只是把拳头指关节攥得嘎嘎作响。
那人一路被带到审讯室时,就看到沿路牢房里那些惨状,此时已经吓破了胆,哆哆嗦嗦着诉说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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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想是在做着思想斗争。
忽然,夏明停了下来,转身对易轻寒说:“此事,我带你进宫面圣。莫怕,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易轻寒低着头,眸子动了动,应了声‘是’。
易轻寒跟着夏明来到乾清宫,高大的宫墙里,看似肃静却又隐藏着重重危机。一片白雪之下,易轻寒抬头打量这座雄伟的宫殿,只见其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
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或许,自己的父亲就曾走过这条路,自己的祖母,这位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也曾走过。易轻寒垂下了眼,努力不去想。
☆、62
第六十二章喜怒无常
两人一路来到南书房;庆元帝身边的苗总管进去片刻;出来时便是笑脸相迎。“两位请吧;万岁爷要立刻见您二位。”
夏明与苗总管拱了拱手;不及说笑便带着易轻寒走了进去。
一番礼仪不消细说,庆元帝急急问到:“就是你?是如何擒到那安南人的?”
夏明回头瞥了眼易轻寒,示意他回话。
易轻寒垂首而立;说到:“臣在赏花灯途中偶见一形迹可疑之人;派人搜查之后,严加审问。这人自称是安南国国师,称安南国大将军胡松发动政变,杀了安南国国王。他是跟着突围的军士逃出来的;一路上与王子失散;辗转来到我朝求见万岁,希望能求得发兵助他们铲除叛贼。”
“你这嗓子?”庆元帝微微皱眉,易轻寒的嗓音不似夏明那般尖细,是一种粗糙的沙哑声。
“回万岁爷,是那次窃听吏部尚书书房时,突生大火,被烟熏到了。之后一直疏于调理,就落下病根了。”夏明代为解释到。
见庆元帝若有所思的样子,夏明补充到:“老奴也看了那人,形容姿态不似作假,且有印信为证。不过,也保不准是趁机作乱的贼子,老奴恐混淆圣听,这才扣下了人,没有带到万岁爷这来。若是真让他开了口,倒是难办了。”
“恩,做得好,假的倒还好说,若是真的,恐……”庆元帝叹了口气说:“达达最近不太平,几次犯边。”
“是,老奴认为,若是分心去管那安南之事,恐达达趁机南下……”夏明没有再说下去,他向来知道庆元帝所思所虑。“不如暂且将这安南人扣下,另派人跟着此次的安南国使臣回去调查一二,心里也好有个底。”
“安南本就是我之领土,趁着前朝动乱之时伺机称王,如今虽也依附我朝年年进贡,但或许也可趁此机会……”夏明观察着庆元帝的表情,缓缓说到:“如若我朝只是出些钱粮辎重,倒也……”
“这是哪个的主意!我泱泱大国要做那趁人之危之事吗!”庆元帝重重拍了下龙案,夏明和易轻寒连忙跪下。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夏明越发觉得庆元帝难伺候了,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前一刻还是和颜悦色的,保不准哪句话说得不对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万岁息怒,此乃下官的主意,与夏督主无关。”易轻寒分明看到了夏明投过来的目光,只好如实说来。
“哦?你的主意?说来听听。”庆元帝坐回到龙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看似谦恭,却满身反骨的俊朗男人。他不卑不亢,不张扬不怯场,全无那种第一次面圣之人的怯态。夏明也常提起这个手下,庆元帝顿时来了兴趣。
“臣以为,国事非家事,不好以趁人之危而论。万岁爷宅心仁厚,然安南本就是我之领土。”易轻寒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建功立业从来不是自己追求的,他只想报了仇带着蓝语思远走他乡。
“话虽如此,但总归是要知道此事是否属实。且,不可轻信一面之词,若有出入的话,岂不被天下人笑话。”庆元帝听了易轻寒的话,没再说什么,或许他本就是佯装动怒,帝王之术向来虚虚实实。
“后日便是欢送各国使臣的宴席,可将此人带进宫里,安排为那安南国使臣倒酒,若有一分异色,便可知一二。”易轻寒补充到。
易轻寒回到府上时,蓝语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待到两人沐浴后,随烟等人退下去了,这才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易轻寒耳边说:“相公,我赚了好些银子呢。年后把那些多余的卖了换成银子,又将银子换成了金条,我就藏到咱这园子里了。”
“好,你记得藏到哪里了便好,可莫要忘了。”易轻寒笑着说。
蓝语思很兴奋,跟着易轻寒来到内书房,却见他好似并不在意一般,于是便一直在其左右说些如何卖,卖了多少等等之类的事。
易轻寒边听边提笔写写画画,不时点点头表示在听她的话。
“相公,你这是在写什么?是在写我说的话吗?”蓝语思看到易轻寒写的柴米油盐的价格,便好奇地问到。
“不是,这是东厂的人搜集的情报,我需写好了递交上去。”易轻寒继续写。
“这也管?还真是,很劳累。”蓝语思拿起来看看,她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易轻寒笑而不语,忙着写好呈报的资料。
蓝语思在书房待了好一阵,这才回到卧房,东转转西转转也不知做些什么,好容易等到易轻寒回到卧室,却又拿起一些纸在看。
“快些休息吧,身子不能着凉。”易轻寒需要了解安南的详情,因此需将封旬整理好的安南国志先熟悉一遍。蓝语思这几日正是月信的日子,易轻寒说着便将她拉到床上。
“那个,已经好了。”蓝语思扭扭捏捏地说,声音小得如蚊咛。
“什么?”易轻寒正看到安南国历任君王一处,没听清蓝语思的话。
“没什么,没……”蓝语思悻悻地说,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
不知为何,体内有种莫名地异感,蓝语思翻来覆去睡不着,易轻寒看了许久之后这才抱着她躺下。
“睡吧,小日子到了不能累到。”易轻寒说。
蓝语思不好意思开口,这个月的小日子比以往少了一天,易轻寒还以为……
次日一早,易轻寒穿戴好便出门了,出门前掐着蓝语思的脸颊说:“今夜便好了吧,恩?”
蓝语思很想说,昨夜便好了,嘟了嘟嘴还是难为情。
晌午过后,下人送进来一封信,是王夫人从元南城发来的。蓝语思打开信纸,淡淡的月季香扑面而来,是王夫人惯常喜爱的薰香。
蓝语思越看越羡慕,王夫人在信中提到自己随着王取先是走遍了元南城附近的名胜古迹,后来又南下到边疆的古刹名川游历一番,见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和事。元南城是庆元朝早期的京都,因为着国防考虑,这才在几十年前迁到中元城来,是以那里历史底蕴甚至比现在的京城中元城还要浓厚,古刹名胜甚多也是正常。
蓝语思读着读着便有些失落,自己何尝不想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也很喜欢现在衣食无忧的日子,但不知为何,她骨子里还是喜欢山野、林间、自由、无拘、无束。
庆元帝三不五时地派人到元南城询问王取的现状,想必夫妻俩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虽然没有实权,但也不会有人敢欺负这个俨然还未失宠的人。
王夫人很简单,王取也很简单,两个简单的人,很适合这样简单的日子。
易轻寒心里有事,蓝语思虽然不问,但并不代表不关心。她多么希望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些困难,哪怕帮不上什么忙。
易轻寒回府时,正坐在桌边等着他吃晚饭,两人简单用过之后,易轻寒抚了抚蓝语思的发顶,便去了内书房,许久不见动静。
蓝语思端着点心,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相公,吃点心。”蓝语思将盘子放到书案上。
“放下吧,先去休息,相公还要忙一阵。”易轻寒坐在太师椅上,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气。
蓝语思磨磨蹭蹭不肯走,转了两圈来到易轻寒身旁,双手搭上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