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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起淮眼看着沈唯面上的神色便又轻轻笑了笑,他伸手轻轻抚过她微微拢起的眉心,而后是看着她柔声说道:“若是让赵睁在朝中独大,这不仅于我而言,就算于赵准也并非是一件好事。那个男人早已享受惯了那个位置,这些年他费尽心思让赵盱、赵睁两人互相牵绊也不过是想通过制衡的办法长久坐在那个位置。”
“赵睁可不是赵盱,这个男人像极了赵准,倘若立他为储君,日后必定会让赵准夜不能寐。”
“所以我真得很好奇——”陆起淮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皇城那处看去,他的脸上不知是带着兴致还是讥嘲,口中是冷声一句:“当我把这一份罪诏呈上去的时候,赵准会做什么?”
夜空之下,陆起淮的面容一面向着光,一面却被隐于黑暗之中。
沈唯透过那依稀的光亮,一时却有些辨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寒,这种寒意并非因为外在的环境,而是心思作祟。
她知道帝王心术向来可怕,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步步为营精心算计,最终的目的便是要登上那个位置…倘若有朝一日,他真得坐上了那个位置会变得如何?
她不知道。
若论手段和心思,他不比赵准差。
那他…
陆起淮察觉到眼前人的身子在打颤,他收回了看向皇城的目光,而后是落在了沈唯的身上,眼看着灯火之下,她略微有些惨白的面容便皱着眉开了口:“怎么了?”他这话说完便察觉到沈唯的手也泛出几分凉意,他一面是伸出双手轻轻搓着她的手,一面是半低着头问道:“怎么突然冷成这样,可是这儿的风太大了?”
沈唯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起淮,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低头看着陆起淮。
她能察觉到陆起淮的担忧,也能看出他小心翼翼的对待…沈唯合了合眼,而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以后的陆起淮会是什么模样,可她知道现在的陆起淮至少是真得关心她的。
沈唯想到这便开了口:“陆起淮,答应我,你别出事。”
她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其实并不算响,甚至还因为有些喑哑的缘故而显得有些低沉。
可陆起淮却还是听到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是半抬了眼朝人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的担忧却是一怔,而后是又突然笑了起来:“沈唯,你在担心我?”他的声音低哑而又迷人,尤其是眼中的那抹神色在这夜色之中更是璀璨得令人有些晃神。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伸手把人揽于怀中,而后是带着喟叹和欣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很高兴,高兴你如此担心我。”
往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可如今——
他却觉得在这世间有个人能够如此担心你,牵挂你,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
陆起淮想到这,脸上的笑意越深,这抹笑意不如以往那种事事了然于心的闲适,反倒是多了几分少有的稚气,他便这样一面揽着人一面是柔声说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这条路其实并不好走,他也曾设想过许多结局,纵然最后失败,他其实也有足够的能力让沈唯好好存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他不是柳长席,他不想也不会把她的余生寄托在别人的手中。何况,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喜欢他这样的安排。
所以纵然是为了她,在余后的这一条道路上,他也会走得更加小心。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语却什么话也不曾说,她只是微微掀了眼帘朝人看去,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这一回她却未曾抗拒他的拥抱,反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陆起淮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是一怔,这还是头一回沈唯未曾抗拒他的亲近,他微垂了眼帘朝沈唯看去,眼见她面上的神色一如旧日,原先的怔楞倒也被笑意所掩盖。他轻轻笑了笑,话也未曾多言一句,只是揽着人的力道却又多了几分。
两人余后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互相拥偎在一道。
夜色寂寥,晚风其实也有些峭寒,可两人倒好似未再感受到这抹凉意。
等到沈唯从梅林出去的时候,距离先前两人进去已经过去有三刻钟了,水碧见人出来便忙迎了过来,待又瞧了一回沈唯的身后便开了口:“主子呢?”
“他去陆起宣那了…”
等这话一落,沈唯想起先前陆起淮的那番话,索性便开口问道:“他的身子,向来都是这么冷的吗?”先前在里头的时候,她也不好问陆起淮便想着问一问水碧,说到底,她往日总归是跟着陆起淮的,有些事总比她要知晓些。
水碧耳听着这番话,倒是也未曾遮掩。
她一面扶着人朝陶然斋走去,一面是压低了嗓子同人说道:“奴跟着主子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不过听楼中的大夫说过,主子的体质应该是当年那场大火遗留下来的…”水碧说到这的时候是又看了沈唯一眼,而后才又跟着一句:“当年除了那场大火,赵准还遣人下了毒,若不然东宫百余人也不会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沈唯虽然知晓这段往事必然算不得干净,可她却未曾想过赵准此人竟然如此卑鄙。
倒也怪不得陆起淮会如此厌恶赵准…
水碧看着沈唯面上不加掩饰的厌恶,却是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夫人,奴想斗胆与您说句胆大的话,主子的性子也许并不算好,可他自幼便看尽了阴谋算计又尝遍了亲人的背叛,或许您不喜欢这样的他,可不能否认,他待您是真心的。”
“您不知道,这些年待在主子身边的人不是他的旧臣就是我们这些下属,他又惯来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高兴不高兴都是一个样。可自从他的心中有了您之后却变了许多,奴往日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用心待过一个人,也从未见过主子有这样柔情的时候。”
“他是真得喜欢您。”
水碧这话说完也未见沈唯有什么反应,一时心下也有些忐忑,便又垂了头轻声说了一句:“您莫怪,奴…”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握住了水碧的手:“你说得这些,我都记下了…”等前话一落,她是看着先前陆起淮离去的方向才又跟着一句:“你让我好好想想。”
水碧见此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扶着人继续往前走去。
…
而此时的外院。
陆起宣所居之处名唤“临溪馆”,自从先前他回来后,谢老夫人便遣人在外头看守,不许人进去也不准人出来,却是把人软禁起来了。这处本来也是国公府中热闹的一处地,可此时却显得格外冷清,早先伺候陆起宣的人尽数都被赶到别处去了,如今在此处的也只有谢老夫人先前派来看守的两人。
这会侍立在门前的两个侍从见他过来便与他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大公子。”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也只是点了点头,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迈步往前走去…早先谢老夫人便说过,若是大公子来得话便不必拦人,因此两人自是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打开了门前的锁,躬身请人进去。
门被打开,里头的情形自然也显露出来。
陆起淮眼看着里头的光景,脸上也未曾有什么神色,他只是继续提步往里头走去,等他走进去后,身后的门才又被重新关了起来。
屋中烛火三两只,不算通亮倒也不算昏沉,桌上的饭菜原样未动,唯有酒瓶已堆了不少。陆起宣虽然被软禁,可到底还是府中的二公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外头的侍从自然也是会应允的。
此时陆起宣的手中仍旧握着酒壶,他好似并不意外陆起淮会出现在这,等又饮了一口便冷声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桌上,拿着你要的东西走。”
他这话说完便又连着喝了好几口酒。
如今的陆起宣哪里还有往日被旁人称为“温润公子”的模样?他的头发散乱着,衣裳也乱得厉害,身子歪歪倒倒的,时不时还大笑几声,除了眼中还留有几分清明之外,其实和疯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陆起淮闻言也未曾说话,他取过桌上的两张纸,而后便往外走去,他没有什么好兴致去与陆起宣说道什么,何况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多费什么口舌。
陆起宣看着陆起淮离去的身影却是突然止了笑声,开了口:“陆起淮,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他说这话的时候,脊背端得很直,就连神色也是一片肃严,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区区的外室子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有这样的成就。
还有祖母——
祖母对底下的小辈从来都是一样的,可只有面对陆起淮的时候却有些不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精怪变得?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说话,他只是在要走出门前的时候才淡淡说道一句:“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寻错了方向。”等这话一落,他便推门往外走去。
而陆起宣眼看着陆起淮离去的身影,却迟迟未曾反应过来,从一开始,他就寻错了方向?
…
翌日。
晋王府。
时下天色还早,赵睁却睡不着,他昨日便听说陆起淮去了大理寺,只是现在大理寺里里外外都看守得很严,许昌更是日日待在大理寺中,他纵然有再长的手也探查不到什么。因此他今日一大早便遣人去传唤陆起宣,却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听着外头传来的一阵脚步声便抬了眼朝外头看去。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身黑衣的长岂,只是除他之外却再无旁人…赵睁眼见这幅模样便皱了眉,声线也不算好:“陆起宣呢?”
“属下并未见到陆二公子,不过…”
长岂话说到这,神色也有些不好,他稍稍抬了脸朝人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属下看到陆起淮进宫了。”
…
紫宸殿。
此处是平日赵准处理政务的地方。
如今早朝已歇,赵准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却是落在底下跪着的那个年轻人身上。他脸上依旧挂着旧日的笑,可眼中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