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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车上的女子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再也掩不住目光中的惊讶和感佩……
为了避免颠簸,马车走得很慢,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到了最近的市镇,找到了投宿的客栈。
将雨薇安顿在一间上房里后,那女子让程伯将上好的药材和饮食送到房中,又吩咐娟儿留下照应。
阿术悉心护理了一夜,及至次日早上,雨薇慢慢清醒过来,自觉呼吸已如常,知道因血气胸而被压缩的肺叶,经过水压瓶的闭式引流后重又复张。便嘱咐阿术拔出引流,封闭伤口。虽然伤口还在剧痛,整个人也因为失血而极度虚弱,但雨薇自己清楚,她终是又在鬼门关前逃过了一劫。
“阿术,对不起……”看着守在床边一脸憔悴的阿术,雨薇愧疚道。
阿术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了摇头,眼里含着宽慰的笑意,眼角的晶莹却潸然而落。
雨薇注视着他,曾几何时,阿术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眉宇间透出沉稳帅气,眼神却依然清澈——那是只属于心思单纯的人才会有的目光——阿芷亦有这样的目光,只是阿芷仍是死了……死于元仲的无情追杀,受累于她的出逃计划……
她痛她恨,无法再想下去,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远远超过身体的任何一个伤处,如果可以,她只想肆意放声,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而偏偏,依然只是无语泪千行……
此时,有人传来敲门声。
阿术忙起身开门,引了那人进来。
“姐姐,这位就是救了我们的恩人……”阿术道。
雨薇欲要起身拜谢,却被那进门的小姐拦住:“姐姐不必多礼。小女姓王,小字元姬,姐姐叫我元姬就好。”
王元姬?雨薇心头咯噔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却也想不起来。只见眼前的这个女子面貌秀丽、笑容亲切,不由得让人凭生好感……
雨薇在榻上裣衽为礼:“柳絮落难垂危,幸得元姬小姐仗义相救,大恩大德实在愧无以报……”
“原来姐姐的名字是柳絮?”那女子爽朗一笑,在她床边坐下。
雨薇点了点头,私心因为隐瞒姓名而惭愧,只是又想到自己飘萍飞絮般的际遇,便觉得柳絮这名字再恰当不过了
“元姬也只是举手之劳,柳絮姐姐不必介怀在心……要说相救,倒还真亏令弟医术精妙,这排血引流之法简直闻所未闻,其中原理,我到现在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元姬一脸好奇地看着阿术。阿术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要与她解释,转眼间看到雨薇赞同的目光,这才开口道:
“其实,我家姐姐才是大夫。这插管引流手术也是姐姐独创的方法。姐姐曾说,之所以引流,是因为人的肺叶和胸壁之间还有一个腔隙,叫做胸膜腔,一旦肺叶或胸壁受伤,气流血液便会进入这个腔隙,以致于整个肺叶被压缩,使人呼吸困难而死,此事只有及时将胸膜腔内的积血残气排出,才能使肺叶复张,恢复正常呼吸,而那样的引流瓶正可利用水压,将胸膜腔内的气血引出……”
阿术生怕雨薇说话费力,便一口气把当初在伤营做引流术时,雨薇的解释全说与元姬听,其实,其中原理他自己也似懂非懂。
元姬听完倒更是如坠云雾了。雨薇看着她的样子会心一笑道:“医理上讲究疏理胜于填堵,便是这个道理……”
元姬恍然,似领悟道:“医理如此,事情百态又何尝不是如是……”
静了一会儿,元姬又问道:“不知姐姐今后打算去往哪里?”
“我们本是打算去山阳县投奔亲友的,只是如今……”雨薇叹了口气,心中一片茫然。
“我们本是要去温县,与姐姐倒是同路,不如姐姐伤好后便与我们同行吧……”元姬道。
“只是我们身无长物,且已连累元姬妹妹为我们破费财物耽搁行程,怎好再拖累……”雨薇犹疑道。
元姬似乎也迟疑了一下,却忽道:“实不相瞒,元姬也有个不情之请……”
“妹妹请说。”雨薇有些意外
“其实,我们此行去温县本是为了看望一位世兄,听说我那世兄也不知因何而病重,只说是遍访名医皆药石罔效,如今命在旦夕……我见姐姐医术高深,或有回生之术,能否恳请姐姐随我先去温县驻留,为世兄诊治。”
“元姬妹妹的大恩尚且无以为报,妹妹但有所命又怎敢推辞,在下虽没十分把握,但也愿意尽力一试……”雨薇道。
“那我就替世兄谢过姐姐了。”元姬喜道,“此去温县还有五六日行程,待姐姐伤好些我们就出发吧……”
“不必了,救人如救火,我们今日就出发吧。”
“可是姐姐伤得如此……”
“不妨事的,”雨薇勉力支起身子,一笑道,“元姬的马车很舒适平稳,在路上休养亦是一样……”
于是,雨薇和阿术便随着元姬踏上行程。一路上元姬悉心照应,雨薇的剑伤处愈合很好,身体也渐渐康复。
到了第五日,马车终于在一处院宅前停下。
元姬下了车,让娟儿前去通报。雨薇也由阿术扶着下了车。
院宅的门楣已然有些陈旧,院墙上也有着斑驳的痕迹,而那一刻,雨薇看见的是门牌上赫然写着的“司马”二字,不由得怔住了。
“姐姐,怎么了?”元姬疑惑道
“这是司马大将军家?”
“世伯他已经卸甲归田了……”元姬涩然点头。
此时,院门里迎出一儒衫男子,见了元姬揖手道:“小姐一路幸苦,夫人正在内室等着呢。”
“多谢齐主簿,”元姬还礼,侧身介绍道:“这是与我同来的大夫……”
“阿术……”齐詹惊愕出声,而在看到阿术身边女装的雨薇时,更倏然呆愣住了,“你是……”
“齐主簿。”雨薇颌首叫了一声。
“你是,江先生!”目瞪口呆的齐詹终于回过神来,却在一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忙不迭地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厮,“快去回禀夫人,就说二公子有救了,二公子有救了……”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元姬又是惊愕又是疑惑:
“姐姐竟认得司马家的人?”
日光下,雨薇的面色却更显苍白,她恍然了悟似地看向王元姬:
“元姬让我救的人,是司马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八)求医
卧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安静得落针可闻。司马子上一动不动地躺在卧榻上,除了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仿佛看不出一丝生气。
司马懿的夫人也就是子上的母亲张氏,引着元姬和雨薇进去,饶是每一步动作都轻柔至极,可细微地推门声似乎还是惊动了床上的病人,忽然,紧闭着眼的子上蹙起了眉头,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他脖子后仰,四肢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整个样子都怪异可怖至极。
“子上……”张氏似乎已有了预感,并不诧异,只是走上前去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泪落如雨,“子上,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为娘给你找了最好的大夫来了……”
“伯母,子上哥哥他怎会病成这样?”王元姬惊得目瞪口呆,可她很快回过神来,不见丝毫的畏惧,只是上前帮着张氏给他擦汗喂药。
“柳絮姐姐,你快看看,子上哥哥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雨薇上前,伸手抚上他的腕脉。看着他面容扭曲、呼吸急促、满身大汗的样子,她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怎料记忆里那个丰神俊朗、骄傲执着的司马子上,再次重逢竟是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而所有这些再典型不过的症状,都指向了脑海里一个可怕的诊断——破伤风!——毫无疑问,一定是他为她所受的那些外伤,发生了最严重的感染!
张氏喂的药被他紧闭的牙关阻挡,几乎全都顺着嘴角流下。雨薇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抚按合谷,助他止痉。他混乱中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终于,肢体的搐蹑慢慢平息下来,子上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想看清眼前人的样子。
雨薇却刻意转过了身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骄傲如子上,一定不愿将如此脆弱的一面,让她目睹。
似有一种酸酸的刺痛在心头扩开,一寸寸地侵占着、吞噬着,直至弥漫入四肢百骸,化作彻骨的冰冷。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屋外走去……
“柳絮姐姐……”元姬想要叫她,却被张氏止住。张氏示意她照顾好子上,便悄然跟了出去。
荒芜的庭院里,雨薇倚着青石花坛慢慢滑蹲到地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埋首蜷作一团。
“江若,子上他,是否还有救?”一个沉静的声音,一袭青布衫的袍角出现在眼前。
雨薇抬头,只见司马懿深邃的目光正直直注视着她。她缓缓起身,绝望地摇了摇头——她不知要如何解释,破伤风就算在21世纪依然是死亡率极高的感染,而在这个没有抗毒血清、没有解痉药、没有抗菌素的古代拿什么去治?——一旦想到子上会在极度痛苦的痉挛中缓慢死去,她便心如刀绞。
司马懿的脸色一暗,他一拳击在身边的一棵老柳上,震得柳叶和残絮簌簌飘落。
跟来的张氏在再也掩不住心头的悲愤:“为了子上,老爷连兵权都交出去了,可皇上为何还要用如此阴损的慢毒来置他于死地,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司马家……”
“休得胡言!”司马懿喝道,可眼底终是露出痛苦。
“难道不是那日天牢里,伤他的刀剑上喂了毒,才会如此的?”张氏不忿道。
“的确不是,”雨薇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公子的病的确是因为那日的刀剑之伤,只是并非刀剑有毒,而是因为对伤口的处理不够彻底,使空气尘埃中的一种毒素通过伤口传入体内而引起的一种名叫破伤风的疾病……”
“江姑娘既然知道病名,如何就无药可救了?”张氏急道,“相士曾言子上命中有大贵之相,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