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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管事妈妈轻声道:“太夫人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知道了。”大老爷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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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婚期一日一日趋近,炤宁与师庭逸都腾不出时间见面了。
皇帝虽然给了他一个月的假,但是要紧些的事情还是让官员去王府找他。每日处理完正事,他就亲自监督工匠将新房修缮地附和他的心思,还带着几名能工巧匠给吉祥又打造了几个小房子,新房里放一个,红叶林畔、竹园深处的居室内,各放一个,他经常逗留的书房也要放一个。
这件事,他传字条告诉了炤宁。
炤宁看了直笑,心里暖融融的。她记得是谁把吉祥送到了自己身边,写字条问他:张叔父怎么还不来?
他说问过了,张放正在途中,最早三月中旬抵京,最迟要三月下旬了。还安慰她,说到时候一起在王府款待张叔父,不是更好么?
不好也没法子。炤宁也只能腹诽这么一句。
她心里只是隐隐地希望,父亲的故交——尤其她觉着特别亲近的故交,能在她出嫁的那一日看着她嫁给他。
一个人的终身大事,之于父母,亦是无法等闲视之的,兴许比自己成婚当日的心绪还要复杂。
可这是自己无法做主的。
定亲到出嫁的日子相隔太短,远在他乡的一些长辈根本没法子抽身前来。
还好,还有徐岩、吏部尚书、程大老爷、五军大都督等等,再有就是韩越霖、雅端他们。也都是父亲看重、信任或欣赏的人。
三月的第一天,韩越霖特地来找她,见面第一件事便是给了她一张银票:“小丫头要嫁人了,往后轮不到我给你零花钱,这次就多给一些。”
炤宁看了看,是一万两,笑了笑,问道:“怎么这么早就给我?”
“实在是不凑巧,要出去办差,大概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韩越霖笑笑地看着她,“横竖只是上花轿坐花轿那些事儿,你只要不睡迷糊,就出不了岔子,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炤宁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则是笑道:“这倒是。”
“高兴点儿。”韩越霖能感觉到她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你要是跟别人一样扭扭捏捏,哭哭啼啼,我可真会觉着丢脸。”
“真是……你说句好听的话能怎样?”炤宁横了他一眼,又问,“心儿怎么样?”
“懒得理他。”韩越霖道,“我叫人照看着她,她说我那是监视,我只好把人撤掉了。前几日把那所宅子卖给她了,往后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又叮嘱炤宁,“再过几天就是吉日,你再记挂别人,也别出门走动。让人知道了,是说你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燕王?”
“嗯。”炤宁乖乖地点头,“我知道。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你放心吧。”
“得了,没事了。”韩越霖转身时,深凝了她一眼,笑意中有着少见的一份怅然,“居然有点儿舍不得,真是见鬼了。”没等她应声,便已大步流星走人,摆一摆手,“走了啊。”
炤宁站在原地,费力地吞咽一下,努力地睁大眼睛,望向万里晴空。
差点儿就哭一鼻子。
江予莫的心绪比韩越霖更糟糕,时不时就找炤宁说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出嫁。一到那种时候,他就开始不放心、不舍得。偶尔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狠狠地吸着气,沉默多时。
炤宁想宽慰他,可是……她自己也需要人宽慰,实在无能为力。
往后就好了。她想。
到底,吉日如约而至。
江佩仪出门的时候,炤宁全程观望,知道上花轿之前的种种事宜。
她一直尽量含着微笑,由着一干人围在房里说说笑笑,也由着人照着规矩装扮自己。
一整日,她都有些恍惚。
原本以为,她在这样的一日,该是完全的喜悦,或是由衷的伤感。
但是不,她心绪是悲喜交加。
嘈杂声中,她抱着宝瓶上了花轿。
一路上,她都在想念父母,想念着韩越霖、予莫,甚至于想念着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江佩仪等人对自己那些点点滴滴的好。
要竭力地忍着,眼泪才不会掉落。
懵懂地进到燕王府,在喧闹喜庆的氛围中,她与师庭逸拜堂,正式结为夫妇。
由他引着进到新房,坐到千工床上,略等了片刻,头上的大红盖头被他挑落。
对上他眼中含笑的俊颜,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目光,她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只是嫁了他,只是自江府走到燕王府,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这样想着,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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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大宴宾客的时候,太子并没前去贺喜。
他近几日都在忙一件事。
此刻,暮光四合,别院的室内已经掌灯。
他闲闲落座,慢悠悠地享用茶点。
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有女子款步进门,盈盈行礼,“太子殿下久等了,请殿下恕罪。”
“再久也值得。”太子笑着看向女子,抬手示意,“坐。”
女子一笑,“是。”
太子开门见山:“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愿意,我便给你更名改姓,迎你入东宫。”
“这是妾身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太子笑意笃定:“人活一世,总该什么日子都经历、享受一番。”
女子笑意渐浓,“的确是这个理。只是,妾身如何都想不出,这件事对于太子殿下有何好处。”
太子凝视着她清丽绝尘宛若空谷幽兰的容颜,“便是只为着你的容貌,也已值得。”
“殿下谬赞了。”女子笑得意味深长,“为着我是韩统领、燕王妃交情匪浅的旧识,更值得。”
这女子是莫心儿。
第064章 风月
第064章风月
“你这话很有些听头。”太子微眯了眸子。
“你做的事很值得玩味。”莫心儿嫣然一笑,“太子侧妃,听起来比较风光,其实还不是关在东宫的一个小妾?说心里话,我可真没什么兴趣。”
太子微笑,“那你的意思是——”
“依照你的说法,我更名改姓进到东宫,担负的凶险有多大?”莫心儿道,“若事情败露,你少不得将所有罪责推到我头上。我大抵要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吧?若是太子妃的头衔,倒还值得人以身涉险。”
“想做太子妃?”太子温缓笑开来,“你进入东宫之后步步筹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心儿笑得明眸微眯,梨涡浅显,“这就好比你给了我一张巨额银票,却需得我跋山涉水找到相应的银号去取。而最要命的是,那家银号在不在,都未可知。”
“你可愿尝试?”
“不。”莫心儿缓缓摇了摇头,“我虽然出身卑贱,却非你认为的贪慕虚荣。”
太子叹一口气,显得很失望,“这般说来,你我无缘聚首。”
“的确。”
太子问道:“殊荣不比你友人的分量更重?”
“一个身份,怎可与情意相提并论?”莫心儿玩味地凝着他,并不掩饰眼中的同情之色。
太子不置可否,笑道:“我只是没料到你有这般风骨。你要知道,很多人只是为了做太子侧妃,已不惜代价去谋取。”
“各人所求不同。”莫心儿道,“你身边那些侧妃、侍妾……”她讽刺地笑了笑,“我也有所耳闻,一个个浑似笼中鸟,那样活着,还不如一脖子吊死。”
“哦?”太子竟是不恼,“看起来,你对东宫也不是全无兴趣。”
“那倒不是。”莫心儿唇角微扬,绽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容,“不要说官宦之家,便是市井坊间,也流传着关于东宫的很多说法。”
“都是怎样的说法?”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搭着话,亲自给她续了一杯茶。
“都说太子殿下自从去岁冬日起,行径放荡不堪。东宫正正经经进门的,也只有太子妃和佟侧妃,其余的么,都上不得台面。”莫心儿复述着从各处听来的传言,“尤其那个林侧妃,明明是出自行伍之家,竟是一点儿风骨也没有,为了一点儿虚荣,简直连廉耻都不要了。她就是趁着太子殿下放荡的当口,才凑到殿下跟前去的吧?”她嘴角向下微撇,透着不屑,“有这种人倒是也有好处,人们因为她都明白了一件事:地位再高,品行不能匹配的话,也只能是世人眼中的笑话。”
太子听了这一席话,说不清是怎样的心绪。他身边正正经经进门的女子,其实只有太子妃。林千惠固然叫人戳脊梁骨,可是比起佟念柔,简直不值一提。
又能如何?
太子妃幸亏不是习武之人,要是习武之人,如今恐怕要每日与他唱几出河东狮吼。
不但如此,她还要留着佟念柔。留着那个人恶心她自己,更要恶心他。
想到这些,他心里便烦闷的厉害。
莫心儿闲闲地岔开话题,视线却是一瞬不瞬地凝着太子,“今日不是燕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么?我怎么也没料到,你会在这时候见我。侍卫去接我的时候,我正给燕王妃挑选贺礼呢。”
是啊,今日是燕王夙愿得偿迎娶炤宁的大日子。这桩亲事,亦是父皇打心底赞成并且盼望的。炤宁过门之前,皇帝皇后便已赏赐不断,赏赐之物或是先送到燕王府给她留着,或是直接送到江府。
前世炤宁得盛宠的情形,今生极可能还会发生。
要如何避免呢?避免她得盛宠,之于大局,要紧么?
最让他心里难受的是,日后他要不可避免地常常见到她——见到她被帝后宠着,被师庭逸护着。
那样的滋味,似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日日刺在心头。
太子妃说的没错,他对炤宁的确是又爱又恨。但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真正无法欺骗自己,才肯面对自己情意中喜欢她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