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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瑾看看布枕、看看榻头,鼓了鼓腮帮子,讷讷还口道,“没事的……”
“还敢顶嘴,嫌不够重吗?!”南宫影只是心疼,方才温柔面孔便的焦急气恼起来,南宫影最看不惯洛瑾如此不自爱。
“爹爹不必忧心,锁脊鞭我也熬的过……”洛瑾小声安慰道。
锁脊鞭,他曾命了夜鹰打的他体无完肤,而今说来真是讽刺之至。
见南宫影的表情变的扭曲起来,洛瑾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眼角瞬间染了晶亮,他鲜少为自己流泪,可一时失言竟伤了爹爹……
“我……我,不是……爹爹……”洛瑾嘴笨,与人的感情交流本就勉强。
见他快要急哭的孩子气神情南宫影最后一丝怒气也被挤的一干二净。
“殿上倒是能言善道的!”南宫影嗔怪,语气早便软化了下来。
“我……我……”洛瑾吞吞吐吐不知要解释些什么,
“方才还自称瑾儿,怎么顷刻间就变了?”南宫影唬道。
洛瑾微愣怔怔的看着南宫影,“咳咳……咳咳咳……”
南宫影抓了腰间的小手又诊诊脉。“你何处不适?这毒究竟到何种程度了?”
洛瑾的心好像跌落了一层,爹爹都没有办法吗?“瑾,瑾儿想……这毒既是尹筱的该顺了他们的武功路数去解,逆冲原本就不同于其他内功大有反其道而行的意思不妨一试!”
“当你有几条命试!”
洛瑾被南宫影捏的生疼却不敢吭声,只懦懦道,“本就是试毒的,自当催发的毒性把每个段的发展探清楚才好解!”
“你!”南宫影忽的扬手要打。
洛瑾缩缩脖子,这一日下来对那挫骨的疼痛真是怕了。
只听身前的人冷哼一声颓然的放了手,冷声道,“身后还疼的厉害吗?”
洛瑾摇摇头对上南宫影逼问的眼色只好讪讪的点了一点。
“趴着!”说着便将洛瑾的胳膊塞进了被褥里,径直取药去了。
洛瑾眼睛一张一合终于涌了几分倦意。
“喝口水!”看你那唇干的,都不知要杯水,真当我是豺狼虎豹了!
南宫影利落的给洛瑾上药生怕他再受了凉,背上沟壑成片,原本平整的皮肤此刻划开的道道血口,硬是肿起了二指粗。
“你……”南宫影才要发作却见榻上孩子呼吸均匀竟是睡了去!
给洛瑾掖好被角实在无奈一般,睡意渐涌也是困了。南宫影看着洛瑾的睡颜好无防备之心不禁勾勒起他还在襁褓中的样子,可终究只能放在脑海里了。食指一弯微微在他鼻梁上一刮,眼神里是洛瑾还未曾见过的宠溺,那么实在、那么真实……
“唔,瑾儿疼……”
“现在知道了……”
☆、日出江花红胜火
“吱吱……吱吱……”毛茸茸的大尾一扫一扫的拂过洛瑾的面颊,似是在催他起床。
洛瑾睁眼时不过辰时,身边早没了南宫影的踪影,洛瑾满怀期待的环视了一圈依旧未见南宫影,下巴顶在布枕上颇是孩子气的开口道,“吱吱,瑾儿昨夜和爹爹谈天了,爹爹居然很和蔼,还问了娘亲的事,娘亲一定很开心你说对不对?”
“吱吱,吱吱!”吱吱一面肯定着一面扑腾的前爪似是想钻进洛瑾的被子里。
“你醒了?”鸢儿担忧了一整晚,从洛瑾被送回了瑾轩阁才见他清醒,一时间很是激动。
“嗯!”见鸢儿神色憔悴洛瑾颇是抱歉道,“让鸢儿担心了,没事!”
鸢儿跨了几步立于榻前。“没事?教主说你试毒了,那怎是你随便试的,你那分明是赌上了性命!”
洛瑾一时有些发懵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鸢儿,但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暖暖的。“鸢儿莫生气,若是救了那些百姓也是瑾儿的福气。”
鸢儿无话只道,“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可饿了,想吃什么?”
抚抚吱吱的长尾,洛瑾烧还未退身上又痛的厉害哪里有胃口,可见鸢儿这样认真不忍拂了她的意,只道,“鸢儿的糯米粥就好!”
“那怎么够,再来些你最爱的清淡小菜好了,你等等!”说罢便匆匆去忙活了。
看着鸢儿匆匆离去的身影洛瑾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知的笑意。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学会了信任鸢儿,于孩子信任是需求、是本能,于杀手信任是生命、是托付,这一天洛瑾等的太久却终于开始补齐。
洛瑾趴好身子背上的伤当真难熬的厉害,洛瑾抚着吱吱的长尾呆呆的走神,曾经受了罚他只求能清洗伤口上点伤药再出发,可那总是奢求。如今他却趴在榻上养病。他依旧是孩子,依旧会想会憧憬——
若没了那些误会,瑾儿是否也是这样长大的,病了有爹爹守在榻前,或许还会有娘亲?
一阵不甚熟悉的脚步身渐渐近了,洛瑾放下吱吱伸手够了够一旁的长袍。
“少主可醒了,萧让来探不知是否方便?”一样不羁的声调,但那嚣张的人儿到底多了几分礼貌。
“稍等!”洛瑾匆忙披上长袍,将被褥规整到一旁,理理发鬓才龇牙咧嘴的蹭下床榻,伤口本就未愈合,他如此一动切开的肌肤腠理摩擦的生疼,几步路洛瑾早已满脸是汗。洛瑾无奈的皱皱剑眉不禁暗骂自己娇气,胡乱抹了一把,定定神开门道,“请进!”
萧让打量着脸色苍白的洛瑾,见他额角的汗还不断的渗出可面上却不露分毫心里生了几分敬意。
“请坐!”在冥殿九年洛瑾从来都是等待各种传唤,私下里哪里接待过亲友,加上背后的伤动作分外僵硬。
见洛瑾就忙起茶水萧让忙接了过来,“少主有伤在身,萧某来就好!”
洛瑾倒不推脱依言松了茶壶坐了下来,“萧兄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吗?”
萧让打量了洛瑾一番眼光毫不避讳,一惯高傲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份歉意。萧让从袖中掏出一盏瓷瓶道,“这是上好的伤药,若不是萧某固执,少主也不会……”
这话虽是满怀歉意但萧让面上却淡的很,洛瑾只跟着寒暄,“多谢萧兄,这事不必介怀,本是洛瑾的错!”
似是对陌生人本能的防备心,洛瑾虽无敌意却鲜少言辞一时竟是客套的很。
萧让性子不羁,直接开门见山道,“少主的毒可解了?”
萧晏在教中多年尽心尽力,奔走四方为忘幽立下汗马功劳,南方分坛更是以他马首是瞻,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在忘幽的谋臣武士中从未耳闻却一夜间成了教主,借此遗失令牌的事萧让倒想给他个下马威,但殿上看了洛瑾身后的伤,他便心知一切皆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因为洛瑾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疤虽是淡的很但对于常行走江湖刀口舔血的人依旧看的明白。
那样的伤萧让都心惊,更何况再挨上五十刑棍,这一切本就让他心生疑虑不仅暗想自己是否太心急,太唐突,但这一切都不比洛瑾以身试毒给他的震撼大。洛瑾太会收敛光芒,他的低调的没有存在感,而这样一个单薄的身子竟担起这样的责任,那一刻直击每个人的心里,自然也让萧让心里一动。他虽言辞犀利却也是聪明人,如此一来到对这神秘的少主多了几分好奇。
“教主说昨日脉象太过混乱,今日再破毒!”洛瑾淡淡一笑补充道,“内息平稳多了,我想该是无碍,萧兄不必挂心!”
“少主好胆识……”萧让声音不大,不知是说给洛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今次下江南少主是和打算?”
洛瑾不解其意,这人当真是太直接?“萧兄何意?”
“南方分坛家兄一直掌管,近来风波不断少主倒是一阵清闲,萧某对江湖事向来没什么争霸之心,但家兄忙碌多年一心为了忘幽……”萧让停下打量洛瑾的脸色,见他虽是面色不改但眸中的微微颤动却全然落进了萧让的眼中。
“萧兄这是责备洛瑾未尽少主之职了,还是……”洛瑾顿顿道,“认为洛瑾为忘幽带来了灾难!”
萧让微一昂头,笑容几分神秘,几分赞赏,更多的是惊讶他这态度。“少主误会了,若说之前萧某仍有敌意,但今时今日自该是重做考量,家兄一心一念是忘幽,我做弟弟的自当全力支持,忘幽的未来自然是要交到我等信任的人的手中,如今我既可质疑少主他人也能,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少主可莫要负了我一番心意。”
“洛瑾自当为了忘幽多做思量,但你所说却实非我所想。忘幽自是能者引之,更何况爹爹正而立之年,萧兄怕打算的太早了,况且若是教众皆如你所想于忘幽内稳定无益,望萧兄慎言!”洛瑾一副恬淡模样,反倒将了萧让一军,洛瑾心知试毒之事已令萧让改观,可他此行的目的当真如他所说的吗?若顺了萧让的话只怕又令这多疑之人反感,更何况教主之位瑾儿从未觊觎。
萧让灿然一笑,半开玩笑道,“太聪明的人,尤其是孩子容易让人嫉妒!”
“那洛瑾要庆幸自己够安全了!”洛瑾晃晃茶盏,脸上难得一见的睿智。其实他并非谦虚而是深谙生存法则,他早便懂得收敛光芒。
“近来教中盛传少主过去之事,萧某本无意窥探,但昨日见少主的伤,不知?”萧让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怔怔的盯着洛瑾望,倒是他好像不好不答一般。
“萧兄即说是过去之事无意窥探,又何有此一问呢?”洛瑾抿了口茶,只觉这几句话下来比做了一晚的任务还要困难。这萧让脸皮够厚、口齿够利、地位又特殊,实在难对付。
萧让也不尴尬只无奈的耸耸肩似是错过了神马好戏,忽而神色一怆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我跟随家兄这些年,他为人正直却古板,自如江湖便满腹雄心……”萧让骤然一停,神情变得复杂甚至哀伤。
“我尽我所能的帮他,对忘幽只是‘爱屋及乌’。”萧让看洛瑾似懂非懂的样子笑道,“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是你摆脱不掉的,感情到了,你便愿意付出一切去做、去赌,我这般心性竟也会卷如江湖,唯一庆幸的就是重遇了哥哥,这都是命,你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