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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不是薛大家来演奏,是她的弟子段玉娘。”店伙计摸了摸脑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说那薛大家技艺惊人,她的弟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吗?”乔景铉淡淡的问了一声,眼中的那寒气让店伙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客官,真是这样,小的只是让客官觉得这演奏值得一听。”店伙计不敢再看乔景铉的眼睛,点头哈腰的将一份菜单递了过来:“各位请点菜。”
随便点了几个菜,乔景铉望了一眼那店伙计的背影,对柳明卿道:“这酒楼有些古怪,咱们得好好查查。”
郭庆云也热心的凑了过去,连连点头:“上回我们在这吃饭的时候我便说过这酒楼有些奇怪,你们那会子还笑我多心,现儿自己也怀疑了罢?”
明媚坐在旁边不言不语,心中依旧在烦恼乔景铉的那桩事情,也没有去管他们那边在说什么,只是低头瞧着自己的手指甲,指甲修得很圆润,上边闪着淡淡的光芒,就如蚌壳里那层彩虹般的薄膜一般。
这样的手指伸出去别人便知道是个女子了,还女扮男装?明媚自嘲的一笑,偷眼瞧了瞧郭庆云的手,她的手掌很大,骨节也粗,指甲上边没有涂蔻丹,瞧着和男子的真没两样。
“姑娘,有个女子上台了。”雅间的门没有关,能看到玉梨与追风正趴在走廊上探着身子往外边瞧,明媚听着她们好奇的声音,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琵琶声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那段玉娘已经登台了。
就像一股清泉在山涧跳跃,碎琼乱玉般揉碎了一汪春水。时而轻缓,浅吟低唱,时而激昂,铮铮有声。
一袭鲜艳的红色绡纱衣服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数盏明当瓦灯垂在她的四周,灯光打在她脸上,雪白的脸庞上寒潭似的两丸眼睛,朱砂一点的樱唇,她的五官显得分外鲜明,让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妖娆。
“真是美人儿!”明媚盯着她看,眼睛都不眨。
“再美也比不上某人。”不知什么时候乔景铉已经来到了身后,接着她的话说了一句,明媚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只是往下边瞧了去。
那段玉娘身子坐得笔直,怀里抱着一具琵琶,她的手上戴着护甲,尖尖而细长,不住的在琵琶上头捻抹挑拨,那行云流水般的音乐便从她的指尖不住的流泻,叮叮咚咚,错落有致,就如有什么拨动着人的心弦一般,似乎能让人跟着她的乐曲一道,或是欢喜,或是悲伤。
“这曲子弹得真好。”明媚赞叹了一声。
“不仅是曲子弹得好,人也生得美。姑娘,你瞧瞧,那些吃饭的客人的眼珠子都快粘到她身上去了。”玉梨望着台上的段玉娘,摇头叹气:“还有人扔银子到台上去呢。”
嗖嗖嗖的声音响起,几个银锭子落在了台子中央,段玉娘将琵琶放下,婷婷袅袅的走到了那台子中央,站起身向四周食客答谢,福了个半身,抹胸略低,便看见里面起伏的山峦一抹雪白,她半抬了脸,斜斜儿飞出无数眼风,娇滴滴的周围送了过去,惹得几个汉子大呼小叫:“娘的,段玉娘在看着我哪!”
旁边有人起哄:“端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段玉娘何苦看你来着!爷难道就比不得你?论文采论皮相,你不及爷的地方多了去!”
这段玉娘,空弹了一手好琵琶,怎会如此张狂做致的?那媚眼如丝,分明就是在勾引那些食客,莫非是个暗娼?明媚见着她那眉眼,心中不喜,折了回去,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将雕花窗推开,眼睛往不远处的金明池畔看了过去。
这金明池每年春日都有不少游人在赏春,听说人最多的时候是新科状元簪花夸官的时候。大陈旧例,新科状元都要骑马游街,皇上亲手折琼林殿旁边的杏花,一枝娇红,攒于那黑色的官帽旁边,衬得那新登科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穿上皇上钦赐的锦袍,从皇宫里出来自金明池畔出发,打马扬鞭,游尽京城大街小巷。那日金明池畔人山人海,大家都是来争看状元郎的。
因着当今圣上徐熙喜欢点年轻人为状元郎,大陈十多年里从未出过三十以上的状元郎,所以这状元夸官便更值得看了,大家都想瞧瞧这年轻的状元郎是什么模样,有心的人家便会去打听究竟这状元郎有没有家室,若是还没娶妻,便有人家会赶紧遣媒人去求亲。
当年的柳元久,金明池畔游街夸官,引出了这么一段故事,后宅里十多年都不得安宁,现在总算快要归于平静了。明媚托腮细想着,也不知道那柳四夫人怎么样了。
“媚儿,你在想什么?”身边传来乔景铉的话语。
明媚没有回头,不想搭理他,这人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已经得罪了自己,还以为自己便已经原谅了他?自己不是京城里那些贵女,一个劲的想巴着上去,只要乔景铉一个笑脸,她们便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若是不让他从这事情上头得个教训,那以后自己便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他会变本加厉,觉得自己已经沦为他的附属品,没有一点自由的空间。做什么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宁可冒着两人要赌气很长时间的危险,也要一次性将他整治到位,得了这个深刻的教训,以后他便不敢再这般小看自己。
“媚儿,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就不说话了?”乔景铉有些困惑,他能感觉到明媚生气了,可他却不能理解明媚究竟为何会如此生气,自己不过说了句让她回府去,她便怒气冲冲的不搭理自己了,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店伙计托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郭庆云也和柳明卿走了进来,瞧着一桌子的饭菜,高兴得眉毛都飞了起来:“这张福记的口味不错,柳十,你快来尝尝。”
乔景铉的话被打断,再也没有重新接起来的机会,只能怏怏的坐正了身子,拿起筷子吃饭。这次午膳乔景铉吃得食不知味,尽管有郭庆云在一旁不停的找柳明卿说话活跃气氛,可他一望着明媚那不拘言笑的脸,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饭桌上乔景铉与明媚的不对劲是谁都能看出来的,郭庆云卖力的与柳明卿说了好一阵子话,最后也觉得没有意思,索性放弃了这缓和气氛的举止,拿了筷子不言不语的吃起饭菜来。
几个人埋头吃着饭,不多时便将那桌子饭菜解决了,郭庆云看了看身边的那两个闹别扭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只能左看看右瞧瞧,尴尬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柳十,吃过饭以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明媚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回府便是了,还能去做什么?”
“那……让我表哥送你回府?”郭庆云斜睨着旁边魂不守舍的乔景铉,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这让乔景铉惊跳了起来:“小九,怎么了?”
“我问你要不要送柳十回府!”小动作被乔景铉给揭穿,郭庆云脸上有挂不住的薄薄怒气:“表兄,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我那生性高傲聪明伶俐的表兄去哪里了?现在面前只有一个呆子了!柳明卿,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柳明卿本在旁边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没提防被郭庆云突然点到名字,也吃了一惊,期期艾艾的说:“我想去书肆那边买一套好一点的文房四宝。”
“好哇好哇,我陪你去,我可是最会挑东西,又特别会和老板磨价格的。”郭庆云兴致勃勃的站起来:“走罢,我表兄送明媚回去,难道你还不放心?怕我表兄把你堂妹拐了去?”
可不就会拐了去?柳明卿心里暗暗腹诽,一想到自己的亲妹子柳明艳,心里头又难过起来,可怜她从小开始就跟在乔景铉身后到处跑,长大以后一腔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做梦都想嫁给乔景铉。却不曾想自己的堂妹不动声色的把乔景铉一颗心掳了去。
他在一旁看着乔景铉和明媚,心里为自己的亲妹子不值,可又丝毫没有办法。虽然自己是柳明艳的亲兄长,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明媚比自己妹妹要讨喜得多。再说了,这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喜欢一个人,或许和时间相处长短没关系,只和相互的感觉有关,乔景铉喜欢上明媚,他也无话可说,只能为柳明艳长叹一声,叹息她芳心错投罢了。
郭庆云在一旁看着柳明卿那怅怅然的模样,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大步走到雅间门口,“哗”的一声拉开门:“你到底走不走,柳明卿?怎么磨磨蹭蹭的,就像个娘儿们似的。”
被郭庆云的话一激,柳明卿猛的站了起来:“走就走,早就知道你捣乱的水平了,我可不怕你,郭小姐。”
“叫我郭小九,别喊郭小姐!”郭庆云回头一笑:“或者喊我郭家小九,小九,都行!这样喊听起来显得很亲近,是不是?”
“你……”柳明卿语塞,快步跟了上去。
人都走了,只余下乔景铉和明媚,玉梨站在雅间外边,望着里边两个人,有几分愁眉苦脸,雅间里边气氛很奇怪,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只能快步走出来了。
“媚儿,你生气了?”乔景铉偷眼望了望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的明媚,心里有些内疚,可脑海里却浮现出她和卢懋晟站在一处说话,巧笑嫣然的那场景来。
“我没生气,我怎么敢对英王府世子生气呢?我也不用你送我回去,我自己带了丫鬟出来,和玉梨一起回去便是了,世子您好好歇着罢。”说完这话,明媚便站起身来,也不看乔景铉,转身就往外边走。
乔景铉一着急,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媚儿,还说你不生气?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对我冷淡了?”
“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原因?贡院面前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说?你分明知道卢懋晟与我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只是在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可你却冲过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没由得让我觉得心寒。”明媚抬起头来盯住他的眼睛:“既然在一起,就该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