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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我的孩子。”
“谢谢你,花蝴蝶。”
“谢谢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
沈厌夜带着莲瑕回到太乙剑宗后,迎接他们的是破军剑灵和梅如烟。那剑灵一身羽冠黑衣,容颜未改,整个人和三百年前沈厌夜飞升而去时的他没什么两样。至于梅如烟,她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前世发生了什么,她也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见到了沈厌夜和沈莲,她向两人施了一礼,举手投足间端庄而大方,一点也没有玉铃儿古灵精怪的样子。
沈厌夜虽疑惑为何不见楚离,但是破军剑灵的神情似乎很是困扰忧虑。如今当务之急是处理乾灵峰的地脉,于是沈厌夜便先去将陆欺霜设下的封印解除了。“灭”的法力一旦被破解,“生”的灵气便源源不断地溢出,令原本因为战乱而山水凋敝的乾灵峰回复了曾经的生机。
此时已是深夜,绝大多数弟子都在熟睡,是以在他们醒来之后,便会惊讶地发现太乙剑宗已经回复了昔日的景象——枯死的树枝抽了新芽,被血染红的溪流也重新变的清澈。然而沈厌夜自然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他还要和莲瑕去天音城找到陆欺霜。于是,他便向梅如烟和破军剑灵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没想到我们曾经竟有这般渊源。”梅如烟恬静地笑着,神色淡然,眉目之间像是笼了一层寒烟,“沈天君,如果您需要我助您一臂之力,梅如烟定然不会推脱。”
她这般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态度令莲瑕有些惊讶:“你难道不介意想起曾经那些痛苦的事情?”
他的问题让梅如烟勾起了唇角。佳人展颜一笑,明明美得如诗如画,但是女子眼中的忧伤和哀痛却令人扼腕叹息:“兵主,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曾经得到了劫火剑的修士们都千方百计地想要汲取你的法力?”
“因为贪婪。贪婪会引人走向无底的渊薮火湖。然后,他们会把灵魂献给我。”
“啊……没有错。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贪求力量呢?”梅如烟诘问道。然而,她并没有等到莲瑕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因为弱小的人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只有得到了力量,才能让自己在无情的天道和人为的纲常面前拥有左右自我命运的能力。因此,我需要力量,哪怕伴随着这力量而来的,是痛苦的回忆。兵主,我已经很痛苦了,我的法力太低微,我连我的师父都拯救不了。这样的苦楚,你是无法理解的,因为你是强大的劫火妖剑之灵,你没有尝过无能为力的滋味。”
沈厌夜依稀记得陆欺霜也对他说过相似的话,这便是她当初逼迫他练剑修行法术的原因。这些日子以来,沈厌夜早就明白了——陆欺霜说的没有错,她所有的话全部一语成谶,如今梅如烟又是一个例子来证明陆欺霜的话而已。
莲瑕沉默了良久,却无奈地笑了:“梅宫主,我怎么可能没有尝过无能为力的滋味呢?我只是一把剑,纵拥有高强的灵力,却连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都曾经求之不得啊。”
☆、第一百零二章
“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梅如烟戚戚然地望着他,苦笑道,“什么东西对于普通人是唾手可得的呢?感情?——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挚爱,他们的婚姻是悲剧。地位?——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拥有。兵主,这些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全部拥有。如果说你还曾经不曾拥有过什么……那便是作为一个‘人’的身份?呵……”
她干笑了两声,莲步轻移,后退了两步,以罗袖掩面:“兵主,你对‘人’的定义是什么呢?能挺胸抬头地活在这天地间吗?你放眼看看这天地之间,芸芸众生,就是那些真真正正的人类,他们有谁真正拥有与‘人’的身份匹配的,作为‘人’的权利?他们无助,弱小,只能被天道和人为的伦常所压迫:庶民被人类设定的阶级制度压得喘不过气,就是名流千古的帝王,亦不过只有百年的生命,在无情的天道面前如若草芥蝼蚁……”
寒冷的夜风乍起,吹拂过女子的衣衫,将她银灰色的罩袍扬起,在风中如同绽放的花朵。宽大的广袖在月光下飞舞,与她散落的青丝缠绕在一处,将她本来就瘦削的腰身衬得更加纤细柔弱,不盈一握,仿佛风若失再大一些,便会将这杨柳一般的腰肢折断。这般脆弱的样子,倒是和沈厌夜记忆中,曾经的玉铃儿重合了。
但是,玉铃儿并不是什么脆弱的温香软玉,她是太乙剑宗的首席弟子,无极长老最得意的弟子,为功力绝顶的神界上仙所出。如今的梅如烟亦不是位柔弱的女子,她是统领九州妖修的应天宫主。然而,在他的记忆中,无论是玉铃儿也好,梅如烟也罢,无论她的名号再响,他只能想得到她眉目含泪的样子。
——她很强大。但是,在天道面前,再强大的人都是弱小的。陆欺霜说的没有错,天道无情,天道不公……她是对的。即使如今她已走上了邪路,他却依旧无法说她做错了什么……
沈厌夜正兀自出神,而那边的梅如烟似乎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开始指责莲瑕:
“比起他们,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吗?你是千古妖剑,法力绝顶,神通广大,天道奈何不了你。至于伦常……只要你不在意,它对你来说也如同不存在。莲瑕——你不要反驳,”见红衣剑灵要说些什么,梅如烟登时打断了他,“如果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当一个普通的凡人,还是劫火妖剑之灵?!”
莲瑕垂下眼睛。她的话,他无从反驳。沈厌夜不忍见莲瑕也露出这样的神情,便对梅如烟道:
“已经够了。请你不要再说了。”
“够了?!你——”梅如烟本来就在气头上。如果沈厌夜不来打断她,她准备出出气也就算了,但是沈厌夜居然斥责她,这实在令她不能忍。只见她眼中寒光一闪,倏然便有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像是绳索一样扼住了沈厌夜的颈子,“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给了这些剑灵‘解放自己’的主意!如果不是你,沈厌夜,三百年前太乙剑宗的惨剧根本就不会发生!就算你飞升离去了,被你教唆蛊惑的这些剑灵们依旧在人间掀起了腥风血雨,在九州仙门大肆杀戮!”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话语掷地有声,语气凄厉极了。她一面说,一面逼近沈厌夜,等到说完,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抬起脸恨恨地望着他。她抬了抬手指,那些扼住他颈子的藤蔓登时变得紧了很多,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沈厌夜,你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教会那些剑灵自作多情,自怨自艾……这些灾难根本不会发生!!!”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沈厌夜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打下了一层暗影,盖住了那双幽深如若潭水的眸子。他早就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但是当这些话被玉铃儿的转世说出来的时候,他依旧感到万分心痛。
梅如烟收回了手,那些藤蔓也委顿下来,缩回了地面之内。她用指腹抹过眼角,拭去了刚刚落下的泪。她背过身去,不再看莲瑕和沈厌夜以及一直不曾说话的破军剑灵:“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总之,我一开始的意思是……我愿意恢复前世的法力和记忆,助你重铸生死镜,对抗陆欺霜。如果两位手中有溯梦草,还请交给我吧。”
莲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张开五指,碧绿的草叶便浮现在了他的手中,明明灭灭的光泽将白皙的手指映衬得恍若碧色的玉石。梅如烟道了谢,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溯梦草,便将之送入口中,旋即便开始盘膝打坐,试图炼化其间灵力。沈厌夜心里有些难受,便交代破军剑灵为她护法。破军剑灵自是答应了,但是在沈厌夜即将离去前,一直未曾和沈厌夜说过什么话的剑灵忽然一整衣袍,对着黑衣的剑修跪了下来!
“破军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沈厌夜惊讶之下,一个不小心,竟以旧日的称呼呼唤他。“前辈”两字令破军剑灵心中一阵酸楚,即使万年不曾动容,他都感到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破军剑灵闭上眼睛,强自压抑下汹涌的情绪,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不管梅宫主说了什么,青犼妖王说了什么,遗音琴和雪魂剑说了什么……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了解您的心意。即使嘴上不说,我们也都很感谢您。”
沈厌夜注视了他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不准备说话了的时候,沈厌夜才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
“破军前辈,您恨我吗?”
这个问题让跪在地上的黑衣剑灵犹豫了一下。沈厌夜的眼神并不很严厉,他的语调和之前也不甚相同。以往,沈厌夜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又清又冷,却像是终年吹拂在极北之地的朔风,带着彻骨的寒。今次,他的声音夹杂了迷惘和疑惑,还有淡淡的期许。
在他的注视下,破军剑灵终是没有说话。
“……”
过了许久,沈厌夜了然道:“是么。”
破军剑灵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想说什么,但是沈厌夜只是淡淡地回复道:
“我明白了。……沈莲,我们去天音城。”
……………………
沈厌夜和莲瑕到达易国的首都时,天刚蒙蒙亮,天音城的宵禁才刚刚解除。尽管时辰还早,但是晓市已经开始,已经有农夫挑着担子进城贩卖新鲜的作物,各个茶馆里也飘出了温暖浓郁的香气,溢满了俗世温馨的味道。
这次莲瑕没有穿戴风貌,故而便没有显出身形,漆黑的劫火剑安静地躺在沈厌夜的掌心。沈厌夜走在城里,看着天音城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由得拿这里和凡世其他地方做了对比。遗音琴灵之前答应过他,她将不再用法力庇护天音城,如今看来她还是食言了。如果不是她的话,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