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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矮冬瓜回来拿餐盘的时候,他说:“你知道理查三世在当时是很受欢迎的人吗?我是指在他当上国王之前。”
矮冬瓜狠狠地瞪了画像一眼。
“不过是躲在草里的蛇罢了,如果你问我的话。假仁假义,那就是他:假仁假义地等待他的机会。”
等待什幺机会呢?他想,就在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时。他不可能知道他的哥哥爱德华会在四十出头的时候猝逝。他也不可能预见(即使他们在儿时曾共度一段极亲密的时光)乔治最后会被没收财产,褫夺公权,他的两个孩子也失去了王位继承权。因此所谓的“等待机会”似乎并没有立论的基础。而有镀金般秀发的绝色美女,除了无可救药的重用亲人之外,还算是个受人敬重的女王,她还让爱德华拥有一群健康的孩子,包括两个男孩。这一家子血亲,包括乔治和他的儿子女儿,都是理查和王位之间的障碍。当然像这样一个忙于管理北英格兰,与苏格兰人征战(而且成绩斐然)的人,怎幺可能会有时间去“假仁假义”。
到底是什幺使他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改头换面?
葛兰特伸手去拿《瑞比的玫瑰》,想看看培尼─艾利斯小姐对西西莉.纳维尔幺子的不愉快蜕变有什幺说法,但狡猾的作者避谈这个话题。她希望这是本愉悦的书,如果照事情原本的逻辑发展下去,当然会无可避免的成为悲剧。于是她以伊利莎白──爱德华长女的出场,为该书的最后一幕奏出绕梁余音。这使她不必提起伊利莎白两个小弟弟的悲剧,也不必描述理查如何战死沙场。
所以书的最后一幕是皇宫里的舞会。满面红光,快乐而年轻的伊利莎白,身着白色新礼服,戴着她的第一串珍珠项链,显得高贵美丽。她穿著她的舞鞋不断地跳舞,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们。理查和安,还有他们羸弱的小儿子,特地从米德汉前来参加盛会。但乔治和伊莎贝尔都没有出场。伊莎贝尔数年前默默的困难产去世,乔治并不显得悲伤。而乔治本身也死得没没无闻,但是乔治曾经那样突如其来的性格倒错,使得他的极度孤僻竟也为他赢得了不朽的知名度。
乔治一生不断发生灵魂上的惊人逆转。每次他的家人都一定说过:“这真是可怕极了,就连乔治都想不出更荒谬的事了吧。”不过每次乔治都令他们大吃一惊,乔治古灵精怪的能力似乎是无穷尽的。
这样的转变似乎是从他第一次与他的岳父狼狈为奸之后开始。当时渥威克想叫他继承可怜的疯国王──亨利六世的位子。渥威克把亨利六世弄上王座也不过是想为难他的表哥爱德华罢了。这两个渥威克公爵都希望见到他们的女儿成为女王,不过乔治对王位继承权的坚持在理查访兰开斯特军营的那一晚已经化为泡影。但对一个爱吃糖的孩子来说,初尝权力的甜头已经让他欲罢不能,在未来的几年里,这个家族总要想办法对付乔治出人意料的异想天开,或让他停止他新想出来的滑稽愚行。
当伊莎贝尔死的时候他坚信她是被她的侍女毒死的,而他的男婴则是被另外一名侍女毒害。爱德华认为这件事情非常严重,于是颁布令状,要求该案在伦敦法庭公开审理。但乔治却在他的地方法官主持的法庭即决审判这两个人,并随即将她们吊死。震怒的爱德华为了谴责他,将乔治家里的两个成员以叛乱罪起诉,但是乔治不但没有将这件事视为警讯,反而大声抨击这是司法谋杀,叛变的怒火在他的心中整个燃烧了开来。
然后他决定迎娶全欧洲最有钱的女继承人,也就是玛格丽特的继女,勃艮地年轻的玛丽。善良的玛格丽特认为让她哥哥留在勃艮地比较好,但爱德华已经安排他回麦克希米兰为奥地利的案子受审,使乔治仍陷于尴尬之中。
当勃艮地的阴谋失败之后,整个家族都希望能平静一阵子。毕竟,乔治拥有一半纳维尔的土地,并且无需再为财富或生孩子而结婚。但是乔治又有了个新主意,为此他娶了苏格兰王詹姆士三世的妹妹玛格丽特。
终于他的愚蠢到达了极点。先是和外国的法庭进行秘密协商,后来更公开让兰开斯特国会宣布他继承亨利六世的王位。这,无可避免的,使他得在另一个国会接受审判,也使别人想救他都救不了。
这场审判成为爱德华和乔治两兄弟间精采火爆的对吵,但是在乔治如众所预期的被判处死刑之后,一切却暂停了。剥夺乔治的地位是一回事:那是大家想做也该做的。但是让他上断头台却是另一回事。
时间一天天的消逝而判决却迟迟未能执行,下议院为此提出了质询。结果第二天就传出了乔治的死讯,克雷伦斯公爵死于囚塔。
“淹死在甜葡萄酒桶里。”伦敦人说。这就像是伦敦东区人对酒鬼翘辫子时的典型评语,然而这却使得一生郁郁不得志的乔治、水垂不朽。所以乔治并没有出现在西敏寺的舞会,而在培尼艾利斯小姐的最后一章所强调的,并非西西莉.纳维尔是儿子们的母亲,而是西西莉.纳维尔是孕育出优良后代的祖母。虽然乔治死时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但他的儿子,年轻的渥威克,却是个健康的孩子,而小玛格丽特年仅十岁就显露出纳维尔家传统的美貌。爱德蒙,十七岁就战死沙场,看来或许是无谓地浪费了一条年轻的生命,但足以平衡的是,他小时候身体本来就单薄,所以她原本就没预期他会长大成人;而他还有个儿子继承香烟。理查二十几岁的时候看起来还仿佛可以被轻易地折成两段,但他却坚韧得像石南花的根一样,或许他那看起来脆弱的儿子长大以后也会像他一样强劲。至于爱德华,她的高大金发的爱德华,他的俊美或许有时令他看起来脑袋空空,他的友善或许有时会让人觉得他有点懒散,但他的两个小儿子和五个女孩都遗传到了他们两边祖先血统中的美貌。
身为祖母她可以骄傲地看着这一群孩子,身为英格兰公主她也可以将他们视为一种保证。保证皇冠将在约克这一脉代代相传。
如果有人在舞会中观看水晶球,然后告诉西西莉.纳维尔在四年之内不仅是约克这一脉,甚至整个布兰塔吉聂特王朝都会、水远的消失,她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或者有叛乱意图。
但培尼─艾利斯小姐并没有刻意掩饰,在这场纳维尔和布兰塔吉聂特的家庭聚会中,充斥了伍德维尔家族的人。
她环视整个房间,希望见到她的媳妇伊利莎白受人妒忌或遭到孤立。这桩纳维尔的婚姻后来变得比大家预期的要好多了;伊利莎白是值得尊敬的妻子,不过副产品们却不怎幺样。这或许无可避免,因为这两个男孩的监护权必须给她的长兄。瑞伯斯除了因为太爱炫耀和野心外露而像个暴发户之外,倒还算是个有教养而值得尊敬的人,可以在他们于劳德洛求学的时候照管他们。但至于其它人:四个兄弟,七个姊妹,还有她与第一任丈夫生的两个儿子,要把他们随着她的步伐一同带进婚姻市场中却委实太多了。
西西莉看着嬉闹的人群,从蒙着眼玩捉迷藏的孩子们看到站在晚餐桌旁的大人。安.伍德维尔嫁给爱赛克斯伯爵的继承人。伊莲娜.伍德维尔嫁给肯特伯爵的继承人。玛格丽特.伍德维尔嫁给奥朗岱伯爵的继承人。凯瑟琳.伍德维尔嫁给白金汉公爵。贾姬.伍德维尔嫁给史传其勋爵。玛丽.伍德维尔嫁给赫伯特勋爵的继承人。而约翰.伍德维尔,丢脸地娶了诺福克的朵薇格,她年纪大得足以做他的祖母。旧家族注入新血是好事新血总是偷偷渗进来──但如果是同一来源且排山倒海而来,那就不妙了。就像一个国家里的政治血统,外来的介入极难被消化吸收。不仅不聪明,还会令人后悔莫及。
不过,这股新血还有好长一段日子可以慢慢吸收。这个突然进入旧有政治体中的力量会不再如此集中,会分散、会静止、会不再危险和令人沮丧。爱德华虽然大而化之,却也精明地知道这一点;他得让这个他已安定地治理了近三十年的国家继续保持稳定。从来没有人像她敏锐、懒惰、有女人缘的爱德华那样地统治英格兰,拥有暴君般的权力,却施以仁政。
最后一切都会顺利的。
当她的孙女伊利莎白上气不接下气,笑着跑离那一团混战冲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时,她正要起身,加入他们一起讨论甜点省得让别人认为她过于挑剔或冷漠。
“我玩这种游戏太老了,”她边说边喘着气,“而且会毁了人家的衣服。您喜欢我的衣服吗,奶奶?我硬赖着爸爸帮我做的。他本来说我穿旧的那一件茶色丝缎就可以了。玛格丽特姑妈从勃艮地来看我们的那一次我穿的那件。没有比有个会注意女人穿著的爸爸更糟的事了。他对人家的衣橱了若指掌。您知道多芬拋弃我了吗?父亲在生气,但我高兴极了。我在圣凯瑟琳教堂点燃了十根蜡烛。那花了我剩下的所有零用钱。我不想离开英格兰,我希望永不离开英格兰。您可以帮我吗,奶奶?”
西西莉微笑着说她会试试看。
“老安卡列特帮我算命说我将会成为皇后。但没有王子要娶我,所以我看是不可能。”她停了一下,轻声继续说:“她说英格兰皇后,但她好象有点醉醺醺的,她非常喜爱杯中物。”
培尼─艾利斯暗示伊利莎白将来会嫁给亨利七世是不公平的,更别说缺乏技巧了,如果作者不准备去面对这之间的种种不愉快的话。假设她的读者知道伊利莎白嫁给第一个都铎国王,那幺也就假设了他们知道她的弟弟们遭到谋杀。所以她选来作为全书收场的欢宴场景,就无可避免的会被一层黑暗的阴影所笼罩。
不过整体说来,葛兰特认为,她故事是写得够好的了,就他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