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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女人被婆家赶出来,一辈子就完了。你看长今呢,从宫女到内医女,甚至惠民署医女,她可以随便换,这不是很好吗?”
德九媳妇讽刺挖苦的技巧确实不容低估,但长今也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旁边的一道倒是暴跳如雷。
“她本来就很伤心了,您就不能跟她说点儿别的吗?”
“我也是伤心才这么说的,说是一年交两石米,可现在怎么样?别说两石了,连两斗都不到。惠民署的俸禄比内医院低多了,不是吗?”
“钱就那么好?您就那么喜欢钱?”
“那你呢,你就那么喜欢长今,竟然能为了她跟母亲顶嘴?你就那么喜欢?”
长今接受医女教育就是在惠民署,所以对这里并不感到陌生。太祖元年继承高丽时代的惠民库制度,设立了惠民局,世祖12年更名为惠民署。迁都汉阳后,在建设都城时动用了大量百姓,很多人在施工中受伤,甚至还传染病大肆泛滥,据说这些人都是在惠民署接受了治疗。医药运输、收纳、救治民众,包括医学教育都是惠民署的主要任务。
这里人很多,从提调到茶母*(朝鲜时代在官衙里负责端茶倒酒的官婢,从朝鲜后期开始秘密从事搜捕任务,相当于今天的女刑警——译者注),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据说考试成绩不好的医女被送往惠民署做茶母,而且惠民署医女在官妓中的地位最高。想成为医官的人必须先以医学训练生的身份入学,接受一定的教育,所以这里有很多预备医官。
惠民署和活人署的设立,是为了救济那些得不到中央医疗部门照顾的普通百姓。根据字面意思来看,惠民署就是施给百姓恩惠的官厅,活人署则是救人的官厅。
据《经国大典》记载,惠民署是为百姓治病的机关,而活人署则是为都城病人治疗的机关。很多百姓在生病却无钱医治时都来找惠民署。事实上这两处机关都是一团糟,甚至被人们称为“杀人署”。建立不久为什么被冠之以如此恶名呢,可见问题之多。
接受医女训练的时候长今并没有发现,惠民署其实不成体系,却频繁发生违法乱纪的事。原本免费提供给百姓的药材总是不翼而飞,药材仓库里积满了灰尘。
医官在取得独立开设药房的权力之前,也只是打发时间,从来不把心思放在为百姓治病上面。不但茶母,大部分的医女都热切盼望有一天能被哪位高官娶回家中做妾室。尽管如此,他们也敢欺生,聚在一起结党营私,从第一天起就排斥长今。
大概是有人跟内医女交往的缘故,长今拒绝参加宴会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至于她擅自行医的消息就更不必说了。医官们拿荒唐不经不可救药的眼神打量她,医女则对长今表现出了彻骨的厌恶。长今对此毫不在意,她理直气壮地面对那些除了权威和体面什么也没有的医官,对于叽叽喳喳的医女,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因为医女不可以擅自针灸,她也只好给医官们打杂。想来想去,长今又把一些有志于学医的训练生和妇女聚集起来,教她们学习简单的医术。当然,大多是些可以在家简单操作的应急措施。
对于贫苦艰难的百姓来说,贵重的药材或者医学书籍都可望而不可及,因为书籍大都以难懂的汉字编著而成。长今用言简意赅的语言解释给大家听,还教她们基础的针灸法。
政浩每天都留在惠民署,就像坚守承诺一样,他坚守着“永远守护在长今身边”。当时他正在调查药材商与崔判述之间的非法勾当,于是暗中调查惠民署的药材缴纳情况。
根据政浩掌握的情况,药种商垄断了药材的专卖特许权,而崔判述则控制着药种商。对全国各地药材商带来的药品,他找出种种借口吹毛求疵,或是退回或是低价购入。崔判述从丧失竞争力的药材商那里以最低的价钱收购药材,转手卖给他所掌握的药种商,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谋取数倍的暴利。
穷苦百姓自然买不起药,他们只能去找惠民署,可是从惠民署取药比上天摘星星还难。暂且不论进到惠民署的药材质量多差,而且就连这些劣质药材也被医官们伪造帐簿从而据为己有了。
儒医出入惠民署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还是有很多人看着不顺眼。他们害怕自己的非法勾当被戳穿,一个个神经紧张。政浩不能告诉大家他来看望长今,再加上当年的成均馆人参问题半途而废仍未解决,所以他决不想放弃调查。
长今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太多时间与政浩在一起。医女们随时都被叫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给患者看病、教育、甚至连药材管理的事全都由她负责,忙得不可开交。
梅雨季节开始的时候,云白来了。
“你又被赶出来了吧?看来你跟王宫真是无缘啊。”
刚一见面,云白就冷嘲热讽。长今被激怒了,气急败坏也不甘示弱,她冷冰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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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长今》第十八章传染病(2)
…
“大人还没被赶出来吗?典医监的法纪也太松散了吧?”
“你不用担心典医监的法纪,很早以前我就被赶出来了。”
“什么?”
“我说让我戒酒还不如让我戒典医监,他们就让我立刻走人。”
“大人您也……那现在拿什么当酒钱?你总不会要我给你买酒吧?”
“死丫头,没良心的东西,为了让你做医女,我尽心尽力地教你,连壶酒也不愿意给师傅买吗?”
“惠民署医女的俸禄少得可怜,我很难办。”
师徒之间亲密无间地开着玩笑,彼此很久没有这样无忧无虑地笑过了。一阵清风挟着雨的气息从湿热的院子里席卷而过。
“好象要下雨,看来路上不会寂寞了。”
“您要去哪儿啊?”
长今这才发现,云白背着一个大包袱,好象要出远门。
“我去旅行,顺便到智异山找点儿药材。”
“离开典医监,现在您又打算开药房吗?”
“这个主意也不错啊。麻烦医女无论如何帮我牵牵线,就让我用惠民署的药材吧。”
“等雨停了再走吧。”
长今正为云白雨中赶路的事担心,所以没理会他的玩笑。
“如果现在出发,走到那边雨不就停了吗?”
“这可是梅雨。”
“梅雨过后,说不定又有传染病肆虐。对于艰难的老百姓来说,这个时候的药比任何时候都贵。要想赶在梅雨之前采药加工,现在必须马上出发。药材的采集时机和加工方法最为重要。”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凡药三分毒。为了把毒排干净,必须经过认真细致的加工程序。同样的药材,用心调制加工和未经加工,药效大不相同。”
“什么时候有机会,我想跟大人学习学习。”
“没有特别的方法,只要用心就行。喷上酒,九蒸九曝,也就是蒸九次炒九次,这个过程很重要。另外还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心思除去油脂,最后晒干。药材的药效最终取决于调制和加工的方法。过季的药材药效肯定会大大减弱,所以不管多么珍贵,都不能用。”
“惠民署要是能有一位大人这样的医官就好了。”
“不是有你吗?”
“医女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有严格的规定。”
“你以为只有医女才是这样吗?”
云白的话音里饱含着失落。他一定在典医监遇上了什么事,所以他才放弃俸禄,如此狼狈地离开。
望着云白逐渐远去的孤独的背影,长今突然想到,也许自由不过是孤独的另一种说法罢了,那是只有放弃某种东西的人才能拥有的高尚而隐然的孤立感。这时候雨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有消息说,御膳房的一个内人自尽了。长今奉命前往调查事件的真相,于是她和茶母一起入宫了。
三年了,长今再次来到御膳房。走进停放着尸体的内人住所,长今努力忍耐,却仍然恨得两腿发抖。
内人们蜂拥而来,长今连招呼也没打,直接迈步进了房间。
通过考察尸体发现,这名内人好象服过剧毒药物。自尽之人无论选择上吊还是投湖,一般都会咬到舌头,而服剧毒本身就有些蹊跷。不管手艺多么精湛、配出多好的毒药,都不可能服毒之后立刻死去。
被赐死药的罪人也可以自己走回房间慢慢死去,之所以把药加热,为的就是增强药效,缩短痛苦的时间。如果赐死对象是武官或者身强力壮,仅凭死药死不了,还要用绳索勒脖子,这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想自杀却选择这种痛苦的方法,从常理上说不通。
茶母的想法也差不多。
“嘴巴周围还有伤,可疑的地方很多,内衣上面的斑点也很可疑。分明是沾在草叶或泥土上,过一段时间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
“还有一种假设,她去寻找上吊的合适位置,然后回到住处服了剧毒,可我总觉得有些前后矛盾。”
“像是服了剧毒吧?”
茶母摘下银簪拨开死者嘴巴插进喉咙,过一会儿,银簪逐渐变成了黑色。
“她服的是砒霜。砒霜内含硫磺,与银结合就会变成黑色。不过,如果是她自己服的砒霜,嘴角不可能撕裂。”
“一定是有人强灌的。”
“那么,为什么不把尸体抬走而放在这里呢?”
“如果是凭借暴力灌毒药,至少应该有两人以上。应该不是力气不够,而是没有时间。”
“一定是这样,现在该怎么办呢?”
“应该先见一见跟她关系密切的内人。也许她和谁结了仇怨,或者与谁相爱都是说不定的事。”
“我也暗中打听一下。”
“对了!你曾在御膳房待过,一定有很多熟人。”
茶母声音很低,必须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巴才听得见。她故意放低声音,是怕别人听见。
长今回答得很简短,先走出了房间。御膳房的宫女们围在院子里闹哄哄的,看见有人出来,不约而同地磨蹭着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