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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阵子,张院长一直很奇怪,他叹气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他问我们:“活着好吗?”
我们摇摇头,这个问题太深奥,我们并不知道答案。
他又问我们:“世界上,真的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吗?”
我们又摇摇头。
最后,张院长微笑着,送给我们每人一颗糖果,说:“唉……你们也觉得,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无法克服的不幸吧?”
他说完,在房顶上挂了一个绳子。
我好奇地问:“张爷爷,你打算荡秋千吗?”
张院长点点头,踩在凳子上,把脖子伸到绳子里,说:“一会儿,你们帮我把凳子拿开,我怕我没有勇气……”
“好!”我们说。
“然后,你们守在门口,从1数到1000,数完之前,谁也不能进来,听到了吗?”
“嗯!”我们很乖地点点头。
于是张院长闭上了眼睛:“开始吧……”
我和小丙合力把凳子拿开,然后招呼小丁和小乙一起坐在门口数数。
“1、2、3、4、5、6、5、4、9、……”数着数着,我懊恼发现,我们谁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数到1000,我第一次觉得我们真的很没用。张院长第一次这么信任我们,交给我们如此重要的任务,我们却没有办法完成。
小丁小声说:“要不……我进去问问院长爷爷?”
“不行!”小丙说:“要是问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很笨?”
“可是9后面是什么?”小乙紧紧皱着眉头。
我不理他们,伸着手指头,算来算去,后来,把我们四个人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加到一起,才数到了65。
这时,张院长的儿子来了,他一脚把我们从门口踢开,推门就要进去。这绝对不可以,我们还没有数到1000呢!
于是我扯着他的左腿,小乙扯着右腿,小丙和小丁则合力拉着他的胳膊,就这样撕扯了几分钟。
张院长的儿子好不容易甩开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张院长已经死了。
医生说,早一分钟都还有救。
3。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没有完成张院长的任务,后果会如此惨重。
因为我们没有数到1000就让张院长的儿子进去了,所以,我们统统被小张院长毒打了一顿——小张院长就是张院长的儿子。
不仅如此,他还把我们从宿舍里赶了出来,在腿上拴了链子,然后绑在孤儿院垃圾堆旁的大槐树上。
那里白天热,晚上冷,还臭烘烘的,有很多苍蝇。
这些都还不算,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给我们饭吃了。院里的老师和孩子们都对我们恨之入骨,因为是我们害死了像爷爷一样的张院长。
每到自由活动时间,院里的孩子们就会三五成群地围过来,要么冲着我们撒尿,要么就向我们丢垃圾,三个弟弟常常因为疼痛而大哭,边哭边说:“有本数你们数到1000啊?你们有本事数到1000吗?”
我没有哭,因为我是哥哥。我从垃圾里捡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分给弟弟们吃,我知道,饿着肚子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
后来,我发现了一种新的获取食物的方法。
比如,如果我们学狗叫学得像,有的小孩就会大笑着把吃剩下的馒头扔给我们;又比如,如果我们用嘴接住了他们扔过来的石头,并把石头还给他们,他们也会给我们剩饭吃。
孩子们叫我们“狗兄弟”,可是,真正的狗并没有把我们当兄弟。孤儿院附近,就有一条又黑又大的母狗,身上的毛似乎都涂了胶水,一撮一撮地贴在身上。
每到晚上,它就跃过低矮的墙头,跳到垃圾堆里,和我们争夺宝贵的食物。它的爪子比我们锋利,牙齿比我们坚硬,动作比我们敏捷,最要命的是,它并不比我们笨。
它知道我们被链子拴着,跑不远,所以故意挑衅我们。常常跃到我们的活动范围抓一下,又远远得跳开,如此这般,我们连反攻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什么是痛苦。
如果连一条野狗都开始欺负你的时候,你就不得不痛苦。
在槐树的叶子快落光的时候,我们病了。
最先是小丙,然后是我,其次是小乙和小丁。我们不但长得一样,连生病都生同样的病。咳嗽,流鼻涕,脑袋里似乎有一面沉重的大鼓,总是咕咚咕咚地敲个不停。因为大鼓的缘故,所以我们都感觉脑袋很沉,而身体很轻。
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那条野狗一直没有来。它或许和我们玩腻了,寻找新的更有趣的调戏对象了。
我很悲哀地发现,连野狗都遗弃了我们。
4。
在我们生病的第五天,野狗回来了。
它看起来虽然胖了些,但是却很虚弱,总是“呜呜”地哼哼着,眼睛里湿漉漉的,充满了忧伤。
它先是在我们活动圈子的外围试探了一下,见我们谁都没有反应,就又大胆地靠近了一点点。
就这样,它试探着,走三步退两步,终于来到了我们身旁,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挨个儿嗅了嗅。当时,小丙已经病得失去了知觉,甚至连胡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喃喃地哼哼着:“哥……我看到妈妈了……妈妈……妈妈……”。
野狗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夜空长长地哀嚎一声,俯下身子,把肚子对准了小丙。奶头蹭到他的嘴边。
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但是无论它打算怎么做,我都没有力气阻止。
小丙的嘴刚刚接触到野狗的奶头,就拼命地吮吸起来。
那个晚上,野狗似乎一改以往对我们的敌意,挨个儿给我们喂奶,最后爬在我们中间,低声“呜呜”着睡去。
它的毛很软,有浓重的腥臭,但是很温暖,甚至,很有安全感。
那个晚上,我在野狗的身旁流泪了。我小声问小乙:“你被别人抱过吗?像妈妈抱着孩子一样。”
小乙摇摇头。
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被拥抱过。我想,被拥抱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几天以后,在野狗的照料下,我们的病竟然好了。
我们和野狗成了好朋友,它常常从外面带吃的回来,有时候还有特别好吃的肉包子之类的。
我们叫它狗妈妈。
当然,这更引起了全院师生的嘲笑,他们说:“这下子全乎了,狗妈妈,狗兄弟!哈哈……”
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狗,就像看不起我们一样。
但是,我的内心深处,依稀觉得,狗比人类好多了,它们聪明、善良、调皮、可爱,讲义气。
做狗比做人幸福,做狗兄弟,比做人兄弟幸福。
于是我对弟弟们说:“我们不要做人了,我们做狗吧?”
弟弟们也觉得做狗好。
于是,我们绝定不再做人了。
就像张院长以前常说的那样:做人苦呐!
5。
自从小张院长接管了孤儿院以后,似乎来认养小孩的人越来越少了,就算有,也总是那么几个人。
眼看着孩子们越来越多,可老师却越来越少,很多老师都被莫名其妙地辞退了。有一天,正当我们跟着野狗妈妈学习怎么辨别气味的时候,小张院长突然带着一个男人来到垃圾旁,他们捂着鼻子赶跑了野狗妈妈,然后对我们指指点点地说:“这四个傻子,随便挑,看谁的肾好就用谁的吧……放心,这四个就是脑子傻,器脏都不坏。”
我大叫着:“我们不是傻子!”
小乙也喊:“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狗狗!”
继而小丙和小丁就和远处的野狗妈妈,一齐对着他们大叫:“汪!汪!”
于是小张院长和那个男人就开始大笑起来:“还说不是傻子,哈哈……”
下午的时候,小张院长带着那个男人又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很凶恶的人,一人拿着一个针桶,把我们按在地上。
当时,野狗妈妈拼命地冲过来,撕咬着他们。小张院长带着几个人,拿着大棍子对着它的脑袋拼命地打,可是,它就是不跑,还是狠狠地咬他们。
“狗妈妈!你快跑啊!”我们爬在地上大喊。它看了看我们,目光坚定,对着天空长长地大吼一声,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最后,那帮坏人,每人从我们手腕上抽了一管血以后,也走了。
野狗妈妈死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过我们的人,死了,它的身体更臭了,它的眼睛浑浊,眼角有一些眼屎和泪痕,它看着我们,似乎依然在担心,我们会不会被坏人欺负……
我们伏在野狗妈妈的尸体上,大哭起来,从来没有哭得那么伤心。原来,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是这么可悲,这么痛苦,这么痛不欲生。
“喂!傻子,你们哭一条狗干嘛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身旁站了一个大姐姐,她是唯一没有捂着鼻子跟我们说话的人。
“她是我们妈妈!”我很认真地说。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了我们脚上的链子,微微皱起眉头:“你们怎么被绑起来了?还被绑在这么臭的地方。”
“因为我们不是傻子,我们是狗狗。”小乙说。
“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狗狗!”小丙补充。
“她就是我们妈妈!”小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