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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阳吃惊不小,“昨日才托你去找,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纪鸿熙道,“哪里是刚找到的,其实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说起来误打误撞,枫叶酒家在关外开的分号有次擒了个独脚大盗,从那大盗身上搜出个包裹,听他供认是从哪里的牌坊上摸下来的。可巧他不识字,以为是什么古书,准备运到中原卖钱。伙计们认得包袱上的图记是萧家的,就送到我这里来了,倒吓了我一跳。”
萧初阳怔了一阵,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却是说不出的苦涩凄凉,喃喃道,“他苦心积虑要的就是这个,没想到终究不如他所愿,天意,天意!”
他收了笑容,问纪鸿熙道,“你准备怎么办?”
纪鸿熙笑了笑,道,“我是生意人,自然只管生意场上的事情。只要他苍流教不来砸了我的茶楼,其他的我也懒得去搭理。”
悲伤的神色自萧初阳的眼中闪过。
“不错,你是生意人,不愿管江湖上的事情。可是你纪家的仇呢?你的父亲,你的朋友眼睁睁的死在你面前,难道你已经忘记了么?”
纪鸿熙脸上的笑容完全褪去了。
“忘不了。也不会忘。”他的声音中竟也带了说不出的苦涩,“就是为了避免看到他们死在我面前,那段时间里,我才会四处奔波,竭尽全力组织人手救援。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苍流教发难的太早,仓促之下,还是没有能够挽回。”
两人相对黯然。
沉寂了一阵,萧初阳叹道,“那今后呢,今后你不打算报仇么?”
纪鸿熙靠在树干上,仰头望着头顶上的枫叶,缓缓道,
“做生意的时候,我经常坐在自己的店里,整日看江湖上的人来来往往。辛苦的,懒散的,求名求利的,怎样过活都只在各人一念间。”
他侧头看了看初阳,“什么打算?什么恩仇?人生不过一世,任谁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只要过得平静逍遥,又何必对江湖上的事情如此执着?大哥,我倦了,索性还是抽身退出的好。”
萧初阳沉默了半日,沉郁的笑了,“鸿熙,你终究是看得开。这点大哥不如你。”他拍拍纪鸿熙的肩头,道,“既然这是你的意思,大哥不勉强你。可是”
他笑了笑,“你不是江湖人。我是。有些事情,我终究放不下。”
一片枫叶轻飘飘的落到萧初阳的手臂上,附着在衣袖口处。
萧初阳的目光也缓缓落到那里。
自从雪儿死的那天起,被衣袖掩盖的手腕处那两道深刻的疤痕,每到阴雨霜雪的天气,都会不时的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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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酉年十一月十五。月圆之夜。
不知是出于巧合,抑或是冥冥中的必然,这一日于卓,于萧均是至关重要。
卓起扬于本日号令麾下,将天下大会之事通告江湖。卓欲问鼎之心,路人皆知。
是夜,萧初阳自纪鸿熙处神秘失踪。
自此,短暂的平静格局被打破,各路势力纵横于武林,江湖动荡再起。
《武林通史之辛酉年十一月卷》
第十章
“十一月二十五日,全真派不自量力,妄图以卵击石。激战夤夜,灭其满门。
十一月二十八日,丐帮各分舵向我教同时发难,一日之内火并十数场,死伤者众。
十二月初三,蛰雪堂下十弟子千里潜行,重伤神剑门代掌门郭展阔于沧州。神剑门大弟子赵于栋率二十余弟子哗变请降,余部随郭展阔逃逸,不知所踪。
十二月初五,青城派数弟子行踪诡异,或有异动,请调离霜堂弟子至蜀中严加监管………”
秋无意沉默着合上手中的卷册。
桌上的饭菜已经重新热过一次,却又冷了。望望墙角处的更漏,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门外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来人轻功不弱,若是平日,即使以秋无意的耳力也不见得能察觉。但现在,房间里安静得只有漏壶的滴水声,缓慢而有规律的响着。他又怎能听不见?
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属于少年的嗓音响起,“教主吩咐说他今日事务多,请秋左使先吃罢,不必等他一起用膳了。”
秋无意苦笑。每次屈墨来的时候就一定带来这句话。
细想起来,昨日早饭,晚饭,今日的早饭,都是一个人独自进食。昨天中午时分他倒是来过,但也只是喝了几口汤,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要紧事,连话都没有说几句就匆匆走了。
最近因为天下大会的缘故,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数不清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解决,反倒是自己真的成了闲人一个,整天无所事事。本来以为回到风云顶之后就能够日日相伴,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秋无意慢慢的把桌上的另一副酒杯竹筷收起来,又慢慢的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鱼。
鱼肉已经冷了。腥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刚上桌时候的阵阵香味早就飘散的无影无踪。
吃了一块。习惯性的再夹一块。
筷子不慎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几滴汁水飞溅到旁边的卷册上,墨迹立刻被油脂晕染的模糊了。
秋无意怔了怔,急忙拿布去擦拭,但被晕染的字迹反倒更模糊了。
“青城”,“丐帮”,“沧州”,“火并”……朦朦胧胧的字迹似乎都一下放大了好几倍大小,在书上刺眼的嘲笑似的兀立着。
秋无意突然啪的将筷子扔到桌上,推门走了出去。
在修竹院住的时间长了,悄然走回空置许久的秋思院去,进门就看见了一片葱绿。当年亲手植下的草木有不少还在,如今都长得郁郁葱葱,几株梧桐竟都比他还高许多了。
秋无意试着摸了摸最中间那棵梧桐的枝干,当年的刻痕果然还在。
记得小时候他最粘卓起扬,但每每气哭的时候,大多却也是因为卓起扬。似乎有次气的狠了,拿了平日玩耍的小木刀到处乱砍,不慎砍到了小树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刻印。自此,每次伤心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浅浅的刻上一道痕迹,想等积满一百道的时候让卓起扬来看,然后指着刻印跟他说每次他做了什么惹自己伤心,让他内疚死。
秋无意摸着深深浅浅的刻痕笑了。
积了好几年,等真的积累到一百道痕迹的时候,他已经记不得最初的那些刻印是为了什么。
而且那个时候,他十三岁,即使还在遵循着习惯继续刻下痕迹,也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
歪着头盯着那些模糊的刻痕看了一阵,秋无意伸出手去,在自己身高的地方用指甲浅浅的划了一道,低声自语道,
“今天不理我。”
又划了一道,“昨天也是。”
一连划了七八道,转念再想间,自己也觉得这举动太孩子气,不由笑出声来,停了手。
刻刻划划的,心中闷气倒是减了不少。反正整日也是无事,他索性靠在梧桐上看着秋思院的景致发呆。
十年不曾踏足的地方,如今再看,亭台房屋依然,并无甚大变化。细想起来,变得最大的却是自己了。
一时间,神思悠悠,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正盯着梧桐出神,远处隐隐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惊醒了他。脚步声沉重,来人并无甚好功夫,边说笑着边走近。
“张兄弟,今天又这么快,才半个时辰就扫完啦?”
“嘿,不瞒你说,秋思院里也就咱几个偶尔进去晃悠一圈,平日里连只猫也没有,干不干净谁管啊?”
“这倒怪了。这秋思院不是专门给秋左使的地方嘛?”
“兄弟你孤陋寡闻了不是?秋左使可是大红人,自回来以后就住在教主的修竹院里哪。”
来的想必是负责打扫庭院的总舵弟子了。秋无意微微一笑,正想离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冷笑。他神色一动,停住了脚步凝神听下去。
“大红人?嘿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低哑的声音笑了几声,忽然低了下去,“我倒是听说到另外一个说法。听说秋左使是犯了教主的忌讳,在修竹院里被就近监视……”
“啊?”另一个人吃惊的道,“不会罢?”
“什么不会?”低哑声音冷笑道,“昨天教主不是召集所有总舵香主以上的人物议事么?听门口守值的黄兄弟说,单单漏了秋左使。”
“我倒是听说了,但要是说堂堂护法左使被人监视,这也太……”
“嗤,这算什么,更离奇的说法都有哪。这些天总舵里的堂主香主们个个忙到脚不沾地,偏偏秋左使回来以后连个面都不露,整天在修竹院里不出来。好多人在传,说他其实是被教主囚禁了……”
低低的抽气声响起,“这倒怪了。秋左使回来以后没听说怎么着啊,哪里惹到教主了?”
“嘿嘿,教主的心思谁知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挪到咱们教里也是一样。行事小心点儿,说不定什么事情就犯着教主的忌讳了……”
声音越来越远,秋无意倚在树后哭笑不得。
只不过半个月没露面,若不是今天正好听到,他都不知道私下里流言居然传成这样。
自己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若是被莫名其妙安了个“伴君如伴虎”的名头却还是不好。反正闲着也是气闷,不如索性去找点事做罢,也正好堵住悠悠众口。
主意已定,看看天色尚早,秋无意径直向书房走去。
每日辰时至卯时,卓起扬都在书房。秋无意通报进来的时候,卓起扬拧着眉头,正在专注的伏案批阅各地飞鸽传来的紧急公文。
不动声色的听完,卓起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