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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浅羽满意的笑了。下个瞬间,他就如一阵清风般轻飘飘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诺大的酒楼之上针落可闻,除了几道细微不可辨的轻叹之外,再无其他声息。
※※※※
陆浅羽的心情很好。
整个下午策马飞驰一百余里回到风云顶,跨进总坛庄院大门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然而,就在他微笑着推开修竹院的圆形拱门的时候,一个黑衣少年悄无声息的拦在了面前。
陆浅羽怔了怔,朗然笑道,“屈墨,你平日里拦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连我也要拦?”
名叫屈墨的黑衣少年躬身行了个下属礼,神色间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陆浅羽轻笑道,“有意思。不过,本右使似乎不在这任何人之列罢。”
屈墨语气平平道,“既然是任何人,那么陆右使也不例外。”
陆浅羽的脸色登时一沉,冷冷道,“今日我找教主有事,你有本事拦我试试。” 说罢抬脚就往庭院里走。
屈墨垂手站在旁边,居然也不试图阻止。陆浅羽被打断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往里行不了几步,刚刚转入内堂,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很轻,很细,像小猫那样细细的压抑的呻吟声。
声音模模糊糊,似乎是有人竭力咬着嘴唇,但细细的呻吟却仍然忍不住断断续续的泄漏出来。
陆浅羽的脚步忽然停了。他的脸色蓦然变得很难看。
呆站了一阵,他猛地回头瞪着屈墨,“秋左使回来了?”
屈墨沉默着点了点头。
陆浅羽紧捏着手里的折扇,又在内堂呆呆站了一会,忽然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
秋无意被梆子声惊醒的时候,正是初更时分。明月的清辉透过窗棂散射进屋里,地面上光晕宛然。
一阵呜咽的洞箫声自远处隐隐约约的传进耳际。
箫声低徊,悱恻不已。秋无意凝神细听了片刻,唇边却渐渐勾起了几分笑意。
他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来,随意找了件外衫披在身上,循声走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照在大片修竹之上,竹枝在风中摇曳不定。卓起扬披着长衫,静静的立在竹林间。
呜咽的箫声倏然停顿。
卓起扬放下手中的洞箫,注视着秋无意悄然走近。“怎么不多睡一会?”
秋无意笑了笑,“睡不着,出来走走。”他抬头望望天上,“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月色了。”
卓起扬注视着眼前这张秀气的面容,沉默了一阵,“你瘦了。”
“是么?”秋无意摸摸自己的脸,“我倒没注意。”
“最近在外面过得不好?”
“……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近路途奔波,消瘦自然是免不了的。”
秋无意笑了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正,躬身回禀道,“启禀教主,七杀门之事虽然了结,不过此次前去漠北的另一件任务却……”
“今夜我们不谈这些。”
秋无意愕然的抬起头来。
月色下,卓起扬微笑着伸出手去,将面前的身影整个揽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中带出隐约的笑意,
“今夜的月色很好,不是么?无意。”
秋无意怔了怔,忽然全身放松了下来。
他轻轻闭上了眼,任凭自己靠在这温暖宽广的胸膛上,“今夜的月色确实很好……卓大哥。”
第五章
悠扬的钟声穿破清晨朦胧的薄雾,回荡在山峦之间。
风云顶上,身着苍流教青色服饰的无数教众穿梭来往,却都是行色匆匆,神色肃然。
苍流教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凡各地分舵主职位以上者,每年五月、十一月的月圆之日,都要来到总坛述职议事。今日是十一月十五,正是苍流教例行议事的日子。
如此大规模的例行议事,秋无意却还是第一次参加。
年幼时不提,自十三岁起,他就在萧家。而半年前的那次例会,又因为苍流教大举攻打武林同盟而取消。
自半年前的那次胜利以来,苍流教势力大盛,苍流教自教主卓起扬以下,无不踌躇满志。因此,此次例会必定意义非凡。
为了不错过此次议事,秋无意一路换马不换人,在半个月之内,他竟然真的从漠北赶回中原,提前一日到了风云顶。
然而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人虽然到了总坛,但翌日早上,他居然起迟了。
钟声敲响的时候,秋无意才蓦然从梦中惊醒。任他的轻功再好,飞身急掠到议事堂门口的时候,里面早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
秋无意刚向里面走了一步,数十道或熟悉或陌生的视线顿时齐齐射过来。
下个瞬间,站在后面的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属下见过秋左使!”
秋无意微微颌首回礼,眼睛一扫间,那些行礼的人他却大半不认识。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声音盖过众人的声音,朗朗笑道,“秋左使好大的架子!”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黄绸衫的身影施施然自暗处走出来,赫然是教里的护法右使陆浅羽。
陆浅羽微笑着望着秋无意道,
“‘满月之晨,齐聚于风云顶’。教主的手谕令下,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各地分舵主都早早赶到这议事堂,却不知身在总舵的秋左使何故迟到耶?”
秋无意瞥了他一眼,还未接口,众人中已经有人将话接了过去,朗声道,“陆右使说的固然不错,只是未免对秋左使有些苛责了。”
陆浅羽眉头一扬,侧身望去,说话的人却原来是洄风堂堂主戚莫聪。
戚莫聪拱手行了个下属礼,直起身来笑道,“陆右使可能有所不知,不过属下日前和秋左使共同于漠北执行截杀任务,是知道其中辛苦的。说句实话,属下单单从关外赶来总舵就累死了几匹马,而秋左使带着人从中原赶去漠北,随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想必更是辛苦了。这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秋左使劳苦功高,为了咱们教尽心尽力,陆右使就别再为这区区小事责怪他了。”
身旁几个分舵主微微点头称是。
陆浅羽轻摇着折扇,斜斜瞥了秋无意一眼,似笑非笑道,“秋左使固然劳苦功高,教里的规矩难道就不必遵守了么?”
戚莫聪怔了怔,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就在这时,只听秋无意淡淡接口道,“教里的规矩当然是要守的。今日只是无心之失,我亦不想。”
“好个无心之失!”
陆浅羽一拍折扇,追问道,“连本教半年一度的盛事,秋左使都不放到心里去,却不知秋左使心里放的到底是什么?”
秋无意的嘴角噙着微微冷笑,也不回答,一转身,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径直从陆浅羽面前走开了。
陆浅羽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大堂里的气氛霎时间尴尬起来。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议事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格格娇笑声,
“呵呵……我说浅羽啊,你这个孩子怎么老是和人家怄气哪?”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婀娜的身影自门口款款走进来,笑道,“浅羽好孩子,快来告诉本长老,这次又是谁欺负你了?”
陆浅羽的脸上登时又多了几分尴尬,犹豫了片刻,还是无奈上前行礼道,“浅羽见过聂长老。”
原来这个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苍流教硕果仅存的前代长老,‘千面玉玲珑’聂玉心。
聂玉心对着满堂行礼的人众摆摆手,眼角一瞄之间,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她笑着走到了秋无意的面前,“无意,你说。是不是你欺负浅羽?”
秋无意怔了怔,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也只能苦笑着行礼。
本来尴尬的气氛,被聂玉心乱糟糟的搅和了半日,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浅羽心有不甘的重重哼了几声,正想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咳。
他心中一惊,倏然住口!
霎时间,大堂之内黑压压众人全部单膝跪下,齐齐朗声道,“参见教主!”
卓起扬的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负手缓缓自门外走了进来。
第六章
议事堂分内外二厅。外厅为日常会客议事之用,内厅则专门为了每年两次的例行议事而建,平日里绝不轻易打开。
卓起扬抬手示意之下,早在旁边守候的几名教众合力推开内厅大门,躬身请教主先行。众人随即鱼贯而入。
大厅之内相当宽敞,布置亦不乏雅致,然而秋无意乍一进门,放眼望去,满眼却只见一张长桌。
从大厅一端直直延伸到另一端,宽数丈,长达二十余丈的黑木长桌!
教主专属的座椅,就在这长桌的尽头。
卓起扬大步走过去,首先坐下。稍顷,众人各自落座。
秋无意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是首次来到这里,一时间竟不知坐哪里好。正迟疑间,只见卓起扬望望他,随手指向身旁最近的那张空座椅,平平淡淡道,“秋左使,这里坐罢。”
纷乱的大厅内倏的一静。
凡是能进入这内厅的人,必定是分舵主以上的职位者,入苍流教多年的下属。也因此,众人也都清楚的知道,长桌前的座位按照教内职务高低之分划定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卓起扬指定的那把椅子其实已经空置很久。它的前任主人,正是早已故去的苍流教四大长老之一,屈流重。
今日卓起扬如此安排,难道是有意攫升秋无意为长老?
众人彼此间交流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夹杂着各式复杂情绪的眼神又齐齐向秋无意身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