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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攻代守,历来是最好的防御招数。
纪鸿熙这一剑虽疾若流云,但萧家的“惊鸿一剑”却更快。江湖中人只道当世只有萧初阳领悟了“惊鸿一剑”,却无人得知他秋无意也会。
只要他此刻使出“惊鸿一剑”,后发而先至,死的一定是纪鸿熙。
只是他忽然有点倦了。
杀了纪鸿熙又如何?纵使杀死了所有在场的人,难道就能让黄泉下的人回到人世么?
没有卓起扬的人间,他还有什么可留恋!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在纪鸿熙的手上也不错。
无论他是不是纪家的人,无论有没有人知道他们间的恩恩怨怨,其实都无所谓。
就这样罢。
转念间,森寒的无形剑气已经逼到胸口。秋无意静静闭上了眼睛。
一声剑入骨肉的刺耳声音传入耳中,身上却一点不痛。他不由暗自思忖道,原来传言不假,人死时真的是没有痛觉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四周蓦然传来一片惊呼。
一声沉闷声响传过来,似乎是人体倒地的声音。他却懒得去看。
又过了片刻,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嗓音,轻喟道,“你要闭着眼睛到几时?”
秋无意浑身巨震,蓦然睁眼!
第十五章
眼前一袭玄衣的人是你么?
夕阳的金光斜斜照在那个人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身影来。
孤傲依然的深邃眼眸,淡淡寂寞的沉稳眉宇,微往上挑的薄薄唇角。。。。。。
秋无意怔立在那里,痴痴的凝望着。
真的。。。是你么?
不知不觉得,眼前的身影忽然渐渐朦胧起来,越来越模糊了。
他不敢眨眼。
如果这是个梦,那么一眨眼间,梦就会碎了。
一片视野朦胧中,依稀看到这个人伸出手来,温热的手指轻轻擦过自己潮湿的面颊,低声道,“别哭了。。。”
这触感如此的真实,原来。。。你真的在眼前。
秋无意垂下了微微颤抖的眼睫,蕴满了眼眶的泪水再无顾忌,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溶进了一片血水与雨水中。
你可知道,这是今日第二次为你落的泪。
再抬头时,秋无意的脸上已恢复了一片平静之色。他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人,单膝跪下,朗声道,
“苍流教护法左使秋无意参见教主!”
紧随他之后,聂玉心、陆浅羽、苍流教各大堂主、香主率领数百属下单膝跪下,齐齐行礼。数百武林高手蕴着内力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声传数里,势若惊雷!
卓起扬傲然伫立,目光淡淡的越过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教众,缓缓对白道众人道,
“还记得刚才的约定么?”
天色黯淡下来了。
几声鸦叫自附近林中时不时的响起,衬着满地尸体血水,更显出几分惊怖来。
隔着远远的距离,萧初阳默默的看着他们。
刚才纪鸿熙最后的倾力一击实在太过惊人,虽然卓起扬出手将他制住,但那一剑却是如何也停不下来。身为一教之主的卓起扬,居然就这样硬生生用自己的手臂替他挡了一剑。
不必再问什么,他们两人对视的眼神里,已经泄漏了太多萧初阳以前从来不知的秘密。
秋无意晶莹温热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却好像变成了滚烫的热油,一滴滴的狠狠落在他的心里,将他的一颗心烫得千疮百孔。
原来。。。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么?
就是为了他,你才会毫不犹豫的背叛我么?
心很痛,痛的他说不出话来。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说话。
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是白道正义的支柱,然而今日,两派的掌门已经先后辞世。
前来支援的各派武林名耆,已有大部分在这两日的激战中失去了生命,剩下来的,却也都身负重伤。
神剑门门主龙意行中毒身亡,纪家家主纪少冬在盘坐运功。
此刻,能主持大局的,竟只剩下他这个年轻的武林同盟盟主。
他缓缓四顾,看到的俱是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即使再不愿意,有些事,是不可以逃避的。
卓起扬伫立于诸教众之前,视线大略一扫之下,便向萧初阳这里瞥过来,
“虽说慧苦死了,但约定应该还在罢。却不知你们是不是认赌服输?”
萧初阳神色一冷,沉声问道,“慧苦大师已然仙去,却不知卓教主你是如何逃脱生天的?”
卓起扬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笑意,还未作答,身后的一个少林俗家弟子仔细看了他半日,猛然一步抢上来,指着卓起扬嘶声大叫道,
“你。。。你不是刚才和慧苦师祖决斗的那个!那个人没有你高!”
萧初阳一惊,目光冷然直视卓起扬的眼底,逼问道,“卓教主,你做何解释!”
卓起扬微微冷笑道,“何必解释?慧苦在决战中使用乾坤胆就是光明正大的作为么?我用替身出战,不过尔虞我诈而已。”
他淡淡道,“慧苦用他的命做赌注,我又何尝不是用我苍流教的大好基业来赌?若慧苦当真堂堂正正的胜了我的替身,那我自然会按照承诺解散苍流教。只可惜。。。”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深坑,接着道,“他居然连替身都胜不了,那我也图唤奈何了。”
萧初阳双眉一皱,正待答话,只听旁边一个老者的声音冷笑道,
“歪魔邪道居然也知道‘承诺’二字么?只怕慧苦大师战胜了替身,你也会另外拿出一套说辞搪塞罢!”众人望去,说话的却是刚刚疗毒完毕的纪少冬。
卓起扬一挑眉,道,“纪大当家你竟还活着么?”
纪少冬又是冷笑一声,道,“老夫命硬的很,不劳卓教主担心!”
卓起扬微微一笑,侧过头去,问道,“无意,你为什么还不杀他?”
秋无意一怔,还未答言,那边纪少冬已经冷声道,“他与我无怨无仇,为何单单要杀我?”
“无怨无仇?”卓起扬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秋无意,
“你竟还没有告诉他么?也罢,随你。”
他转头对着对面的白道人众,平平淡淡道,“是降,还是死,各位自己定夺罢!”
他这句话语气虽无甚起伏,内容却是狂傲无比,白道各人顿时大哗。
纪少冬冷冷道,“你不必枉费唇舌了!我等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这条性命的尽管过来拿,要我们归降魔教,却是万万不能!”
卓起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平静道,“纪大当家的心意我明白的很,因此我方才的话是对其他人说的。至于纪大当家的一条性命么。。。。”
他的眼角瞥了一眼秋无意,淡淡道,“今日我是要定了。”
纪少冬神色一变,蓦然仰天长笑道,“好!尽管划下道来罢,纪某奉陪便是!”
卓起扬微微一哂,“划道就不必了。既然已经被纪大当家认做是歪魔邪道,那我就做些歪魔邪道该做的事罢!”
嘴角边的一丝冷酷笑意乍现即隐,他转身面对一片静穆的苍流教众,缓缓道,
“各位,此刻我们站在这里。而下一刻,我们是存,是亡,是荣,是辱,即将与对手做个了断。”
他轻轻抬了抬手,止住了众人激动嘈杂的声响,“决战之前,我只想说一句。各位尽管放手一搏,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
说到此处,他霍然转身,犀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白道众人,一字一顿道,
“今日一战,不论胜负,只言生死!”
只听“仓啷”之声不绝于耳,双方同时拔出武器。
兵器交接的激斗声中,浓重的血腥之气,再一次弥漫在这一片空地之上。
第十六章 (第一部最终章)
半个时辰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
若是携家眷郊游踏青,亦或随三五好友吟诗作赋,其乐融融之下,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若是与人生死相搏呢?
秋无意跟随在卓起扬身后,静静观战。
在这里争斗的人,每一个都身负绝技,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但武林人物自相争斗起来时,他们的生命却往往比常人还要脆弱。
半个时辰之内,已经有上百具新的尸体,带着温热的体温,倒在这片血水横流的空地上。
“可笑他们自以为人数占优,却不知昨日我安排了‘夙雨’‘离霜’两堂的人手轮流上阵,与他们慢慢耗体力。”
卓起扬微微冷笑道,“今日便让他们见识见识,我苍流教是如何的卧虎藏龙。”
秋无意仔细向四处望去,只见此刻犹自在空地上鏖战的人虽多,但白道中人连续两日的疲乏应战之下,大多身上带伤,已经渐渐显出颓势来。
只听一声惨叫,血光飞溅,又一个人影缓缓倒了下去。秋无意听那声音有些熟悉,定睛看去,竟然是同盟中的护卫总领葛劲松。
方才葛劲松一剑刺到一半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显然是体内的解忧草之毒开始散功的征兆。只可惜剧斗之中,他如此一散功,立刻便送了性命。
秋无意微微蹙起眉头。
空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武林同盟盟众有不少人强行压制着毒性与敌手拼斗,然而时间愈久,散功的现象便愈厉害。
只片刻间,又有数人血溅五步。
白道每少一人,苍流教众便有人缓出手来,围攻其他敌手。如此情形便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来越控制不住。
凝神看着场内局势的卓起扬微微笑了。
他转过头,淡淡道,“无意,你还不去报仇?”
秋无意浑身一震,向激斗之地看过去。那里,纪少冬浑身浴血,花白的头发在空中散乱的飞舞。
若不是母亲当年遗留下来的一本手札,他根本料想不到,就是这个他应该称为伯父的人,亲口将父亲的行踪透露给追踪他的人,将他逼入死地。
若不是躲在巨石后的乳母亲眼所见,他也料想不到,也是这个人,亲手在垂危的弟媳和襁褓中的侄儿身上刺入了第一剑。
这样的做法,换来了“大义灭亲”四个褒扬大字,维持了枫叶山庄在白道的赫赫威名。
秋无意直直走了过去,站在纪少冬的面前,神色冷然的看着他。
纪少冬扶剑粗重的喘息着,锐利如电的目光直盯过来,
“你是下一个?”
秋无意点点头,道,“也是最后一个。”手腕一翻,拔出身上的随身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