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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行歌》作者:楚九歌
乱起
雨夜。
她在奏琴。
曲是好曲,高山流水;琴是好琴,出于天下第一流的工匠。奏琴之人,亦是倾城红颜。
曲毕。
她轻移莲步,行至几边为座上男人斟酒。
她一向知道如何妆点自己,举手投足间处处点能缀得精妙,宛若天成。
只是美中有瑕,玉壶上附着的盈盈素手不知何时裹上了一方帕子,很是刹风景。
不要以为她的手很丑——她的手很美,美到闻名京华。
也不要以为她对男人心存芥蒂——她无时不刻不想着把自己的所有交给男人。
只是这些日子那人来得太多了。
人多眼杂,她只能是幸蒙皇宠,得承恩泽的李师师。
甚至连手也不是自己的,那是皇家的东西,不得为凡夫所染。
即使他已经不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轻狂少年时,他依然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抗拒师师的美,师师的才。
他从前也不能,只是今夜有什么在变化着。
人的年岁大了,总是常常回忆过去的事情。那欢快与喜悦能把他的胸膛暖起来,那痛苦和哀伤也能把他已经冷凝的心捅出一个窟窿。而那些碎片之后,就是彻骨的孤独。
佳酿洒入酒杯的清脆声音把他的思绪吸引回来,轻咂一口,确是好酒,却比不得边塞不搀水的炮打灯。
夜已深。
他知道自己该告辞了,于是饮尽左手杯中残酒,右手取剑。
李师师安静地看他笑着道别,却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闭上秀目,为他眼中的孤寂与落寞而叹息。
他们都以为这个夜晚就是如此,几个时辰后日出,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只是老天总会跟人的希望作对。
利刃破空之声传来,十数把刀剑指向男人,还有几道人影逼近李师师,几乎是十死无生的杀局!
男人却并不紧张,只淡淡地笑,略一提气颀长的身体便腾空而起,脚尖稳稳踩在几柄刀剑之上,凌空而立。
阁楼那边王九很高兴,他们以为必可擒住李师师。所有人都知道男人的可怕,对付男人的那群人或者会死。但他们不同,只要擒住李师师,就定可保住性命。
不过他们想错了,男人就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他的朋友为他流一滴血。
所以男人不顾身上数处细伤飞快脱出包围圈,纵向这个角落。
他身上有伤,很想停下来休息下,但他不能停,还有人等着他去救。
王九就快触碰到李师师,蓦地仿佛看见江水之畔一个白衣人抱剑而立,等到白光一闪,他便觉得颈部一阵清凉——他眼睛里最后出现的东西,是一叶剪水锋刃。
男人甚有闲暇地让师师坐下,方才继续动作。
逆水寒是把很漂亮的剑。
杀手们一直认为杀人的动作越简单越好,可这晚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杀人的剑舞成如此模样,他们也是最后一次见识到,杀人的剑能有多美。
逆水寒锋芒过处,那里就好似洒落满天月华,间隙中细细的几道鲜红是艳丽的装饰。
男人只准备留下一个活口,手中剑正对着最后一个杀手的咽喉。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男人正欲制住杀手几处|穴道,院落前后锣声大作起来,宁静的夜瞬时人声鼎沸,不时传来前院嫖客抱怨的声音。
数条人影眨眼跃上阁楼,显然一眼都看见了此时横尸遍地的情景。
其中一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开阖双唇:“戚少商!”
男人一直稳如泰山的身躯听到这三字微微一颤,随后抬眼向说话那人望去。
——冷月如霜,戚少商先看到那人的眸,那人的眸仿佛已经与满天星辰融为一体,似是近在咫尺又恍若天涯。
依旧是并不花哨的青色衣衫裹住那人略嫌清瘦的身体,有些单薄,又显孤傲。
戚少商有些失神:那些事,过去多久了呢?
雨渐渐小了,房檐的棱角已经流下的水珠也渐渐少了。
戚少商平静了一夜的面容终于不再深沉如水,他脸上露出一种神色,一种含恨却不甚凶狠,惊讶却不甚震动,动容却不甚喜悦的神色。
这种神色让所有人的眼光不由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看看戚少商,又看看那人。
戚少商的神色又恢复平静了:“是你!”
顾,惜,朝。
戚少商说了丝毫不带着疑问口气的两个字。
顾惜朝略一挑眉,神情轻松的仿佛满屋子的死人与血腥味都是他人的幻像:“月明千里故人稀,大当家一向安好?”
戚少商低头瞧了一眼,然后不再看顾惜朝,道:“此刻不怎么好了。”
——那仅剩的杀手早在戚少商不注意时自己了断了。
戚少商抚了抚自己眉心的褶皱,心里叹了口气:麻烦找上门来了。
不过和从来一样而已。
戚少商头脑中闪过一个影子,不,不一样。
曾经冷却的心中流火又在蠢蠢欲动。
李师师已经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公子是何人。
她承认自己很是惊奇。
一介青楼女子,不能策马江湖道,却不妨碍她对那方天地的向往。
她自认了解戚少商,了解他风光背后的霜华,了解他烟花散尽时的寂寞,了解他总是沉静的面容其实有怎样俊秀的笑脸。她相信了江湖有千斤,戚少商担了八百。
她早已得到许多京都女子不能得到的眷顾,却在这个雨夜才发觉有个人只要站在那,就能得到她从来求不得的一些东西。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只是也许这些总是站在风口浪尖的男人眼中,更容易留下的从不是女人。
她还是有些不肯相信,顾惜朝就是眼前这清淡俊雅的书生。
知音
又有一人徐徐向前,正是铁手。
铁手的一双手杀过无数的人。有绿林的飞贼,有杀人的凶手,还有更多浪迹天涯的亡命。
杀过的人多,见过的血自然更多。
只是他仍然不喜欢看见这种蜿蜒的红色。
他见识过戚少商的武功,所以早早把围在楼下的捕快汉子们赶回家里,免得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流了血。
铁手不是第一次在办案时对遇上朋友,从少年的茫然无措到今时今日的沉稳,也是一回回试炼换来的。
那些熟悉而瞬间变得陌生的朋友,用他们的血织就一张缠绵的网,铺展成了半边血色的天空,像温柔的情人藏在掌心里的刀插进他的身与心。
这样的刀子,怎雕琢不出一颗铁似的心?
所以他冷静地把一切都交代好了,才出来与戚少商这个朋友打招呼。
戚少商不只是名满天下的大侠,还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他知道女儿家最爱干净漂亮,自然不忍心让花容堪堪镇定的李师师再强自支持。
他自在而随意地提着剑,神情轻松,与一个刚刚练过一路剑法的习武者没什么两样。
“师师姑娘倦了,我们出去说!”
戚少商缓缓说着,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他甚至没有给众人一星半点威慑的眼光。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只是这样普通而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让倨傲的人想卖他一份面子,让平庸的人提不起反对的念头。
顾惜朝的嘴角向左右弯起,第一个跟随戚少商走进庭院空明的月色之中。
铁手为戚少商介绍了每一个人。
宋王赵宁,金国完颜明真,完颜明岚,辽国耶律成,最后是耶律成的知交——顾惜朝。
戚少商想起几日前杨无邪对他说了些话。
——金辽两国使者皆聚京师,杨无邪望着那时灰蒙蒙的天,对戚少商说山雨欲来,惊风满楼。
铁手在柔和的月光里,说起了尸体,能让铁手费心说明的,当然是一具不平常的尸体。
铁手见过烧成黑碳样的干尸,见过凌迟而死只见红色血肉的尸体。
——可他从没见过绿色的尸体。
绿是青翠欲滴的绿,这种充满活力的颜色如果不是出现在死人的身上,该让人想起江南的柳丝,蒙蒙的烟雨。
但若真的出现了,就诡异的让人从心里发凉。
铁手停了一下,满是精光的眼对上戚少商的:“死者离世前发出过惨叫,之后两个侍卫看见一道人影在房子顶上纵腾,他们追到这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戚少商不太想听下去了,他知道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院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顾惜朝轻笑一声,“我代戚大当家问一句吧,‘铁手,那又如何?’”
铁手长叹一口气,“原本合该是巧合,只是戚兄,你可知死的那人是谁?”
戚少商的目光转向耶律成,“我想,我知道了。”
来到金风细雨楼之前,戚少商还是赫赫有名的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之名响彻连云山水。
他有几个结义兄弟,手底下有一众讲义气有担当的连云儿郎。
他在大漠黄沙中驰骋征战,抵御辽军,挥洒一腔热血。
有次他知道辽军占了一个镇子,那镇子的男人全部战死,剩下的只有女人和老幼。辽军的首领名耶律靖,领着凶残的辽国男人们侮辱了整个镇子的女人,甚至无一能留下完整的尸身。
三日后,戚少商单剑匹马重创耶律靖,传遍江湖。
他本欲再取耶律靖性命,却不想他连夜逃回辽都。
——于是少时的戚少商立誓,必杀耶律靖,还要让他和那些女子一样,死相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这件事一样传遍江湖。
“死者正是辽国皇子耶律靖。”
铁手已将所有功力运于掌上,观察着戚少商的动作。
他有些责怪戚少商,耶律靖所为实是该杀,戚少商却为何偏偏选上这个时候。
顾惜朝也在看戚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