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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宁摇摇头,“我去看看她。”
英宁推开英台房间的舱门,见着英台已起来了,正拥着薄毯子,半靠在床板上,就着吟心的手喝粥。
“好点了么?”英宁走近英台,坐了下来。
英台点点头,“我以前也坐过船,从未如何,想不到这一回竟会发作——日后我再不想乘船远行了。”
“想是那时候时间短。”英宁见英台虽然还面色苍白,精神却已恢复了,便安下心来,“你若是不适应,等到了下一个码头,我们进城换马车,由陆路前往杭州城亦一样。”
“我觉得好多了。”英台摇头拒绝了英宁的提议,“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拖延了赶路的进度。走陆路不仅花费的时间长,天天赶路不见得比水路轻松到哪里去。”
“叩叩叩。”舱门被人轻轻叩响。
吟心上前开了门,将来人让了进来,“公子,梁公子来看你了。”
进来的是个一身蓝色长衫的书生,身量中等,眉飞入鬓,肤色白皙,样貌俊秀,面上带着善意的微笑。英宁一眼望过去,见着英台吟心欢喜之意溢于言表,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书生名唤梁山伯,只比英宁英台两姐妹晚了一天上船,听着依稀也是上杭州城求学的学子。英台初次出远门,本就兴奋不已,听得梁山伯与她们目的地相同,高兴地跟他攀谈。不想这梁山伯学识极好,与英台志同道合,相谈甚欢,甚至让英台提出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要不是英台询问英宁意见,英宁直接了当地拒绝,怕是此时,英宁便要多个兄长了。
“祝贤弟,这是我母亲腌渍的梅子,你尝尝。”梁山伯对着英宁点点头,径直行至英台身前,将手中捧着的青瓷小罐子递给吟心。
吟心笑吟吟地接了,“梁公子有心了,我家公子最喜腌渍的青梅。”
“多谢梁兄。”英台赞同地颔首,眼巴巴地瞧着吟心。
吟心掀开盖子,将青瓷罐子递到英台面前,英台面上笑容一下子扩大,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探入瓶口。
英宁暗自摇摇头,悄悄地退出英台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日,英台适应了船上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大多数时间都与梁山伯一道,谈论诗书,作诗手谈,交情迅速升温。英宁因着本身冷淡少言的性子,反倒是有些被英台忽略。
这一日午后,船驶入一处峡谷,江流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弯道,两岸的山势越是往上,越是狭窄,抬头向上看,只能瞧见窄窄的一线蓝天。江流湍急,卷起浪涛阵阵,一波紧接着一波。
英宁跟着三五个船上的乘客一般,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感受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静静地等着船冲出弯道,进入峡谷外平缓宽阔的江面。
不过片刻,船头便率先驶出峡谷,眼前豁然开朗。还未等英宁仔细看看周围景色,便听得耳边传来人嘈杂的尖叫声。
“小心!”
“天呐!撞船了!撞船了!”
一艘鼓着巨大风帆,吃水极深的大船横着过来,狠狠地拦腰撞上了英宁所在的客船。
“咯吱……卡擦擦……”
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木板扭曲碎裂声,英宁只觉得船身剧烈地倾斜摇晃,身体一个不稳,便向着船外江中落去。
耳边充斥着惊惧骇怕的呼救、尖叫,英宁视线的余光瞧见甲板上的人纷纷落水,原本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浅墨,大喊了一声“小姐”,看模样像是想扑到英宁身边,却先英宁一步落水。
英宁回过神来,散去了方才下意识提起的灵气。
“噗通!”
冰凉沉重的感觉瞬间将英宁笼罩,江水争前恐后往她口鼻、耳中涌进,浪涛卷着她几个翻滚,眼前一片黑暗。
英宁屏住呼吸,体内灵气运转,点点暖意生出,水中蕴藏的元气被丝丝抽出吞吸,憋气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伸展开手脚,英宁仿佛一尾江中的鱼儿,自由惬意地在水中穿行。
分开水流钻出头,英宁四下里一看,江面上茫茫一片,跟着相撞的两船已有了段距离,甲板上人来人往,呼喊着救助落水之人。
英宁细细分辨,却哪里还有浅墨的身影。
又在江面上看了一圈,包括船上已得救的人,都没有发现浅墨,英宁心中不由地一急,扩大了范围搜寻。
将薄薄一层灵气覆在眼上,英宁视线越加清晰,便是远处江岸上一株杨树上停着的鸟儿,那羽毛上的螺纹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杨树边上站着的,一脸焦急不安望着船的方向的,不是浅墨又是谁?
心头一松,英宁看了一眼方位,将头没入江中,双手十指接连掐动,在旁人看不见的水下,一个个玄奥的符印漂浮在英宁身周,发出微微的银芒。
英宁身子在水中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几十米之外。连着几回身形闪动,她到了岸边。
“小……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浅墨像是见了鬼般大喊大叫,“快!快上来!”
“浅墨,你是怎么回事?”英宁站在岸上,乌沉沉的眸子直视着浅墨。以当时的情况,浅墨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岸边。
浅墨伸手一指,“是马公子救了我。”
马公子?
英宁抬眼看去,果然在不远处见着含笑的某人。
“他怎么救的你?”英宁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浅墨的神色有些激动,犹豫着低声道,“马公子是个高人,当时我只觉得后领一紧,不知怎么的便到了岸边……”
顿了顿,浅墨又着急起来,“公子,这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回船上去?”
英宁闻言不语,转身望向江面。此时相撞的两船已分了开来,英宁搭乘的客船有些受损,显然不可能立刻上路,想来是要在此地修补休整一番了。
只英宁却并不想回去。
修行之人的感情本就淡薄,先前因着与英宁的皮囊记忆融合,她深陷于父母兄姐的亲情中,倒是有些过了。入世红尘,若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需要私人空间,可以毫无顾忌地动用她的力量,感悟她想感悟的一切,而不用担心被英台看出不妥。而跟英台一道同行,还是在小小的一艘木船上,对她的限制实在有些大。
“船快要过来了,还不走么?”熟悉的醇厚男声响起,打断了英宁的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昨天的,昨晚上后台抽的根本进不了……
☆、陆判
英宁抬眼看去,果然见着两艘木船分了开来,她原先搭乘的那艘调整了行驶的方向,往岸边码头靠过来。
那站在船头,焦急地望过来的几人,正是英台、吟心,以及梁山伯和他的书童四九。他们显然看清了岸边站着的英宁浅墨,一边催促着船老大快些开船,一边对着英宁吟心招手。
英宁抿了抿唇,转向浅墨,“浅墨,你留在这里,等他们过来,就说我会自行去杭州城,与他们在尼山书院汇合。”
“公子,你……”浅墨急了,看看英宁面无表情的脸,最终转头狠狠瞪向那位姓马的公子,“你到底是谁?想将我家公子带去哪里?不要以为你对我们家有恩,便——”
“浅墨!”英宁皱起眉,低喝了一声。
浅墨委屈地住了口,“公子?”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关旁人的事,你无需多言。”英宁是铁了心要与英台分开而行,除了想沿途多看看之外,那个梁山伯让她极不喜,又不好多说什么惹得英台不快,正巧有了这么个脱身的机会,不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之前她提议到了码头下船,换乘马车,走陆路前往杭州城,可不是随便说说。
“我们走吧。”英宁不再理会浅墨,转身便走。
那马姓公子似是想不到英宁这般干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施施然跟了上去。
“公……”
浅墨动了动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英宁与那马姓公子的背影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中,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怎么就让公子一个人走了!”浅墨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方才自己是怎么了,竟眼睁睁地瞧着英宁独自离去,没有想尽办法阻止。
她飞快地奔向英宁离开的方向,分开人群,大声呼喊着“公子”,却哪里还能寻着英宁的身影?
她将自家小姐丢了!小姐身边还有个来历神秘的马公子!
浅墨恨不得掐死自己。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心急如焚,整张脸涨得通红。忽而她又想起英宁临走时的交代,便一步一回头地回转岸边,等着英台一行人上岸。
“祝公子的选择实在让在下意外,在下还以为,祝公子不会这么快做出决断。”马姓公子一直都笑眯眯的,不时侧过头来对着英宁瞧,“这下子,在下一路上可算有伴了。”
英宁瞥过去一眼,“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马公子?你跟了我们一路,我要是不趁着这次离开,你会轻易放过我么?”
她又不是傻子,这人做得够明显了,根本不曾遮掩,她要是还看不出,他完全是冲着她来的,那才叫奇怪了。不过,只要不牵扯到祝家,管他有什么目的,她不会惧怕任何人。
“祝公子可冤枉在下了。”马姓公子依旧笑眯眯的,像是心情极好,“祝公子上杭城求学,不才区区也是,恰好同路罢了。说来也是缘分使然,在下与祝公子是同一届学生,日后三年同窗,还需祝公子多多指教。”
马姓公子越说越高兴,“祝公子还不知道在下名讳吧?在下单名一个昱字,小字文才,杭州人氏,祖籍京城,家父马……”
“闭嘴!”英宁冷冷扫过去一眼,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回见面还算正常的一人,为何会变得这般啰嗦又不着调。
马昱耸了耸肩,丝毫没有被英宁的冷气吓倒,反而上上下下将英宁打量了一通,忽然指着她道,“祝公子,你的衣裳,是不是需要替换一下?”
从江中上来,英宁未曾使用灵气,自然全身都湿透了。走了这一路,她一直没有想起来这事,被马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