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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生昨天到事务所来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又旧话重提。只要知道这个目的,添川被杀的理由应该可以推知才对。
“……”
佳子却无语以答。
我在内心里有些歉疚。想到添川有事找我,我的心情就异常凝重。
如果他肯开口,说不定他就不会被杀害了。我在后悔之余,越发觉得自责。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呢?”
“你的意思是……?”
“譬如说,他对自己得的这个病有没有可以治好的信心呢?”
“我想他好像有这个信心。他最大的盼望是病赶快好而知道审判的结里如何——”
“你是不是认为手术成功了?”
“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难道医生没有告诉你?”
“大夫说手术很顺利哩。”
“这么说,直到最后他是不知道实情的罗?”
“你说的实情是什么呢?”
“他得的是癌症……”
“癌症?!”
佳子重复着说。她以无法相信的眼神盯着我。
医生说过不能让添川和佳子知道,这一点他果然做到了。
“那位大夫是我的朋友。他说,你先生的胃部手术就算成功,由于癌细胞已经蔓延到其他内脏,所以性命顶多只能保住半年而已。因为开刀为时已迟了。”
“这是真的吗?”
“除医生之外,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法院推事和检察官而已。大夫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怕由于你的态度而让病人知道,所以没有告诉你。”
解剖遗体时,自然会清楚癌症的扩散状况。添川不用被杀,不久就会撒手人寰的。可是,他如果没有被杀,纵然生命有限,还能在佳子的爱情之下,多少浸于生命之欢悦才对。
佳子陷入沉默里。她一边咬着唇角,一边让细肩微微颤抖着。
添川死去的现在,她还准备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我也黯然地缄默了。
4
阴沉沉的天气。
我打公用电话给同一事务所的同僚,帮我处理预定好的一件工作。就这一点来说,联合事务所可以说相当方便。
我另外又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叫出在这家征信所担任调查员的江井后,把这桩事件的概要告诉了他。接着,我委托他就添川刀杀斋木的事件,将轮岛帮以及若松帮双方喽罗间的风闻尽量搜集。
“这件事情需要立刻着手吗?”
“我希望你立刻着手。”
“好。那我就立刻开始吧。”
江井接受了我的委托。他不是闲着,而是经常以第一优先来接受我的委托。为了养活一家五口,他有必要赚取征信所之薪津以外的外快。我对他的工作表现是充分信赖的。不管是工商界或黑社会方面,他对情报之收集确实有可靠的渠道。
约好回头见面的地点,我就把电话挂掉。
在这之后,我去的地方是警察局。
我在走往侦查课大办公室的走廊上遇见大西刑事。添川之死虽然发生在别的管区,但也不能说与他无关。
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相当多。
我拉大西刑事到设在大厅墙壁前的简陋的椅子上坐下。
大西刑事说他昨晚刚就寝就为添川这起命案而被叫醒,所以此刻露出的是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态。作为柔道五段的他,身材魁梧得很,满脸胡渣子,露出一副凶相。律师们对这位刑警的评价并不怎么好,不过,这一点正表示了他的敬业精神,听说小混混老远看到他就会夹着尾巴逃走的。他是重视经验犹胜于法律的所谓的老顽固刑警。
“凶手逮捕到没有?”
“不但还没有逮捕,连眉目都没有。”
“添川昨天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大西刑事露出诧异的表情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听他太太说的。可能是在找你之前,他曾经到事务所来找过我。”
“他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看得出来他是特地来找我的,却佯言路过顺便进来看看我而已。结果,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回去了。”
“他没有说出找你的目的吗?”
“是啊,没有说出。”
大西刑事著有所思似地缄默后说:“这么说,情形和我类似嘛!”
“你也见了他是不是?”
“我是在新宿车站的西口附近见到他的。我问他要到哪里去,他却回答我说只在溜达溜达。添川这个家伙目前受的是停止执行拘留的待遇,这样的人在外面晃来晃去,要是被地检处或法院知道,不是要立刻恢复拘留吗?我于是训了他一顿。结果他就垂头回去了。添川的老婆说他是为了找我才出来——是不是这样?”
“他只说可能会到警察局去,并没有提起大西兄你的名字。”
“为什么要到警察局,连他的老婆也不知道理由吗?”
“他太太现在倒急着想知道这个理由呢。”
“这就奇怪了。添川被起诉而送进拘留所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后来生病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过,他会有事情找我商量?我这就搞不懂了。你看我会是个和黑社会帮派分子打交道的人吗?”
“那……他到警察局是要找谁呢?”
“他可能是对老婆随便说说的吧?”
“不过,他倒是真的来过我的事务所哩。”
“呃……”
大西刑事从喉咙发出声音,用手抚摸了一下他那满是胡渣子的下巴。他这粗大的手指也长着密密的黑毛。
“添川患癌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癌症……?”
“开刀时已经太迟了。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
“真的吗?”
“你看解剖的结果就会知道的。遗体现在在哪里呢?”
“大概在医院吧?听说今天下午要解剖。”
“死因是扼杀吗?”
“听说是这样。”
“命案现场在哪里呢?”
“还不清楚。”
“发现尸体的老人不是说看到一辆车子吗?”
“是不是用这辆车子搬运尸体,这一点还不能断定。”
“发现尸体的地点上有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呢?”
我接二连三地提出质问。也不晓得是否由于我的职业的关系,大西刑事以警戒的态度给我的都是一些含糊的回答。他对新闻记者向来就最会使出三缄其口这一套的。问他凶手有没有什么遗留品,他的回答是“正在搜查中”。他甚至连死亡推定时间都不愿意告诉我。
“有一个叫关谷的人,你知道吧?他也是轮岛帮分子之一,和添川特别要好的……”我转个话题问道。
“脸孔倒是看过。这个家伙怎么啦?”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和这个人见一次面,所以希望由你这儿得到一些资料而已。”
“我只知道这个家伙个子高高的,实际上是不起眼的角色嘛。”
“这个人有没有前科呢?”
“这就要查一查才知道,好像没有吧。”
“是不是光棍一个呢?”
“这我不清楚,不过,我好像没有听说过他有老婆。你见这个关谷,准备问什么呢?”
“听说他是添川的老大,所以我只想见见面而已。”
其实我已由佳子那儿得知关谷的住址。和年老母亲生活在一起的他虽然没有结婚,却有一个算是爱人的女人江莉子住在附近的一幢公寓里。
“添川是获准停止执行拘留而回到家的——你想,若松帮分子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找他算账吗?”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添川当天就向警察自首,若松帮那一伙人由于失去报仇机会而直跺脚哪。”
“你说的是若松帮的哪一个呢?”
“名字我倒不清楚。”
“斋木的女人现在在干什么呢?我记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好像叫做真佐子……”
“我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应该还在土耳其式澡堂当陪浴女郎吧?”
大西刑事对我的连连质问好像觉得厌烦的样子,说一声“我有事情要出去”就站起身来。
我虽然还有事情要问,也无可奈何地望着他离我而去。
和大西刑事分手后,我去拜访刑事课长。
课长好像很忙碌的样子,可是看在我是添川的辩护律师的份上,还是很客气地接见了我。我把添川昨天前来访问我的经过向他叙述时,他也侧头表示惊讶。
添川的死因果然是扼杀的样子。
由尸体之硬直状态而推定的死亡时刻是昨晚7点至8点,发现尸体的现场并没有搏斗痕迹,尸体可能是由命案现场利用车辆搬运过来,并没有发现凶手之遗留品——除发现尸体的老人以外,迄今为止,并没有第二个目击者。
以上是刑事课长告诉我的一段事实。
5
我从警察局走了出来。
不久,我就发现大西刑事走在我的前面。我以为他早就到什么地方去了的。
我加紧步伐,为的是想赶上他多问一些事情。
大西刑事却突然停步走向旁边一家面包店门口的公用电话。
怀疑的念头这时第一次在我的脑海里涌起。这还只是淡淡而漠然的怀疑。
大西刑事拨了三次电话。
第一次电话接通后很快就讲完。
拨第二次电话后,他很久都没有开口,可见对方没有人接。
第三次电话时,讲话的时间比第一次稍长。
他要打电话为什么不在警察局打呢?如果说不愿意在公家电话里谈私事,那么,警察局里也有公用电话,为什么一定要到外面来打呢?这并不是临时想到而打,这一点,打三次电话的事实可以证明。
打完电话后,大西刑事搭乘地下铁前往新宿,然后走向歌舞伎町的方向。
我一时挥不掉对他的一些疑问。我于是放弃搭讪的念头,决定跟踪大西刑事看看。我猜不透他要去的地方,心里更是充满着一片疑云。
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