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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先生。”市长涨红着脸笑了。他非常自豪,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好。他的朋友都挤在他周围,生怕享受不到应得的那份光荣,因为是他们才能选出来这么好的市长。
“是的,先生。我当了二十八年市长了。他们每次都选我。”个子矮小的市长又说。他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摄影师换给他的旧裤子,有一条裤腿从他衬衣前襟露了出来。
“真奇怪,他们居然选这样一个笨家伙。”我心里想。
海军军官不得不动用他的权威让当地人离去,船上只留下市长一人。我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位市长,在我所经历过的最奇异的探险生涯中,居然会扮演主要角色。
次日清晨,铿锵的锚链声把我惊醒。我立刻穿好裤子,登上甲板。朝阳照耀在复活节岛上空,笼罩在岛上的黑色轮廓已经消失。阳光下,复活节岛现出了真面目,看上去一片翠绿、嫩黄,令人心旷神怡。远处山坡上耸立着与昔日一模一样的石像,但是,并没有人在点燃烟火,也没有人向蔚为壮观的旭日顶礼膜拜。附近看不到人影,复活节岛显得毫无生气。人们是否把我们当做奴隶贩子,都纷纷钻进地下洞穴去了?!
“早安,先生。”
又是那位市长。他站在那里向我们脱帽招呼。那顶帽子是我们给他的。昨天晚上他上船时,光着头,没戴帽子。
“早安,市长。岸上看不见有什么人在活动。”我说。
“是的。”他说,“这里不再是我们的家园了。我们都住在那边的村庄里;这里只供海军放牧羊群。”他伸手指着半圆形的丘陵。我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清楚地看到丘陵上一大群绵羊,像灰色的地毯在蠕动着。
我们的轮船一直在行驶,昨晚停泊过的海湾已经消失了。我们沿着悬崖绝壁慢慢地行进着。火山爆发形成的海岸岩层,由于受到翻腾着白沫的海浪的侵蚀,变得十分峻峭,耸入云霄。悬崖呈现出一层层的红棕色、黄中带灰等各种颜色,像一块切开的蛋糕。悬崖顶上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芳草,还有像要倒塌下来的古老墙垣。悬崖一连伸展好几英里后,海岛的表面形状开始变了。从海岛内地圆圆的、青草丛生的冈峦和小丘处,布满石块的田野绵延不断,直到海边。但是,浪花拍击的海岸附近长不出绿莹莹的青草,因为海岛四周一片乱七八糟的黑色熔岩,像围墙般地将海岛团团围住。惟有一个地方,展现出阳光普照的广阔海滩,冲着我们笑逐颜开。整个海岛的景色真是千娇百媚,令人神往。
“这是阿纳基纳。”市长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说,“古时候,历代国王就住在阿纳基纳。我们的祖先霍图·马图阿,也是在这片沙滩登岸的。”
“现在谁住在那里?”
“没人住,只有几个羊倌在那里盖了一间小屋。”
我向商船船长喊了一声,指了指这个方向。他也认为那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这就是我的家。”市长充满自豪地说。他的家的确很美,难怪我们都像着了迷似的,站在那里眺望岛上的陆地,就连小安奈特也一动不动坐在伊冯怀里,出神地注视着一望无垠的蓝天下玩具似的村庄。突然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活动了起来:人们从各处朝着我们行进的方向跑来,有的人甚至骑着马飞驰。
第二部分:位于世界中心的复活节岛驶过汹涌澎湃的海岬
“你见过这样的地方吗?”小托尔喊了起来,“真像舞台上演戏一样。”
船长把所有的旗帜都挂了起来,从表示有无患霍乱病到有无邮件的各色信号旗,五颜六色,使整艘轮船显得鲜艳夺目。我们又拉汽笛,又挂彩旗向他们致意,岸上则有人在惟一的桅杆上升起一面智利旗,表示还礼。
市长用袖子擦了擦泪水。
“先生,这就是霍图·马图阿的家园,也是我的家园,”他拍拍胸脯,斩钉截铁地说,“我在这里当了二十八年市长。要不是我,复活节岛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了!复活节岛就是我,我就是复活节岛。”
轮船驶过汹涌澎湃的海岬。进入了开阔的海湾。海岸依然又高又陡,但并不那么高插云端了。刚才那些骑马和奔跑的人,他们已经穿过海岛深处的捷径,拥挤在翠绿的山坡上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马站立在狭窄而下倾的海岬上,像是黑色熔岩上的蚂蚁。面对白沫飞溅的激浪,他们把一条小船放下海去。小船在海浪中起伏颠簸着向大船驶过来,准备迎接我们。船长尽可能让船往里靠一靠再下锚。市长则显得十分激动。
“‘各位早上好!’当地话叫‘亚—欧拉—纳—古鲁阿’。”市长低声告诉我说,“如果你上岸后大声说这句话,他们会喜欢你的。”
划过白沫飞溅的海浪可不容易,因此,我只挑选了几个人一起上岸。一个翻腾着白沫的巨浪把我们乘的小船抬了起来,接着把我们扔在一块巨大的熔岩旁;舵手是当地人,他老练地把舵一拐,没等第二个浪头打来,我们就躲进了比较安全的地方。这里没有港口,也没有防波堤,只有大自然狂暴的幻想曲。离岸最近的岩石后面,一动不动地站着一排当地人。他们站在狭窄的一片片熔岩山脊上,等待我们上岸。熔岩自高向下,形成天然的阶梯。
“亚—欧拉—纳—古鲁阿!”我的脚一踏上他们的领地,就高声招呼。
“亚—欧拉—纳—古鲁阿!”整个高地上排山倒海似地响起了一片呼喊声。霎时间,人群活动开了,大家都往前来扶我们上岸。这群人中男女老少都有,就好像岛上九百多名居民全体出动了。他们都是波利尼西亚人,但血统却很混杂。他们的服装各式各样,都来自欧洲大陆。没等我爬出晃动的小船,一个披着头巾的驼背老太婆一把抓住了我。
“先生,给你看一件秘密东西。”她凑近我的耳边,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拿出一篮红薯。她把一块大红薯向旁边推了推,神秘地向垫在红薯下面的一块布角看了一眼。
“谢谢你给我看这些东西。”我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悬崖上站满了人,在众目睽睽下,她能向我透露什么秘密呢?!站在悬崖边的许多人,都带着木雕和袋子,但谁也没想拿出来。我们攀缘而上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挨个轻声地说:“亚—欧拉—纳,亚—欧拉—纳。”
悬崖上黑压压的一大群当地人在等着我们。他们中间站着一个惟一穿白长袍的人。我立即猜出,他就是岛上最有影响的人——神父塞巴斯蒂安恩格勒特。神父写过一本有关复活节岛的书。我在智利听说,他是复活节岛无其名有其实的国王。有人告诉我说,谁如果和神父交上朋友,就会受到家家户户的欢迎;但是,谁要是惹怒神父,那他就要遭殃了。
神父站在我的面前。他身穿白长袍,腰系带子,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大靴子,兜帽搭在背上,长长的胡须微微摆动,宽厚的身板挺得笔直,双腿稍稍叉开,活像在蓝得出奇的天空下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使徒或先知。
他的双眼精明而锐利。我注视着他红润的脸,把手伸了过去。
“欢迎你们到我的岛上来。”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时,使用了“我的”这个所有格形容词。
“是的,我总是说我的岛。”他满脸笑容地说下去,“因为我把岛看做是我的,即使出亿万元高价,我也不愿出售。”
这一点我能理解。我说,我们已做好准备,甘愿听从他指挥。
他笑开了。
“你们喜欢当地人吗?”他单刀直入地问道,犀利的目光盯着我。
“越是地地道道的当地人才好呐。”我回答道。
“那我们是好朋友了!”他的脸色豁然晴朗起来。
船长将船上的人员名单交给总督,医生则呈上免疫证书,这样手续就办完了。
“祝你们发掘工作顺利。”总督握着我的手说,“我们只限制你们两点:不要向当地人提供武器,也不要提供含酒精的饮料。”
这两点倒好办。
第二部分:位于世界中心的复活节岛抵达了诸王谷
“还有一件事。”他搔着脖子对我说,“在当地人中,你并非无名之辈。你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岛上造成了确确实实的困难。”
神父微笑地捋着长髯。
“哎,现在你们的轮船倒可以把警戒任务接过去了。”总督笑开了,又补充一句。
开始,我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他向我们作了解释。原来,“康提基”号木筏向北行驶,安全抵达了南太平洋诸岛的时候,消息传来,当地人兴致勃勃,跃跃欲试。既然他们的祖先经受住了这样的历险生活,难道他们就不行吗?可是,岛上几乎连一棵树也没有,要想造只船,根本没有木料。有人钉了一条木板船,远航出海去捕鱼。他们顺着海潮航行,不久复活节岛就消失在视线外了。就这样,木板船不知不觉地沿着“康提基”号木筏的航线行驶。五个星期后,他们又累又饿,在土阿莫土群岛的环形珊瑚岛上登陆。接着,他们又从那里向塔希提岛驶去。
这就激起了当地人航海的欲望。别人也造了一艘敞篷木板船,打算出海远航,说是去捕鱼。总督发现船上装满水罐,觉得十分蹊跷。他知道,让这些人乘坐这样的船只出航很危险,便下令把船拉到沙滩上。当地人不顾总督的命令,依然设法出海远航。没办法,总督只好指派一名当地人担任武装警戒,不让船只出海。谁知,深夜,那个武装警卫也跟随他们一起出海了,反而给偷偷出航的船只增添了人员。这艘小船比上次的小船向西驶得更远。船上的当地人兴高采烈地爬上阿蒂乌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