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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两人来到僢儿的房间。他看了看僢儿肚子上的伤势,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哑声问道:“果真是綦儿做的吗?”
无暇给僢儿盖好棉被,说道:“奴婢亲眼所见。那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老鸦凄啼,綦儿被惊醒,哇哇大哭起来,而后等奴婢提灯过来,就看到綦儿捏着一只小玉瓶往僢儿身上倒……”
他眉峰突起,站起身:“这五毒水哪来的?”
“可能是从长风的百宝箱里翻出来的。”轻雪接话,为免吵到孩子睡觉,请他入外室,“慕曦最近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么?”
他似被戳到了伤心处,眸光微黯,“慕曦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近又为骞儿的事肝肠寸断,茶饭不思,现在骞儿去了,她不会再伤害綦儿和僢儿的。”
“何以见得?”她言辞犀利起来,笑道:“你就没想过她会恼羞成怒么?”
他一怔,眯眸看她,说道:“疑心生暗鬼,轻雪,你现在的心思太过缜密。”
缜密就是多疑,是她在诬陷慕曦?她无话可说,敛去一身敌意,淡淡说道:“白璧,送睿宗王出门!”随即不再看他,转身朝门外走。
原来,不管慕曦有多么阴毒,她毕竟是爱他的,与他有十二年的感情。而且,在得知慕曦曾经所做的一切后,他依旧与慕曦相敬如宾、夫妻和睦,这不正说明他最在乎的人是慕曦么?!曾经是,现在依旧是,而对她,只是一种愧疚。
愧疚了,就要纠缠不清么?
她走到了睿渊的房间,让丫鬟守在门口,不准许任何人进来。
而他,跟过来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去了。
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她受不了他这样的反复无常,更受不了慕曦给她孩子带来的再次伤害。适合她的人是长风,只有长风才能带给她安宁和无忧,只有长风才配做两个孩子的父亲。
只有长风。
低头望睿渊的脸,心思百转千回,而后敛住心神,小心翼翼拨开睿渊浓密的发。如果是假睿渊,那他身上一定留有破绽,而如果不释疑,那她的心湖永远会为长风突然的雄心壮志掀起巨涛大浪。
凌奕轩说的她不会信,但白璧说的,她一定会信。长风是真的与凤翥宫联手了,弑杀老相国与晋公,用计逼死三位王爷,一统半壁江山。
那么,是谁将睿渊藏在鹤望谷谷底,打算让睿渊长眠?又是谁趁她入宫,血洗她风僢医馆,意欲杀她一双儿子?
这一刻,她想到了入宫那一日,长风让她随他入宫的坚决。他说怕无暇应付不来,便让她一起随行,一双儿子留在医馆派人暗中保护。
长风当时是否故意将他们母子分开?还是,事情偏偏就有这么巧?
她放下睿渊头皮上没有任何可疑的长发,视线转移到他的脖子,翻着查了查,跳过已经让凌奕轩查过的胸膛和双腿,最终定格在他的双腿上。
她突然想起僢儿说过的换肤和凌奕轩说过的东海千年泥,若他所说的属实,那么既然千年泥能塑以假乱真的假伤疤,又为何不可造一张人皮?
若是人皮,那由肉里长出来的指甲定是真的。
想到此,她执起睿渊的手,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细细的看。只见,指甲壳一律呈现不健康的乌色,指甲让丫鬟修剪的很整齐,不过有一只指头似乎被剪破了一点皮,微微翻着。
她将守在门外的丫鬟唤进来,让她掌灯在眼前,边将那被剪破的食指放灯下,边问道:“是你剪伤的?”
丫鬟以为她要责罚她,忙跪下认错道:“是奴婢不小心剪到的,当时夜深,奴婢瞌睡还未过去……”
“好了,去门外守着吧。”她只是想确定是新伤口,无意责备。取过小刀,顺着那道伤口轻轻划下去,果然发现这层皮肤下面还有一层淤青的皮肤。
她悲喜交加,心脏‘嘭嘭’急跳起来,小心翼翼割下一小块表皮,放在灯下。只见半透明,薄如蝉翼,放在火上,立即发出一阵带着泥香的焦味。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娥眉紧蹙,不断翻看睿渊的指甲缝,确定他有两层皮肤后,开始紧张万分的试取睿渊脸上的第二层皮肤。好在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一刀划下去,睿渊脸上没有渗血,他全身上下果真让人裹了一层做工精细、不留破绽的泥塑人皮。
人皮下面,才是他血色尽失的乌青皮肤。
一个时辰后,她看着让白璧无瑕帮着脱掉那层外衣的睿渊,眼眶酸涩。
这哪是虚弱不堪的睿渊,分明是……
男人五官憔悴,颧骨高突,不见一丝肉。如雪白发已不复见,只剩光秃秃的头顶。昔日一身白皙健康的皮肤都是乌青色,微微萎缩,消瘦见骨。
他胸口处有三处致命箭伤,皆用泥晕开了,是以才用假人皮遮得一丝不露。
“主子,他身上的三处箭伤皆在致命部位,已经没有心跳了。”白璧探探男人的心跳,沉重回首。
由于这五年长风待在鹤望谷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白璧无瑕这对姐妹追随的主子是轻雪,对他,只是半个主子。今日如此变故,她们的惊讶不少于屋子里任何一个人,不过,没有太大悲伤。
轻雪望着男人死灰的脸色,就知了。走过去,握起他冰凉的手,贴在颊边,心疼的摩挲,“他还有脉搏,我会救他的。”原来这个世上,除了凌奕轩这样灭绝人性的男人,还有拓跋睿渊这样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男人。他们拓跋家男子的血液里,都流窜着凶残与狼性,对他们来说,江山帝位、大权在握才是他们活着的目的,相比之下,寡情薄幸、背信弃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直到这刻,她才隐隐明白,在她昏睡的那一年里,睿渊醒过来了,长风却受了重伤。而醒过来的睿渊,一定跟他们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然他不会了解她跟长风的往事。
那么,当年长风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她望着长风胸口处那三处箭伤,想起五年前被逼着跳浊水河的瞬间,想起让假长风取走的那颗血凤珠。这辈子,她和长风是亏欠这对拓跋兄弟什么吗?!活该遭这样的罪!如果没有血凤珠,长风又该如何起死回生!
“主子,天大亮了,可要奴婢去知会睿宗王?”白璧无瑕征询的声音传来。
“不必了。”她摇摇头,将昏死中的长风扶起,给他灌入一股神凤真气,促进他脉搏的跳动,吩咐道:“去准备一辆马车,我们即刻启程离开白湖。”
“主子,奴婢这就去办。”
一刻后,他们的马车在青书的放行下,顺利出了白湖,驶上去京城的官道。
青书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不解的皱了皱眉峰:“为何走的这般急?”而后终是察觉到不对劲,慌忙跨鞍上马,急急往睿宗王府赶。
睿宗王府很安静,府门大关,四处是吊丧白。正殿中一口金丝楠木棺,放满花圈,小婢们穿着丧服跪在灵堂前哭哭啼啼。而府内不再有任何主子,舅公淮阳王数日前回了乌氏国,阿九镇守三城,远离白湖。
“我有要事见王爷。”他对守在寝殿的侬一急道,总觉得今日的王府怪怪的。按理说,这样的日子王爷和王妃应该出现在前殿的,何以还未起身?
侬一拦住他:“实不相瞒,王爷刚刚为王妃输血,昏迷不醒。”
“输血?”他狠狠吓了一跳,脸色凝重,看着朝这边走过来的君圣剑,“圣剑,怎么回事?”
君圣剑手上持剑,脚踏胡靴,模样看似要出去,说道:“青书,这些我在路上慢慢给你解释,你我现在速速追回云轻雪!”
“好!”青书忙与他并肩大步走出去,一人一骑,快马加鞭往城外赶。
“昨夜骞儿支撑不住,闭了气。王妃哀伤过度,引致体内乌蓝毒复发,差点也随了去。王爷为让王妃回天续命,听信那妖僧的话,用鹅毛管输血之法,割破自己的血管,给王妃换掉体内沾毒的血。现在,王爷和王妃都处在危险期,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王爷何以要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王妃换血?”青书面色凝重,不大赞成此举。现在摄政王已收复半壁江山,矛头直直指向他们凌家军,若然主公有事,就是群龙无首呀!
君圣剑策马狂奔,睨他一眼,声音飘散在疾风里:“此举我也不赞成,但是王妃受的打击过大,意志薄弱,根本压制不住那乌蓝血,若这个时候再不换血,那必死无疑。换血之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青书沉默下来,挥动马鞭,急追前面的马车。提供血液,任何人都可以,但是王爷对王妃的情意,他们外人是无法加以指点的。
前方二十里处,轻雪的马车拐下官道,弯入一条野草密集的小径,直直往京城外的终南山奔去。
轧过草地,他们的马车往山上盘旋而上,而后弃掉马车,她背着长风,白璧无瑕各自抱着綦儿僢儿,踩着那些浮石进入谷内。
被毁掉的谷内,没有人再来过,一片荒凉。她踩在那石盘上,触动旁边的机关,重新飞入那谷底,让无瑕将一具裹了那千年泥人皮的尸体放入那长棺内,乔装成睿渊。而后带着无瑕,纵深跃下那道飞天瀑布。
下刻,她们二人毫发未损站在那石盘上。
原来,五年后的今日,凌奕轩没有骗过她。
白璧带着两个睡着的孩子问道:“主子,那我们现在去哪?睿宗王的人追来了。”
青书追过来了,她知道。听着远处的撞钟声,寻思片刻,抚抚两个孩子的睡颜:“先去寺里避避。”
终南山灵隐寺,掩映在一片葱茏葳蕤中,不接香客,不开寺门,只收与佛有缘人。
六人寻来寺庙的途中,遇到一个黄衣僧者,僧者面容清朗、慈眉善目,一袭暗黄色僧衣,带佛珠,似等在那里,说道:“施主若信任贫僧,可以先将两个孩子寄居灵隐寺,待办完要事,再来接回。”
那僧者的身后还站了一个灰衣小僧,细白的皮肤,红润的薄唇,眼角上挑的凤眸。轻雪一看清那容颜,惊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