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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观赏世界的吉普赛人。”
“是的,那倒是事实。报社特约记者只是托辞,你没有当记者的细胞。你只是为了自己而出外——攫取生命。但这并不是一切。”
他想要我告诉他什么?我心惧——心惧。我紧盯住他的脸。我的眼睛无法对他隐瞒什么,但是却能将战争带入敌人的国度里。
“你来这里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瑞斯上校?”我技巧地问。
有段时间,我想他不会回答,他明显地退缩了。最后他终于开口,他的话似乎令他自己有种冷酷的自娱感。
“追求的野心,”他说,“就是这个而已——追求的野心。
你记得,贝汀菲尔小姐,‘天使因罪而堕落’等等。’”
“他们说,”我慢慢地说,“你真的跟政府有关系——你替政府特务机构工作,这是不是真的?”
是我的幻觉,还是他真的在回答之前又再迟疑了一下?
“我可以向你保证,贝汀菲尔小姐,我来此是完全为了个人的旅游之乐。”
稍后再仔细想过他这个回答之后,我觉得它有点含糊。
也许他个人是认为如此。
我们静静地回到车上。在回布拉瓦尔的半路上,我们在路旁一间有点原始的建筑物前停下来找茶水喝。主人正在花园里作翻土的工作,似乎有点为被打扰而不快。但是他仍答应替我们找找看,有什么可喝的。在冗长的等待之后,他替我们带来了一些干瘪的糕点和温茶,然后回到花园里去了。
他一离开之后,我们立即被一群猫所围绕着,一共有六只,都在可怜兮兮地“瞄!喵!”哀叫着,声声震耳欲聋。我给了它们一些糕饼,它们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我把所有的牛奶都倒进一个茶托里,它们立即相互抢着喝。
“哦,”我禁不住叫了起来,“它们饿坏了!真是缺德。拜托,拜托再叫些牛奶和一盘糕点来。”
瑞斯上校默默地离去。猫儿又开始瞄喵叫了起来。他带着一大瓶牛奶回来,那些猫一下子便喝得精光。
我面色坚决地站起来。
“我要带这些猫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我亲爱的孩子,不要这么荒唐,你无法同时带着六只猫和五十件木雕动物。”
“不管那些木雕动物了,这些猫是活生生的,我要带它们回去。”
“你不能这样做”我愤恨地看着他,但是他继续说:“你认为我残忍——但是一个人无法为这些事滥情而仍能活下去。
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不会让你带它们。这是个原始的国家,你知道,而且我比你身强力壮。”
我总是有被击败的自知之明。我热泪盈眶地走向车子。
“它们也许只是今天没有东西吃,”他安慰似地解释,“那个人的太太只是到布拉瓦尔买东西去了,所以一切将会好转的。而且不管怎么样,你知道,世界上到处充满着饿猫。”
“不要——不要再说了,”我狠狠地说。
“我是在教你了解生活的真相。我是在教你坚强无情——像我一样。这是力量的秘方——也是成功的秘方。”
“我宁死也不愿坚强,”我激动地说。
我们上车离开。慢慢地,我恢复了过来。令我大吃一惊地,他突然握住我的手。
“安妮,”他温柔地说,“我需要你。嫁给我好吗?”
我畏缩。
“哦,不,”我支吾地说,“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我并没有那样思念过你。”
“我知道。这是唯一的原因吗?”
我必须对他坦诚,我所亏欠他的是坦诚。
“不,”我说,“不是。你知道——我——喜欢另一个人。”
“我知道,”他又说了一次。“是不是在吉尔摩登堡号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
“不,”我轻轻地说,“是在那以后。”
“我知道,”他第三度如此说,但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有所决定的意味,使得我转过头去注视着他。他的脸比我以前看过的更冷酷。
“你——你是什么意思?”我支吾地说。
他以一种难解的神色俯视着我。
“没什么——只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必须做什么。”
他的话使得我全身颤抖。在他心底有一种我不知道的决心——而这使得我心惧不已。
一直到回旅馆,我们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我直接上楼找苏珊妮。她躺在床上看书,一点也不像头痛的样子。
“‘电灯泡’在此休息,”她说,“‘天啊,我这老练的女伴。
啊,亲爱的安妮,怎么啦?”
她看到我泪流满面。
我告诉她有关那些猫的事——我觉得告诉她有关瑞斯上校的事是对她不公平的。但是苏珊妮很精明,我想她已看出了我还隐瞒着些什么。
“你没有着凉吧,安妮?虽然在这大热天里问这个有点荒唐,但是你一直在发抖。”
“没什么,”我说。“紧张——或是有人在我的坟墓上走过。我一直感到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别傻了,”苏珊妮断然地说,“让我们谈些有趣的事。安妮,关于那些钻石——”
“那些钻石怎么了?”
“我不敢确定放在我这里安全,以前是如此,没有人会想到它们夹杂在我的东西里。但是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亲密的朋友,你和我,我也会被怀疑。”
“但是没有人知道它们藏在底片筒里,”我辩说,“那是很好的藏处,而且我想不出我们能找到更好的地方。”
她有点怀疑地同意,但是她说等我们到瀑布区之后,再商讨一下。
我们的班车九点开出,尤斯特士爵士的脾气仍然很不好,而佩蒂格鲁小姐则一副温顺的样子。瑞斯上校十分正常。我感到我一直在梦里想着归途中的谈话。
那天晚上,我在硬铺上昏睡,跟一些恶梦挣扎搏斗。我头痛醒来,走出去到火车的观望台上。空气清新而可爱,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丛林密布的起伏山岳。我喜欢这里——比任何我看过的地方都喜欢。我希望我能在丛林中心某一处拥有一幢小木屋,住在那儿——永远,永远……
正好两点半时,瑞斯上校把我从办公室里叫出来,指着环绕在一处矮村丛上的花形雾叫我看。
“那是瀑布喷下来的水雾,”他说,“我们已接近瀑布区了。”
我仍然被包裹在一种奇怪、梦幻式的战胜了恶梦的得意感中。我的心中深植着我已回到家了的感觉……回家!然而我从未到过这里——我是不是在作梦?
我们下火车走到一家饭店,一幢四周紧紧围绕着铁网,以防止蚊虫侵扰的白色大建筑物。那里没有大路,也没有其他房子。我们走到门廊上,我不禁惊呼一声。半哩路外,面对我们的正是那些瀑布群。我从没看过如此壮观瑰丽的东西——我永远也不会再看过像这样的瀑布群。
“安妮,你很兴奋,”当我们坐下来吃午饭时,苏珊妮说,“我从没看过你这样兴奋过。”
她好奇地注视着我。
“是吗?”我笑了起来,但是我感到我的笑并不自然。“那只是因为我很喜欢这里的一切。”
“不只是这样。”
她的眉头微蹙——一种忧虑的神色。
是的,我是高兴,但是除此之外,我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我是在等待某件事——某件即将发生的事。我兴奋、不安。
喝过茶之后,我们漫步出门,坐上台车,让微笑的黑人沿着小铁轨推向桥去。
景色十分美妙,大深坑之下急流湍湍。在我们面前的雾纱和水滴时而散开,露出广而陡的瀑布,然后又很快地合起来,掩住了不可透视的秘密。在我脑海中,这总是瀑布的神妙之处——它们那不可捉摸的特质,你总是认为你了解——而你却永远不了解。
我们通过桥梁,在两旁用白石子标出的小道上慢慢走着,小道随着峡缘婉蜒而上。最后我们到达一处大空地,空地左侧有一条小道通往深坑底下。
“那是掌心谷,”瑞斯上校解释说,“我们是要现在下去?还是留到明天才下去?那需要些时间,而且上来时还有得爬的。”
“我们留待明天吧,”尤斯特士爵士断然地说。我已注意到,他一点也不喜欢激烈的运动。
他带头走回去。我们看到一位高视阔步,沿路走来的土著,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她似乎是将全部家当都堆在她头上!其中包括一个平底煎锅。
“我需要的时候总是没有照相机,”苏珊妮低吼着。
“这种机会常常有,布莱儿夫人,”瑞斯上校说,“不要懊恼。”
我们回到了桥上。
“我们要到彩虹林里去吗?”他继续说,“还是你怕弄湿了衣服不想去?”
苏珊妮和我陪他去,尤斯特士爵士回饭店。我对彩虹林有点失望。那儿并没有足够的彩虹,而我们却全身湿透了。
但是我们偶而能瞥见对面的瀑布群,看清了它们是多么地宽广。啊,可爱,可爱的瀑布群,我是多么地崇拜你们,永远永远地崇拜!
我们回饭店正好赶得上更衣用餐。尤斯特士爵士似乎对瑞斯上校真起了反感。苏珊妮和我温柔地陪伴着他,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吃过饭之后,他拖着佩蒂格鲁小姐跟他回起居室去。苏珊妮和我跟瑞斯上校谈了一会儿,然后她打着大哈欠说,她想回去睡觉。我不想单独留下来跟他在一起,因此也起身回到我房里。
但是我兴奋得睡不着。我连衣服也没脱,躺在椅子上作梦。而我一直感到有其种东西越来越近……
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过来,我起来应门。一个小黑男孩递给我一张便条,我接过来走回房里。我拿着便条站在那里,最后我打开来。便条很短:
“我必须见你。我不敢到饭店去,你到掌心谷旁的空地来好吗?看在十七号舱房之遇的份上,请务必前来。你所认识的哈瑞·雷本上。”
我的心几乎跳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