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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北雨……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
剩下的路程，就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和声音以及味道有关。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公路上汽车来来往往鸣笛的声音，以及，沈北雨时不时提醒我别走错路的声音。而我鼻尖，总是萦绕着由沈北雨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肥皂的味道，这味道因为雨水的洗刷而愈发好闻。
这一段路也不算长，很快就到家了。沈北雨把伞一收，回头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抖抖伞上的雨水，就回自个儿家了。他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身后背着的那个格子花纹的双肩包。
不过说起来，他这个包我真的很少见他背过，他好像很少用格子花纹的东西。倒是他背包里伸出来的那一抹蓝色我很眼熟，像极了初三那年我送他的那把蓝色小雨伞。
不过不可能是那把雨伞了。
沈北雨不可能还留着我送给他的东西。高二那年，我曾经偷偷躲在我家门口，看着他把我送他的东西扔进一个废纸盒里，然后卖给了收废品的老奶奶。
第六章 往事如烟
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夏阿姨还在，一边在客厅剥莲蓬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我妈妈聊着天。看到我回来，夏阿姨眯着眼睛，笑吟吟地说：“晴晴回来了，我就说嘛，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听话一点。我家北北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我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换上，道：“阿姨，我和沈北雨一起回来的，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家了。”
“这臭小子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在等着他回来好回家做饭呢！刚刚也是，我跟你妈妈聊天聊得正开心，这小玩意一句话不说突然就跑了，都把我们吓一跳！”夏阿姨一边抱怨一边将手上的莲蓬放下，站起身，又冲着厨房的方向吼了一嗓子：“那淑仪，我先回家了啊。”
淑仪是我妈的名字。我汲着拖鞋到房间里去拿毛巾准备擦头，虽然沈北雨捎我回来了，但是刚下雨的时候还是淋了点雨。
“小夏你也别抱怨了，北雨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清楚？我就没见过比他更省心的孩子了。再说了，现在哪个孩子不要自己的空间，我看北北是长大了，心里有小姑娘了，才会来无影去无踪的。”
是是是，沈北雨最省心了。
我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用力地朝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我的房门半开着，夏阿姨和我妈的声音悉数落进我的耳里。
“那不行，北北才十六岁，心里可不能有小丫头，这可是早恋。”
“哎哟，什么早恋不早恋的，这高考不都结束了吗？高考结束了谈个恋爱没什么的，我家南晴要是谈恋爱我一准儿同意！可惜没人看得上我家丫头。跟你说，我前几天出门还看见俩初中生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就差亲个嘴儿了！”
“真的假的？”
“那能有假！”
我走过去一脚把房门踢上。我的天，这都是一些什么话啊。我敢打赌，要是我现在真的谈恋爱了，我妈绝对能把我家屋顶给掀了。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谈过……张珉那一次不就是吗……
我往床上一躺，全身都陷进软软的被子里。沈北雨今天下午替我撑伞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乌黑的头发，带着点星光的眼眸，挺直的鼻梁，白皙如牛奶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那个时候的沈北雨的脸上带着点红晕。其实我真的有点不懂了，沈北雨曾经明确表示过他很不喜欢我，但是，自从高考后，我总有他才朝我抛橄榄枝的错觉。
唉，也只能是错觉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张珉和……沈北雨。
醒来的时候恍然一梦，全身都出了虚汗。天还没亮，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梦里的一切就像电影镜头一样在我眼前历历回放。刚跟张珉分手那段时间我是真的很伤心，基本上天天晚上都能梦到张珉牵着我的手在操场的树荫底下散步，时间一长，这种伤心就被冲淡了，到后来我甚至都弄不清楚，我到底是因为和张珉分手而难过，还是因为和张珉谈恋爱这件事闹得我和沈北雨彻底不和而难过。
张珉是我高一的时候交的男朋友，也是我从小到大交的第一个男朋友。张珉个子不是很高，但是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特别乖。坐在我后面，上课老师提问问题他总是特别积极。
我的数学成绩一直不太好，而张珉的数学成绩在年纪都是拔尖的。在多次教育我无果的情况下，数学老师想了个招，让坐在我后面的张珉给我补习数学。时间就定在每天下午放学后。
就这么补数学，补着补着，就补出问题来了。
那时候我和沈北雨还没有吵架，每天放学都一起回家。仔细想想，沈北雨比我小两岁，高一的时候我十五，沈北雨刚刚十三。两岁的差距或许在人的青年时段或者老年时段没什么影响，但是在高中，差别真的蛮大。沈北雨自小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如浸水的墨石，好看极了。高一的时候他在我隔壁班，每天放学等我的时候都会给我一堆零食，告诉我是他们班女生送给他的。那时候全年级的女生都把他当弟弟宠，他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感觉，有人对他好他就接受，没人理他他也无所谓。
倒是有一次，他忽然问我，那些女生对他太好我会不会生气。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哈哈地在他头上使劲地揉了揉，跟他说我怎么会生气越多人对他好我越开心。我是真把自己放在一个姐姐的位置上，有人愿意对我弟弟好我自然只会开心。天底下哪有希望别人欺负自己弟弟的？
谁料，沈北雨的脸色猛然就变了。他一下子拂开我的手，闷不做声地就背着书包肚子离开，留我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补数学的时候我每天还是和沈北雨一起回家的。我和张珉在教室讲题，沈北雨在自己班级写作业，张珉给我讲完题我就去喊沈北雨回家，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当我和张珉在一起以后，我要是还和沈北雨一起回家，张珉就不乐意了。
张珉想送我回家。他说：“我看别人谈恋爱，都是送女朋友回家的，怎么到了我这里，还让你每天跟别的男生一起回家？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道：“沈北雨哪能算别的男生啊，在我眼里他不是男生，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的，他只有十三岁。”
张珉说：“是，都十三岁了，还每天跟自己姐姐一起回家，难道他不别扭吗？我上小学那会儿都自己上学自己回家了。”
没办法了，我只能带着张珉去跟沈北雨说。
沈北雨乍听见我谈恋爱的消息，脸色一白，接着小脾气就上来了，再也不跟我说一句话，自己收拾了小书包，一声不吭就回家了。
张珉倒是乐了，道：“嘿，别看这小子人不大，倒是挺上道，还知道给我们留二人世界。走，南晴，咱们去街景坐一坐。”
街景是我们学校后面的一家奶茶店，我们学校的小情侣都喜欢往那儿跑。
我没说话，跟着张珉去了街景，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沈北雨。我不知道沈北雨闹什么脾气，我谈恋爱对他又没什么影响。唯一的可能，就是以沈北雨的年纪，压根接受不了早恋这件事。
我担心沈北雨向我妈妈告密。
张珉看出我的心不在焉，长叹一口气，道：“拜托你！我们在约会的时候你能不能专心点，不要老是想着你那个弟弟！”
我张口结舌：“不是……我没有……”想争辩却压根就没有争辩的立场，毕竟事实如此。
张珉冲我摆摆手，说：“算了南晴，今天我也没心情送你回家了。你说别人谈恋爱，好朋友都是支持帮忙，请人吃糖喝奶茶的，怎么到了我这儿，跟女朋友约个会，都有人甩脸色给我看！”
我知道张珉是在抱怨我的神游天外，我咬着吸管冲着他满含歉意地笑了笑。我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张珉我是在担心沈北雨告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当然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张珉看。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脑子想了千百种沈北雨向我妈告状而我妈大发雷霆的情况，在公交上是坐立不安，公交报一个站台我就紧张地站起来一下，都快被自己吓出神经病来了。
一下公交我就看见了沈北雨。他坐在正对着公交车站的一个花圃旁边的长椅上，抱着自己的书包，面色沉静，一双眼睛就像天边的寒星那般辽远。我一怔，然后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我走过去，弯下身子，尽量用我最温柔的声音问道：“北北你怎么不回家呢？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沈北雨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道：“你别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说道：“我没有等你，我只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把沈北雨从长椅上拉起来，牵着他的手向小区的方向走去。沈北雨的手在我手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我奇怪地看向他，问道：“北北怎么了？”那个时候沈北雨实在是小，身体还没有发育，个头还不及我高。
沈北雨咬咬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倒是我，一下子想起来，要叮嘱他不要跟我妈说我早恋的事，一点儿也不能提。我一路上都在斟酌要怎么跟沈北雨开口，肚子里不知道打了多少腹稿，进了小区，要到单元门了，我一下子把沈北雨拉住。
他疑惑地看向我。
我说道：“北北你知道姐姐交了一个男朋友对吧，我知道北北是个好孩子，但是……”
沈北雨何其聪明，我话不过刚开了一个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嘲讽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不就是怕我跟阿姨说你早恋的事吗，你真奇怪，你既然不放心我，刚刚又为什么跟我说。”
我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我没……”
“行了。”沈北雨重新把书包背好，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走去，留下一句话给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