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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少霁,霸先将战,调市人得麦饭,分给军士,士皆饥疲。会陈崐馈米三千斛、鸭千头,霸先命炊米煮鸭,人人以荷叶裹饭,以鸭肉数脔,乙卯,未明,蓐食,比晓,霸先帅麾下出莫府山。侯安都谓其部将萧摩诃曰:“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对曰:“今日令公见之。”及战,安都坠马,齐人围之,摩诃单骑大呼,直冲齐军,齐军披靡,安都乃免。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首尾齐举,纵兵大战,安都自白下引兵横出其后,齐师大溃,斩获数千人,相蹂践而死者不可胜计,生擒徐嗣徽及弟嗣宗,斩之以徇,追奔至于临沂。其江乘、摄山、钟山等诸军相次克捷,虏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凡四十六人。其军士得窜至江者,缚荻筏以济,中江而溺,流尸至京口,翳水弥岸;唯任约、王僧得免。丁巳,众军出南州,烧齐舟舰。
当时正赶上连日下大雨,平地雨水积有一丈多深,北齐将士白天黑夜或坐或立全都泡在泥水中,脚指头都烂了,做饭得把锅悬挂起来才行,但是皇城和潮沟的北路一带却还干燥,梁朝军队总是能换班作战。当时四方通往都城的道路都堵塞隔断了,粮食也运不进来,建康一带人民东流西散,无法征收粮赋。甲寅(十一日),天才稍稍放晴,陈霸先准备开战,向商人征调了一些麦子,做成麦饭分给军中士兵,士兵们都已经又饿又疲劳了。正好这时陈送来大米三千斛,鸭子一千只。陈霸先下令蒸米饭煮鸭子,士兵们个个用荷叶包米饭,饭上盖上几片鸭肉,乙卯(十二日),天还没亮,士兵们都坐在草席上用饭,等到天一亮,陈霸先就率领下属将士兵发幕府山出发。侯安都对他的部将萧摩诃说:“你一向英勇善战,远近闻名,这回可是千闻不如一见,就看你的了。”萧摩诃回答说:“今天就让您看看!”等到交战时,侯安都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了,北齐将士围了上来,萧摩诃单枪匹马,大呼猛进,直向北齐军士冲来,北齐士兵纷纷避开,侯安都这才保住了生命。陈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头尾一齐冲锋,指挥将士全面出击,猛打猛冲,侯安都又从白下带领一支军队切断了北齐军的后路,北齐军队大败,被杀被俘的有几千人,互相蹂踏而死的人不可胜计,徐嗣徽和他弟弟徐嗣宗被活捉后杀头示众。梁军追杀败逃的北齐兵,一直追到临沂。梁朝在江乘、摄山、钟山等地的军队也相继获胜,俘虏了北齐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共四十六人。北齐士兵有逃窜到长江边的,用芦苇扎成筏子想渡江,但到江中心苇筏就被水冲散,士兵也纷纷落入水中,尸体随江水流到京口一带,浮尸复盖了水面,堆满了江岸。只有任约、王僧两个人生还。丁巳(十四日),梁朝众军从南州出发,烧掉了北齐的战船。
戊午,大赦。己未,解严。军士以赏俘贸酒,一人裁得一醉。庚申,斩齐将萧轨等,齐人闻之,亦杀陈昙郎。霸先启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
戊午(十五日),梁朝大赦天下。己未(十六日),解除戒严。军士们用赏赐所得的战俘去换酒喝,一名战俘只能买得够一次大醉的酒。庚申(十七日),把被俘的北齐将领萧轨等人全杀了,北齐方面闻讯,也杀了陈昙朗作为报复。陈霸先奏请解除南徐州刺史让给侯安都。
'15'侯平频破后梁军,以王琳兵威不接,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平杀巴州助防吕旬,收其众,奔江州,侯与之结为兄弟。琳军势益衰,乙丑,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江陵之陷也,琳妻蔡氏、世子毅皆没于魏,琳又献款于魏以求妻子;亦称臣于梁。
'15'侯平多次打败后梁的军队,自以为有功,又认为王琳的兵威已经难以为继了,所以更加不受指挥了。于是王琳派将领去讨伐他。侯平杀了巴州协助防守的将领吕旬,把吕旬的部众收归自己指挥,投奔到了江州,侯和他结成了兄弟。王琳的军队势力越来越显得衰落,乙丑(二十一日),派使节带着表示归顺的表章去到北齐,并献上驯服了的大象。当初江陵陷落于西魏时,王琳的妻子蔡氏、世子王毅都落入西魏人手中,所以王琳又讨好西魏以求得妻子、儿子的释放。同时也向梁朝称臣。
'16'齐发丁匠三十馀万修广三台宫殿。
'16'北齐动用民工匠人三十多万扩修三台宫殿。
'17'齐显祖之初立也,留心政术,务存简靖,坦于任使,人得尽力。又能以法驭下,或有违犯,不容勋戚,内外莫不肃然。至于军国机策,独决怀抱;每临行陈,亲当矢石,所向有功。数年之后,渐以功业自矜,遂嗜酒淫,肆行狂暴;或身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驴、牛、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令崔季舒、刘桃枝负之而行,担胡鼓拍之;勋戚之第,朝夕临幸,游行市里,街坐巷宿;或盛夏日中暴身,或崐隆冬去衣驰走;从者不堪,帝居之自若。三台构木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自防,帝登脊疾走,殊无怖畏;时复雅,折旋中节,傍人见者莫不寒心。尝于道上问妇人曰:“天子何如?”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帝杀之。
'17'北齐在文宣帝高洋刚刚立国的时候,很注意研究为政之术,一切政务,力求简便稳定,有所任命,也是坦诚待人,臣子们也得以尽其所能为国服务。又能用法律为准绳来驾驭部下,如果有谁犯了法,即使无勋贵戚也绝不宽容,所以朝廷内外秩序井然。至于军事机要、国家大政方针,则由文宣帝自己拿出决断。文宣帝每次亲临战阵,总是亲自冒着箭石纷飞的危险,所到之处都立功绩。几年以后,文宣帝渐渐以为建立了大功业,就骄傲自满起来,于是就贪杯纵酒,淫逸无度,滥行狂暴之事。有时自己亲自参与歌舞,又唱又跳,通宵达旦,从早到晚,没日没夜。有时披散头发,穿上胡服,披红挂绿,有时却又裸露着身体,涂脂抹粉;有时骑着驴、牛、骆驼、白象,连鞍子和勒绳也不用;有时让崔季舒、刘桃枝背着他走,自己挎着胡鼓用手拍得彭彭响;元勋和贵戚之家,他常常不分朝夕驾临,在集市上穿游而行,坐街头睡小巷都是常事;有时大夏天在太阳下晒身子;有时大冬天脱去衣服猛跑步;跟从他的人受不了这么折腾,文宣帝却全不当一回事。三台的梁柱高达二十七尺,两柱之间相距二百多尺,工匠上去都感到危险畏惧,在身上系绳子防止出意外。但文宣帝爬上三台的梁脊快步小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跑着跑着还不时来点雅致的舞蹈动作,又折身子又打旋,居然符合节奏,旁边看的人吓得汗毛直竖,没有不寒心的。有一次,文宣帝在路上问一个妇女说:“咱们的天子怎么样呢?”这妇女不知他就是天子,说:“他成天疯疯颠颠,呆呆痴痴,哪有什么天子样!”文宣帝把她杀了。
娄太后以帝酒狂,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帝曰:“即当嫁此老母与胡。”太后大怒,遂不言笑。帝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举床,坠太后于地,颇有所伤。既醒,大惭恨,使积柴炽火,欲入其中。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强为之笑,曰:“汝醉耳!”帝乃设地席,命平秦王归彦执杖,口自责数,脱背就罚,谓归彦曰:“杖不出血,当斩汝。”太后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请,乃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悲不自胜。因是戒酒,一旬,又复如初。
娄太后有一次因为文宣帝发酒疯,举起拐杖打他,说:“这样英雄的父亲竟生出这样混帐的儿子!”文宣帝竟然说:“看来得把这老太太嫁给胡人了。”娄太后勃然大怒,从此再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文宣帝想让娄太后笑,自己爬到了床底下去,用身子把床抬起来,把坐在床上的太后摔了下来,使太后受了伤。酒醒之后,高洋大感羞惭悔恨,让人堆起柴堆点燃,自己想跳进去烧死。娄太后大吃一惊,害怕极了,赶忙亲自过来又抱又拉,勉强笑着说:“刚才是你喝醉了,我不当真。”文宣帝于是让人铺上地席,命令平秦王高归彦亲自执刑杖,自己口里列数着自己的罪过,脱开衣服露出背部接受杖刑。文宣帝对高归彦说:“你用力打,打不出血来,我就杀了你。”娄太后上前自己抱着他不让打,文宣帝痛哭流涕,最后还是在脚上打了五十下,然后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向娄太后拜谢宽恕之恩,一付悲不自胜的样子。因为这一番酒后失言伤害太后的事,文宣帝下决心戒酒。但刚十天,又嗜酒如命,和原来一样。
帝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氏,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马鞭乱击一百有余。虽以杨为相,使进厕筹,以马鞭鞭其背,流血浃袍。尝欲以以小刀其腹,崔季舒托俳言曰:“老小公子恶戏。”因掣刀去之。又置于棺中,载以车。又尝持槊走马,以拟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金立不动,乃赐帛千段。
文宣帝去李后的家,用带响声的箭射李后的母亲崔氏,边射边大骂,说:“我醉酒的时候连太后都不认识,你这老奴才算个什么!”还挥动马鞭,一口气打了一百多下。文宣帝虽然任命杨为丞相,但常轻侮他,让他在自己大便时往厕所递送拭秽的篾片。又用马鞭打他背部,血流下来都湿透了衣袍。又曾想用小刀子在他小腹上划痕,崔季舒一看不是事,就假托说笑话:“ 这是老公子和小公子恶作剧呢!”乘势把文宣帝手里的刀子拔出来拿开了。又有一次,文宣帝把杨放在棺材中,用丧车运着,演习大出殡。还有一次,曾手持一把槊在马上奔驰,三次用槊作向左丞相斛律金胸口刺去的动作,斛律金站着不动崐,文宣帝夸他勇敢,赏赐他一千段帛。
高氏妇女,不问亲疏,多与之乱,或以赐左右,又多方苦辱之。彭城王太妃尔朱氏,魏敬宗之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