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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女孩领到门边。
“别担心,皮拉尔,亲爱的,”她说,“把这事交给我吧。”
皮拉尔慢慢地走出房间。莉迪亚在她身后关上门,走了回来。
争吵暂时停顿下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遗产争夺大战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哈里说:
“你一直是个该死的吝啬鬼,乔治。”
乔治反驳说:
“不管怎样,我至少不是寄生虫和窝囊废!”
“你和我一样是个寄生虫,你这些年来一直是靠父亲养肥的。”
“你好像忘了我担任着一个意义重大而且艰巨的职位,那是——”
哈里说:
“去你的吧,什么意义重大而艰巨,你只会华而不实地夸夸其谈!”
马格达伦尖叫起来:“你怎么敢……”
希尔达以往平静的声音这时也稍稍高了一点儿,她说:
“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个问题?”
莉迪亚向她投以感激的一瞥。
戴维突然发作了:
“我们非得为了钱这么可耻地争吵吗?”
马格达伦恶毒地对他说:
“风格这么高当然是好的,可你不会拒绝你的遗产的,会吗?你和我们剩下的人一样想要钱!所有这些清高都只是摆姿态!”
戴维用一种压抑的声音说:
“你认为我应该拒绝它吗?我怀疑——”
希尔达严厉地说:
“你当然不应该了。我们非得表现得像孩子一样吗?艾尔弗雷德,你是一家之主——”
艾尔弗雷德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他说:
“对不起。你们所有的人都一块嚷嚷,这——这把我给搞糊涂了。”
莉迪亚说:
“就像希尔达刚刚指出的,我们为什么非得表现得像贪婪的小孩一样?让我们平静而理智地讨论这件事,而且”——她飞快地加了一句,“一次讨论一件事,艾尔弗雷德应该先说,因为他是长兄。你怎么认为,艾尔弗雷德,我们应该把皮拉尔怎么办?”
他慢吞吞地说:
“她一定要在这儿安家,这是当然的。而且我们会给她一笔生活费,我不认为她有什么合法的权利要取得本该属于她母亲的钱,她又不是李家的人,要知道,她是西班牙人。”
“没有合法的权利,是的,”莉迪亚说,“但我认为她有道义上的权利,我是这么看的,虽然詹妮弗违反他的意愿嫁给了一个西班牙人,可你父亲还是承认她和其他子女一样有着平等的权利。乔治、哈里、戴维和詹妮弗是平均分配的,詹妮弗去年刚死。在他要请查尔顿先生来的时候,我肯定他是计划在新遗嘱里给皮拉尔留充足的一份,他至少会把她母亲的那份留给她,很可能他还会给得更多。要知道,她是惟一的第三代。我想至少我们可以做到努力弥补你父亲他本人正准备补救的不公平。”
艾尔弗雷德由衷地说:
“说得好,莉迪亚,我错了,我同意你说的,皮拉尔应该得到父亲财产里詹妮弗的那份。”
莉迪亚说:“该你了,哈里。”
哈里说:
“你知道我是同意的。我想莉迪亚把问题说得非常好,而且我想说我对此很钦佩。”
莉迪亚说:
“乔治……”
乔治的脸通红通红的,他气急败坏地说:
“当然不!整件事都是很荒谬的!给她一个家和一笔适当的服装费,这对她就足够了!”
“那么你拒绝合作了?”艾尔弗雷德问。
“是的,我拒绝。”
“他做得很对。”马格达伦说,“建议他做任何这类的事都是种可耻的行为!考虑到乔治是这个家里惟一在世界上有所作为的成员,我认为他父亲留给他这么少的钱是种耻辱!”
莉迪亚说:“戴维?”
戴维含糊不清地说:
“噢,我想你是对的。非得为此争执不休真的让人很遗憾。”
希尔达说:“你说得很对,莉迪亚,这只是公道!”
哈里看看周围,他说:
“好了,这很清楚了,在我们几个兄弟里,艾尔弗雷德,我自己和戴维赞成这个提议,乔治反对,提议多数通过。”
乔治尖刻地说:
“这不是同意和反对的问题。我那一份财产绝对就是我的,我一个便士也不会拿出来。”
“对,就是这样。”马格达伦说。
莉迪亚严厉地说:
“如果你愿意继续反对,那是你的事,我们剩下的人会在总数里补足你那份。”
她环视四周以得到认可,而其他人都点了头。
哈里说:“艾尔弗雷德得了最大的一份,他应该出大部分。”
艾尔弗雷德说:“我想你开始那公正无私的提议很快就要落空了。”
希尔达坚决地说:
“我们别吵了!莉迪亚会告诉皮拉尔我们是怎么决定的,我们稍后再确定细节方面的问题。”她又加了一句,希望能借此转移话题,“我想知道法尔先生在哪儿,还有波洛先生。”
艾尔弗雷德说:
“波洛在我们去问讯的路上下了车,他说他要买一样重要的东西。”
哈里说:“他为什么没去参加问讯?他肯定是应该去的!”
莉迪亚说:
“也许他知道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外面花园里的那个人是谁?萨格登警监还是法尔先生?”
两个女人的努力算是成功了,家庭秘密会议就此结束了。
莉迪亚私下里对希尔达说:
“谢谢你,希尔达,你能支持我真是太好了,要知道,在所有的这些事上,你真的给了我很大安慰。”
希尔达沉思着说:“钱会让人们这么苦恼真是奇怪。”
别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房间,两个女人单独留在那儿。
莉迪亚说:
“是的——就连哈里——虽然那是他的建议;而我可怜的艾尔弗雷德——他是这么的英国式——他实在不喜欢李家的钱落到一个西班牙人的手里。”
希尔达笑着说:
“你认为我们女人对钱是比较不感兴趣的吗?”
莉迪亚耸了一下她优雅的双肩。
“嗯,要知道,那并不真的是我们的钱——不是我们自己的!这也许是有区别的。”
希尔达沉思着说:
“她是一个奇怪的孩子——皮拉尔,我是说。我想知道她会怎样?”
莉迪亚叹了口气。
“我很高兴她会独立,我想让她住在这儿,给她一个家和一笔服装费,不会让她很满意的。她太骄傲了,而且,我想,太——太外国化了。”
她一边沉思,一边又进一步补充说:
“我曾经从埃及带回来一些美丽的蓝琉璃。在那里,映着阳光和沙滩,它有着灿烂夺目的色彩——一种明亮而温暖的蓝色。但当我把它拿回家后,它的蓝色几乎看不出来了,它只是一串暗淡无光的珠子。”
希尔达说:
“是的,我明白了……”
莉迪亚温柔地说:
“我很高兴最后终于认识了你和戴维,我很高兴你们俩都来了。”
希尔达叹了口气:
“在已经过去的几天里,我是多么希望我们没来这儿呀!”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的……但你知道,希尔达,这个打击并没有对戴维产生那么坏的影响。我是说,他是这么敏感,那也许会让他非常难受的。实际上,从谋杀案之后,他好像从来没这么好过。”
希尔达看上去显得有点心烦意乱,她说:
“那么你注意到这一点了?在某种程度上那很可怕……可是,噢!莉迪亚,真的是这样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她丈夫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
他对着她,热切地诉说着,他的金发从前额甩了上去:
“希尔达,你记得在《托斯卡》(普契尼 (Gino Puccini)的三幕歌剧。下文提到的斯卡皮亚和托斯卡均为剧中重要人物。它讲述的是发生在19世纪初的意大利罗马的一个故事:罗马共和国前执政官安格洛蒂越狱潜逃,得到画家卡伐拉多西的帮助,藏身在圣安德烈教堂里。警察总监斯卡皮亚为了追捕安格洛蒂,就把卡伐拉多西抓起来进行了严刑拷打,卡伐拉多西的女友,歌唱家托斯卡在悲痛中泄露了安格洛蒂的藏身之处。斯卡皮亚遂下令处决卡伐拉多西。为了挽救男友的生命,托斯卡不得已和斯卡皮亚做了一笔交易,以求得后者同意执行一次假死刑。但当斯卡皮亚按交易条件要拥抱托斯卡时,托斯卡将他刺死。可斯卡皮亚也骗了他,执行死刑的子弹是真的。当托斯卡得知卡伐拉多西已遭处死,立即从城墙上纵身跳下。自杀身亡。——译注。)中——当斯卡皮亚死去的时候,托斯卡点燃蜡烛照着他的全身?你记得她说什么吗?她说:‘现在我可以原谅他了……’这就是我的感觉——对我的父亲。我现在明白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原谅他,但我又真的想原谅他……可我做不到——而现在所有的仇恨全被一笔勾销了,而我觉得——噢,我觉得好像在我背上有一个沉重的负担被去掉了。”
她努力克制住一阵突然产生的恐惧,说:
“因为他死了?”
他马上做出了回答,他由于很急切而说得结结巴巴的:
“不,不,你不明白。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因为我对他那种幼稚而愚蠢的仇恨死去了……”
希尔达现在想到了那些话。
她想把这些话给身边的这个女人复述一遍,可她本能地觉得不说是更明智的。
她跟着莉迪亚出了客厅,来到大厅里。
马格达伦正在那儿,站在大厅里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当她看见她们时她跳了起来,她说:
“噢,这一定是波洛先生买来的重要东西,我看见他刚刚放在这儿的。我想知道它是什么。”
她看看莉迪亚,又看看希尔达,格格地笑着,但她的眼神是锐利而焦虑的,证实了她那矫揉造作的快乐语气都是装出来的。
莉迪亚的眉毛扬了起来。她说:
“我必须在午饭前去洗洗。”
马格达伦仍然假装很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