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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不知回响着谁的规劝,循环往复地,像是天道那高高在上的预警——这就是你的命,改不了,怨不得。
不!他何曾信过命,何曾认过命?!明明是天道不公,他不服,不服!!
青松的灵魂在半空中嘶喊着,眼中爆出的,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疯狂!
“青柏啊,为师命不久矣,如今就将这青城山托付给你,你务必要将门派发扬光大,不要墮了我修真者的威名。。。”
曾经老掌门的话,像是从天际间传来,隐隐约约,却又无比真切,青松的灵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当年用宓家秘法躲在角落里偷听的自己,那妒恨交加的扭曲表情。
为什么?明明他的资质要远远强于青柏,明明他才是不世的天才,才是应该成为青城山掌门的那一个!
接下来,历史仍旧如当年那样重演,老掌门丝毫没能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窥视者,弥留之际,握着大徒弟的手断断续续说出了青城山和廖家世代的秘密:
“。。。我青城山先辈和廖家立下了誓约,如有违背天道不容。。。若是廖家在你那一代找到了了纯阴天灵根,务必要将功法归还他们。。。若是没有,便将我今日的话告予下代掌门。。。”
“师傅放心,徒儿省得。。。”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当年的青松已经无心去听了,欣喜若狂四个字,都无法形容他那时候的心情!
困扰自己许久,几乎要成心魔的事,竟然在一次偷听中迎刃而解,这让他怎会不狂喜?!
廖家的功法,纯阴天灵根,廖家那群凡夫俗子哪配享用?这就是他的仙缘,这一切都必将是他的!
在几经试探后发现师兄将廖家功法保护严密,无从下手后,青松不知道费劲了多少心血去谋划,又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找到了一个纯阴天灵根的男婴,将当时廖家家主的亲子替换。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用不了多久,等到这个孩子长大,所有的东西便全部都唾手可得,功法,鼎炉,青城山,甚至是成仙。。。都是时间的问题。
蛰伏了这么多年,他等得起。
灵魂浮在半空中,看着地面上的另一个自己静静蛰伏在黑暗中。青松看着年幼的罗尘受尽苦楚,看着宓家的后代引诱着廖家家主定下了改命的计划,看着那个孩子被接到遍布鬼怪的廖家,措手不及,仓皇无助,在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中屈辱挣扎。
接下来就该是他的好师兄青柏出场,某个“偶然”又恰到好处的时机,告诉廖家家主修真的一切,廖建东理所当然被摈弃的改命计划,还有突然被父亲善待,无所适从的罗尘。
不谙世事的罗尘怀抱着廖家的双修功法,一下子从尘埃中被捧到了半空,除了最起初的惊喜,余下的,怕是更多的疑惑,焦虑和恐惧。
到了某一天,突然有一个人去告诉他廖建东根本不是他的父亲,那个人为了改命却想要他的命,为了成仙想要他去做鼎炉,他从出生开始,一切的不幸和屈辱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他渴求的父爱,只要迈出一步,便唾手可得。。。
“。。。和我走吧,离开廖家的魔鬼,我带你去找你真正的父亲,他会将你当成手心里的宝贝,永远爱你。。。”
青松的灵魂漂浮着,看着地面上的自己一点一点诱惑着单纯怯懦,而又渴望父爱的少年,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跟我走吧。。。功法,鼎炉。。。一切都即将到手,这么多年的等待,又有何不值?!
耳边是壁垒破裂,结丹成婴是细微的碎响,是自己功成名就的狂笑,是少年含血的诘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青松为了修为,宓槐为了前程,廖建东为了改命,廖家人为了欺凌弱者的快感,各人有各人的欲、望,各人有各人的渴求,各人为了自己,却都不约而同将罗尘做了牺牲者。
青松神色嘲讽的冷睨着绝望的少年,说出残忍地最后一击:“不为什么,这就是你的命。”
这就是弱者的命,怨不得!
功成名就,得道成仙,青松的灵魂在高空中看着地面上的自己,得意一笑,却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叹息,一句阴毒的命令,将他所有的美梦悉数打碎。
“别怪我,青松,这就是你的命。”声音的主人按住他的前额,冰凉的手指像是滑腻的蛇,钻进他的识海,带来蚀骨的疼痛。
“将他扔进海里。”
声音的主人渐渐远去,破碎的梦中惊醒,青松拼尽最后的力气用余光捕捉了那个身影,单薄,微瘦,浑身笼罩着阴郁黑暗的绮丽气息,极诱人,也极危险。
形势一下子发生了颠倒,人为刀殂,他为鱼肉,还是一条濒死的鱼,无力回天。
青松苦笑一声,再无挣扎的力气,因果循环,这就是他的命,改不得。。。
旁边的廖家手下恭敬应了一声,目送着家主和小少爷离去,朝地上的人吐了一口唾沫:
“吃了雄心豹子胆,不该惹的人也敢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强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我告诉你吗!照主子们吩咐的,给他扔进麻袋灌上水泥,填海。”
“是,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给他补上几刀。”
“强哥。。。这人眼看着就死了,不用麻烦了吧。”
“想什么呢?老子是怕海里的鱼儿错过这顿美餐,哈哈,日行一善嘛。”
“嘿,强哥,真有你的!小的这就去办!”
☆、第72章
“爸爸,我死的好惨,你来给我偿命好不好。。。”幽幽怨怨的声音,夜复一夜在睡梦中出现,逐渐变得习以为常。
廖建东在夜里躺在床上,合上双眼,一如既往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他看着不远处坐在地上,正抬头看向自己阴惨惨笑着的少年,一言不发。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冷声道:“罗尘,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少年低眉轻笑着,眉眼间不复生前的怯懦可欺,恢复了本该有精致艳丽。他濒死时种种可怖的伤疤血迹仿佛已经随着尸体的腐烂尽数消散在空气之中,只剩下脱离了躯体的魂魄,重归了最少年时期的美好。
“是呀,我死了。。。”他叹息着,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是满满的仇恨恶意:“我不就是被你亲手害死的吗?我的爸爸。”
“是有怎样?”面对幼子的责问,男人威严成熟的脸上丝毫不见愧疚,“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即便是恨我又能怎样?”
罗尘挑起眼角,用一种轻蔑嘲笑的姿态,一反生前的怯懦,笑着大量着廖建东,红红的薄唇说着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别得意,你以为自己的命改掉了吗?廖建东,你会遭到报应,你早晚有一天,是要后悔的。”
廖建东不可置否,微笑中不含一丝感情:“是吗?那就让我看看,再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我会遭到怎样的报应吧。”
他不会遭到任何的报应,罗尘已经死了,命已经改了,他廖建东只会活得更好,比所有人都好!
“看看你的伤,等着吧。。。”罗尘嘲讽地用眼神瞟了瞟他的腰际,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还只是个开始。
“我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遭报应。。。”少年幽幽的诅咒在耳边越飘越远,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间隐约传来,模糊不清又让人忽视不得。
几丝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蔓延到大床上,打在床上男人的眼皮之上,让睡梦中的男人皱皱眉,缓缓转醒。
廖建东睁着眼,神色不明地在床上发呆,腰腹间尖锐的刺痛让他有了短暂的失神——罗尘死后的一个月间,他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次枪击。
不是受人雇佣的有意暗杀,只是两个可笑的小帮派谈判时一言不合,突然暴起当街火拼,一颗子弹好死不死穿过人群,打在不远处酒楼前约人谈生意,恰好下车的盛港廖爷腰上。
那么多的保镖,开车门的司机,都被这枚诡异的子弹避开,偏偏只有廖建东自己遭了一次鱼池之殃。没有预谋,完全是巧合的一次袭击,总结下来也只能说是倒霉透了。
两个小帮派自此消失在盛港的这片土地上,受了枪伤的廖爷却不得不卧床养伤。
大脑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梦中罗尘临消失前的眼神,他在说,这还只是个开始。。。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一个月了,罗尘死后的这一个月来,夜夜入他的梦,声声诅咒着他不得好死。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睛像是日夜浮在半空正看着他,红唇勾起着讽刺的笑容,看着他遭受到报应。
不不,这只是个梦,一切都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
廖建东猛地深呼吸,忽略掉腰间因为剧烈呼吸而牵扯的疼痛,暗示着自己忘掉着一切。明明已经改命成功了,宓槐的生死富贵都捏在他的手里,不可能骗他!
“。。。从卦象上看,罗尘的魂魄已经归了地府,不可能再来作祟,廖爷安心,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您大可不必太在意。。。”宓槐信誓旦旦地向雇主保证着。
然后时间就这么不疾不徐地缓缓流淌。。。。。。
廖建东原本对宓槐的话还信上六七分,渐渐地只剩三四分,如今却连两分都不信了。
罗尘依旧夜夜入梦,时而恢复死前凄惨可怖的模样有意吓他,时而端着那张漂亮脸蛋,睁着漆黑的眸子,阴森森地诅咒他,更多的时候却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不给他。
罗尘一个人在浓重的黑暗下,发呆,沉思,或是抱着一本书一页一页翻着,不去理会廖建东。
廖建东做了许久的梦,也知道除非是自己醒了,否则无论如何是离不开这个由梦境构成的空间的。
时间长了,这个男人干脆不做他想,大多数时候爷像罗尘那样径自思索着——在这里除了他自己就只剩罗尘这样不知是梦是鬼的存在,不用时刻防备任何人,大可以将很多事情放在梦境中思考。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