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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下了一个决心,前往“忧郁森林”。
潮崎都是在下午一点出现,在他到之前,我先和京子聊聊。
她好像很关心砂织的事。
“不知道砂织小姐已经走出弟弟过世的伤痛了没?”聊天之间,京子不经意说了出口。
砂织根本还无法接受和弥已经过世的事实啊。虽然我这么觉得,却无法直截了当说出口。
“她好像还是经常想起和弥。”
我告诉京子,砂织一直把和弥车祸时戴的金色手表,视同遗物带在身边。
“手表?”
“那只表已经坏了,指针一直停在和弥出车祸的时间上。”
我脑中浮现昨天回家路上砂织说的话。砂织和京子,究竟谈了些什么呢?我很想知道,却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问。
店里的时钟指向下午一点,店门打开了,通知客人上门的清澈铃声响起。
潮崎仍然一身黑大衣,轻盈地踩着规律的步伐,经过吧台前,走进店后方那个微暗的角落。
我先把头低下,鼓足全部的勇气。我害怕极了,但警方已经认定我是在恶作剧,除了这么做,我想不出其它的方法。
“怎么了?”京子一脸困惑。
“没事。没什么事。”
我淡淡笑了笑站起身,往潮崎的位子走去。
从口袋里,我拿出一张旧报纸剪报,上面登了相泽瞳的照片。
“潮崎先生。”
我站到他桌前,潮崎用他细长清秀的眼睛望着我。
“午安。”他说。
我发现自己在发抖。现在还来得及踩刹车吧,但我除了这一步棋,已经无计可施了。
“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我把相泽瞳的照片拿到他面前说,“我在找这个女孩子,不知道您是不是见过?”
我拼了命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潮崎从我手上接过剪报,那一瞬间,我们手指相触,那彻骨的冰冷仿佛冰封我的全身。
潮崎望着瞳的照片好一会儿,终于抬起眼来看着我。
“没见过。”说完便把剪报递还给我。
那一天,我在店里与他的对话仅止于此。
我已经预料到潮崎会有这样的反应,然后,如果他是诱拐相泽瞳的绑匪,看了照片后,内心应该无法保持冷静吧。
为什么我在找相泽瞳?为什么我会问他这件事?他心里应该觉得很毛吧。于是他为了要找出答案,或者是为了封住我的嘴好隐瞒瞳的事,搞不好会使出激烈残暴的手段。
那就,放马过来吧。我已经有觉悟了。因为那一刻,将会是拆穿他真面目的唯一机会。
第四章
1 ◇某童话作家
“你打算见机行事对吗?”相泽瞳在沙发上说,“还是说你觉得把访客掳走、弄伤或是杀掉,都太冒险了?”
三木正在收拾行李,打包身边所有的物品。搬来这栋屋子的时候,并没带什么东西过来,所以需要带走的,也只有极少量的衣服和书而已。不过,因为必须配合一些其它的准备,还是花了几天的时间。
“有一次我说想去外面逛逛,你不是开车带我出去吗?那时候我的样子被人看到了吧。”
至于车子的处理,瞳继续说:“就算你把车子换掉了,一样没救的。你的长相已经被人记住了,名字也是,绝对不可能逃得掉,你会在这儿被抓走的。”
相泽瞳说完,眯细了眼睛静静地露出微笑。沙发上头,没有手脚脸上带着笑的少女,宛如一尊人造玩偶。
三木没理会瞳,独自走去地下室。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再来只剩地下室。
一进地下室,便传来持永幸惠的歌声,是那首她常唱的悲伤英文歌。歌声从昏暗照明造成的黑暗深处传来,在砖墙裸露的室内缭绕,充满整个地下室。
三木开始动手将地下室角落堆积如山的砖块搬往入口阶梯的正下方,来回一点一点地搬运。
幸惠的歌声戛然而止。
“你打算做什么?”
幸惠的问话从黑暗角落传来,接着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刚才我的脚踝压着地上硬硬的石头,好痛。”
“对不起。”久本真一道了歉,然后是两人移动巨大躯体的声响。
三木告诉两人,他计划离开这栋屋子。
“喔,这样啊。”黑暗深处,真一似乎点了点头,“那,就要分开了吧。”
“什么意思?”幸惠问道。
“等一下我解释给你听。”真一回答。
走出地下室,三木往二楼相泽瞳所在的书房走去。包裹在袋子里的少女见到三木,露出非常悲伤的神情。
“我想你并没打算把我一起带走。也就是说,要不就是在这里杀了我,要不就是把我藏到别人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对吧。而你正在考虑执行后者。嗳,那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我想再好好看一看阳光。”
他抱起瞳,只有身体和头部的少女抱起来完全不费力,她黑亮的长发随着三木的移动柔顺摆动着。
“你被逮捕的时候,我会作证说你对我很好的。”
三木让瞳躺在窗边。
2
给潮崎看过相泽瞳的照片之后,我每天都活在与恐惧的奋战中。就算我突然被袭击也不意外,这一切原本就在我的计划里。
咖啡店的厨房里,大致的武器都有,从大菜刀到小菜刀,算一算尺寸超过五种,但这里头却没有一把是我想带在身上的。要是每天藏把菜刀在衣服里,想也知道很不方便,而且要是突然被他从后面架住,我也没自信能拔出菜刀刺他。
最后,我决定借用一把在柜子最里面找到的水果刀,那是一把折叠式的小刀,也不知道实际派不派得上用场,但我需要一把让自己安心的刀子。
我留了信给砂织跟舅舅。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应该会查看我的行李吧,等他们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到枫町来,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
如果我真的消失,警方势必会采取行动,于是我也在信里写下潮崎的事。只要他袭击我,就代表了我的胜利。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我都先确认自己还活着。外出走在路上、或是自己一人在家的时候,我总是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留心四周的动静。心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即使一丁点奇怪声响,都几乎让我大叫出声。
不过,潮崎并没来找我。而且不只这样,他也不再出现在“忧郁森林”了。
所有的事情,都有个所谓最终的到达点,但那是不是个幸福的结局却很难讲。
我给潮崎看过照片之后,这是第三天。
而这也成了我与这个事件纠葛的最后一天。
那天早上非常冷,在被窝里醒来的时候,手脚都是冰的,脚趾尖甚至微微发麻。我在棉被里缩起身子用手包住脚掌,等脚渐渐变暖。不可思议的是,这么做的时候心里非常安详,对我来说真是极为珍贵的一段时间。
这时,我的心跳突然悄悄地加速。我睁开眼睛,一股预感窜过全身,虽然隐约而模糊,却是关于这个事件的预感。事件一定会有结束的一天,而到时候,应该也是像今天这种寒冷的天气吧。不知为什么,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想到和弥,想起相泽瞳,我爬出了被窝。
“明明都四月了……”
舅舅嘟囔着,一边发抖一边套上皱巴巴的运动外套出门上班了。送舅舅出门后,我和砂织也准备到咖啡店去。
两人一道走在路上,我一直担心万一潮崎突然出现怎么办,这么一来,就会牵连到无辜的砂织了,而且其实,前两天我都尽量不和砂织一起行动。
可是,等了三天潮崎都毫无动静,我的种种疑虑也逐渐变淡,虽然仍挂心早上那个预感,不过,只是走在一起应该没问题吧。
“春假也快结束了呀。”砂织对我说。
她的呼吸化成纯白的雾,鼻子也红通通的,不停吸着鼻子。
“新学期好像是后天开始。”
“那菜深就是准考生了。”
我会出席开学典礼吗?我并不想事情没解决就这样回家去。
“可是我还想再多待一阵子。”
砂织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咖啡店里有一台大型暖炉,我大剌剌地坐过去离暖炉最近的座位,重读《眼的记忆》。时针指向正午的位置,店里却依然没有半个客人。
砂织是在快中午的时候离开咖啡店的。当时我正想着潮崎的事,她脱下围裙,过来暖炉前对我说:
“我去一下京子小姐家马上回来,帮我跟店长说一声。”
我点了点头,当时木村在厨房里。砂织外出后,我转告了木村。
“可是今天不是送货的日子啊。”木村抚着嘴上的胡子说。
潮崎平常总是在下午一点踏进“忧郁森林”,但是都过了一点,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我的心情交缠着安心与不安,非常复杂。
真的很恐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里。说不定他早已经逃走了呢?
愈往那方向想,愈觉得一定是这样没错。
“少了一个常客呀,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察觉潮崎不再出现,木村惋惜地说,语气里还带着一些担心。
“也没听他说要外出旅行吧。“住田衔着吸管搭腔说,他面前那杯柳橙汁已经喝到只剩冰块了。
住田在砂织离开咖啡店后一个小时左右突然出现,不用说当然是来堵砂织的,所以听到砂织不在,就成了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继续思考潮崎可能已经逃跑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屋子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会先湮灭所有证据再离开吗?而所谓的证据,又是指什么?是用来软禁相泽瞳的道具吗?
首先是衣服,瞳所穿的衣服。我在潮崎家曾经见过女性的服装,不过,在和弥左眼看到的瞳却是没有手脚的,身子只装在布袋里。这样的瞳,应该是没办法帮她穿上一般的衣服。
说不定我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服装,是相泽瞳被诱拐时穿在身上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软禁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