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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采女色_雍容-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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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权利代他决定是活下去重要,还是活着的质量重要。就我看去,外祖父对生命还充满了留恋,虽然他无法表达。在子女,只有尽心而已。若此论一开,倒成了推诿责任的借口。待到后来见外祖父病榻之苦况,又知母亲阿姨们看护外祖父,劳萃不堪,又听闻外祖母曾心疼的责备子女:“你们当初何必救他!”我只能痛苦地承认父亲的话终究是真理。

    十二岁那年,祖父突发脑血栓,弃我而去。当时受到极大打击,深感人生无常。祖父和父亲的想法如出一辙。他常说,走一定要快,断不可拖累子女。祖父太清醒太达观,末了竟真如他所愿,却成了我们终身憾事。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每一念及,莫不痛彻骨髓。只是外祖父此番拖了一年多,我其实也没有多尽到一份心意,弥增愧怍。

    外祖父的一生深具传奇色彩,他在菲律宾长大,是菲共党员,参加过旅菲华侨抗日支队。可惜我对他的这段历史了解太少。只记得约十年前曾在一本国外杂志上看到一张大彩照,是外祖父正燃香拜祭他的战友。大舅父和母亲都在菲律宾出生。五十年代各国掀起排共浪潮,外祖父携着妻子儿女,毅然归国。

    外祖父相貌极清俊儒雅,他的五个子女总不及他。大舅父年轻时可称英俊,两个阿姨亦曾是泉州城里出名的美人,但都少了他那份书卷之气。我曾经见过他和我外祖母的大幅结婚照。还有一张全家合影,小舅父大约刚出生。他穿着西服,方形脸,带着黑框眼镜,微微而笑,英气出于眉宇。即使到了暮年,那轮廓始终都在,然而瘦了,并且一直的瘦下去,瘦下去。

    相片中外祖母不如他好看,然而也端庄秀丽,尖尖的瓜子脸,小小的嘴抿着,似笑非笑。我很奇怪摄影师技术怎么这样好,印象中彼时黑白照片里人物都是身材臃肿,神情呆板的。或者是因为他们俩都漂亮,难得的一对。

    我猜想他们在菲律宾的生活是好的,因为外祖母的脸上有一种恬静满足之意。母亲也留有一张小时的照片。穿着一件有很多小褶子的公主裙,绷着一张小脸,严肃地坐在一张宽背藤椅上。一看就知道,那是南洋。

    他们是回来了。起初似乎很受礼遇。外祖父学识渊博,英文甚佳。建国之初,人才难得,当时偌大泉州城竟找不到一个专门的翻译,一有涉外事务,都请他去帮忙。据说他的水平比省里派来的翻译还高。有段时间外祖父被借调到公安局工作。母亲偶尔会说,外祖父太端方正直,若是他愿意,举家去香港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听了心想,外祖父当时定然以重归父母之邦为乐,又怎么会想到这呢?

    然而又说菲共是修正主义,于是外祖父忽然成了阶级敌人,被关了起来。

    这些片段,都是小时听大人谈天时零碎攒起来的。我们家的规矩,大人说话时小孩不得插嘴询问,而且常常听了一半就被撵走,所以始终都不能清晰的前后串起来。



 散文第41节 岁月风霜

    母亲是外祖父的子女中最平凡的一个,性情却极似外祖父之温厚善良,又多了一份坚忍勇毅。有一次她偶然说起,外祖父刚被关押时,都不允许亲属见面。她翻过墙去看她,看守瞧见了,不忍为难她,装作不知道。外祖父看到她来了,很惊讶,拿了包子给她吃,坐在一旁呆呆看着她。那时她只有十余岁吧。后来外祖父在德化的穷乡僻壤间辗转关押,每一次外祖母和母亲都能迅速打听到消息,追了进去,先扒车,不能坐车的地方就走长长的山路探望他。她的一对好友曾经认真的对我说,外祖父当时几次想自尽,假如不是她们一直坚定地用这种方式守护着他,早就无幸。但是母亲自己不喜欢说这些,所以我还是不能完全讲清楚。想来不是监狱,否则看守再宽容也不能任她进出。只是又想不明白被移来移去的道理,对付文弱的外祖父何至于此。

    外祖母从清丽的少妇,成了严苛的家长。我自小很畏惧她。慢慢明白那段时间她一人支撑家庭,何等艰辛。岁月风霜,足以改变一个人。

    再后来,自然是放出来了,所谓的落实政策。小舅父不久去了菲律宾,印象中从那时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就轮流在菲律宾和国内居住。

    我很长时间在外地读书,各自来来去去之间,和外祖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极少看到他发脾气,对小辈都非常温和。即使老了,他的笑容依然是动人的。他很喜欢父亲,因为父亲每次去都会陪他喝酒,说笑话逗得他哈哈大乐。

    外祖父嗜烈酒。自幼见惯父亲以酒如命,倒也不以为异。有一次朋友满座,母亲劝他们少饮,父亲冲她嚷:“还敢说,都是被你害死了,本来滴酒不沾,就为了娶你回家,只好硬着头皮陪老丈人喝酒,起初吐了几回,后来也喝上了。”众人大哗,母亲站在一旁傻笑。父亲又说,外祖父喝酒最可怕,不挑,劣质酒也可,下酒饭菜都免了,一仰脖一杯就下去了。我听了骇极而笑。

    但我自己极少看到外祖父这样喝,因为外祖母顾惜他的身体,管得严。外祖父每顿饭要酒喝时都像孩子一样,偷偷看她脸色,频频要求:“再一点,再一点。”外祖母是要生气的,多半不许。但是爸爸若在,总说:“不要拘束他,慢慢喝,能喝多少?越喊,他越急着下肚。”外祖母就不出声了,任他们喝酒谈笑。酒大多是母亲为他买的。

    又听说父亲当年遵照祖父指示,要把母亲娶回家,除了喝酒外,讨好老丈人的另一途是写诗。两个人各涂满一个小本本,见面了就拿出来,互相吹捧一番。不过此事却无法证实。因为我从未见过外祖父诗作,问父亲,他一口咬定从来没有写过。

    从前外祖父一家长时间租住在西街东西塔下一座典型闽南风格的红砖白石大宅内。宅子很大,前后有三进,一个长石铺成的院子,有一棵极高的鸡蛋花树,两边各有一个月亮形砖砌拱门,进去各是一排厢房。背后还有一个花园。我常常想大宅主人的先世是有些来历的。外祖父一家住在正屋右侧的一座内,有一间小厅和三间房间。门口有个葡萄架,外祖母还养了一些小鸡。野葡萄极酸,但是很好吃。天热的时候就在葡萄架下乘凉聊天,过年又可以在院子里放烟花。那座大宅给了我很多想象。

    读中学时,有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国内住着。那时已经搬到百源清池畔了,我和父母住在老屋子里,离他们很近。每天晚上,母亲都会穿过夜市去看他们,陪外祖母坐着,听她唠叨——真的,除了母亲,谁都没有这本事的。我也常常随母亲一起过去。外祖父总是坐着,很少说话,手里拿着书——他的书越买越多。除了喝酒,看书似乎是他唯一的乐趣。我常常想,他是很寂寞的。

    母亲责怪我英文学得太差,曾请外祖父帮我补习。我听着他的口音有点茫然(我的入门老师一口惠安腔英语,我痛恨英文又是一以贯之的),他也挠头不知道如何教起,所以很快不了了之。

    但是他的藏书我是爱看的。聊斋志异,太平广记,唐人小说,清朝野史大观,资治通鉴……至今我对历史的态度依然不恭,因为从来都和小说掺着看。外祖父不反对我动他架子上的书,每次都看到餍足。我们都是拙于言辞的人,各自抱了一本书就可以半天不言不动。书的扉页都有一个小小印鉴,似乎是父亲刻的,还有外祖父的签名。我一见都有种亲切之感。

    有一次他忽然和我说了很多话,温和的问我学习和生活的情形。说了什么现在不记得了。因为这是极罕有的事情,当时我甚至是不自在的,吱吱唔唔应了几句。我素来不懂讨大人喜欢。告辞的时候,他送我到门口。为了安全,铁门都是随手锁上的。他那天似乎特别不舍得我离开,隔着铁门,不住挥手,又对我一笑。我愈加惶恐,慢慢退走,忽然就掉下泪来。那笑容,我至今还看得见。

    路上我又一次想,外祖父真是太寂寞了。子女都到了中年,各有一头家要操持。外祖母性子又太严厉了些,整日对牢了他絮叨。他似乎也有一些朋友的,可是还是寂寞。心里难过得很。

    他的记忆力渐渐不好,买酒买书的时候总是多给钱,出门常常忘记回家的路,兜很多圈子才走得回来,后来刚拿过的东西忘了放哪,饭桌上有什么菜吃过就不记得了。我们都以为是年老时正常的现象。现在想起来,真是太不警觉了,如果早点发现这是老年痴呆症的征兆,外祖父病情也许不会加重得那么快。好朋友听到我说起时,惋惜地说,很多患老年痴呆症的人,都是年轻时绝顶聪明者。我叹息无话。

    他开始生活在自己世界里。喜欢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看书,家人要一再哄骗,才肯开门。一开门,已赌气背过身去。这个任务常常是母亲来完成的。还有要哄他换衣服、理发、洗澡。慢慢的不能认人。亲戚朋友来家里,他们就带到外祖父面前,问他那是谁。外祖父脸上总是浮起一个天真而茫然的笑容,似乎努力回想不得,最后终于负气放弃了。我每次都觉得这很像一个残忍的游戏。终于有一天,我假期回家,他认不出我了。母亲问他我是谁,他看着我笑,一直笑。我心口猛地缩紧了。

    我是内疚的,我陪伴他最少。他始终认得出母亲。还有父亲,依然可以把他逗的哈哈大笑。

    他的脾气越来越固执,总是拒绝吃饭,要人劝了多时,才勉强吃下一点。一不留神,就自己走出门去,惊动全家人四处找。我有时候想,他那样善良,从来不忍伤害甚至违拂他人,恐怕这一辈子只有病中才像孩子一样恣意吧。有一次吃饭时我拉他的手,柔声劝他多吃一点,他甩开我的手,喊:“去,去去!”好像受惊的小兽。我茫然无措,只好逃走,觉得自己太无用。

    出国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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