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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夫是格日乐图小学一年级的学生,父母都在呼和浩特打工,家中只有自己和古稀之年的奶奶,还有一位刚刚退学只有十八岁的哥哥——巴音。
“谢谢您。”我表达谢意后,慢慢喝着奶茶,初入口时微涩微咸,但厚味香醇,甜而不腻。
阿来夫翻译了我的话,眨了眨大眼睛冲我笑,也一边吃着奶酪喝起奶茶来。萨如拉抚着孙子的头,唱着儿歌。
巴音掀开帘子,带着满身的寒气和露水走进来,跪坐在棉垫子上,伸出冻红的双手就着炭火取暖。
我看看帐篷缝下刺进来的阳光,微微眯了眼。六天了。距离我离开B市那个晚上,已经六天了。我只给穆阳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就扔了手机卡,不敢用身份证,没有坐飞机,一路自包头坐着汽车辗转来到达来。
达来,这个与我结缘于三年前的小村庄。
三年来,每一次沈禹乔送我的礼物变现后,都汇入这里的格日乐图小学账户。那时的我只是想用这些钱来为那位不知名的角膜捐献者做福德,以表达我和穆阳的感激之情。那时这个地名,在我心中从来只是一个地名而已。可谁曾想到,这个小村,竟然成了我此时的避难所。
四天前的黎明我敲响了校长桑布的门,老人家将我送到阿来夫这儿,这个我只从电话里听过声音的老人,微驼着背,周全的安排了我的一切饮食起居。
再啜一口热奶茶,我搓了搓手。
不知道沈禹乔现在在如何动用一切手段找我,又或者,在那样的一场人仰马翻之后,他早就顾着面子不再找我,那也正好称了我的意。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沈禹乔为人霸道,即使是分手,也必须由他亲口说,更何况,我是这样一个卑微的身份,猎物一旦脱网,猎人怎么忍得了侮辱?
“雨,”阿来夫拍拍我的肩膀,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我:“我们出去玩吧。”想起四天前见我时,还躲躲藏藏的阿来夫,这两天已经开始粘着我出去玩了。
“好啊,你想去哪儿?”我抱着阿来夫暖暖的小身子,蹭蹭他红红的脸颊。
“去海子!!”他微仰着脸,露出一口的小白牙。
“海子?哪个海子?”我亲了亲他的小脸儿,满口的奶香。
“达里诺尔!!去达里诺尔!!”阿来夫摇着我的手,前前后后的撒娇。
“达里诺尔?!”萨如拉大婶听懂了这个地名,高声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冲我比划着。看着阿来夫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看来是老奶奶不让孙子去海子玩儿。
“阿来夫?怎么了,是不是奶奶不让去啊?”我安慰着小朋友,看他那一包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奶奶不让去,说那边太冷,怕冻着你。”小孩子低眉顺目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
“好啦,不哭啦,跟奶奶说,阿姨不怕冷。阿姨带你去。好不好?”我擦着他脸上的眼泪鼻涕,把个小娃娃抹成小花猫。
阿来夫眼睛一亮,赶紧扬眉吐气的和老奶奶说了一通,最后萨如拉大婶摇了摇头,叹了叹气,终于妥协。
小花猫看见奶奶允许,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跑。我拿起身边的外套和帽子,跟着阿来夫的脚步也冲了出去。
“啊~”深深的吸着寒冷的空气,缩在帐篷里两天的筋骨已经僵硬。外面刺骨的寒风,让我不停地打哆嗦。
“快点!快点!雨!”阿来夫早跑到百米外,冲着我招手。我扶了扶帽子,笑着冲他跑去。阿来夫跑得飞快,我也尽全力去追他,一大一小,在寒风里跑着叫着,乐着笑着,很快就忘了寒冷。
有多久了?这是有多久我没有开心的笑过了?又有多久,我如此自由的在天地之间奔跑了?离开了沈禹乔的束缚,卸下了心里的枷锁,没有他禁锢的爱,没有我不得不报的恩,没有不见光的悲哀,更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更没有人用我的过去来强迫我的现在。
除了桑布,别人只知道,我是一个从他们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城市,跑出来度假的女人,仅此而已。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如此安静。
看着眼前的阿来夫,我仿佛也回到了童年。阿来夫在阳光下纯真洁净的笑脸,这样的刺眼,那瞬间我想到了另一个人,他拥有同样震慑人心的笑容。
周春池,你,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将心理翻滚的思绪甩了出去,加快了速度去追阿来夫。“哈哈,看你还跑,你跑得过我?”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阿来夫,阿来夫争不过,只能认输。
喘了会气,只感觉浑身的汗。“阿来夫,从这儿到你说的那个海子要多远?”
阿来夫扭了扭挣脱了我捏着他脸蛋儿的手,“不远,我跑着去,很快就到了。”我点点头,这小孩子的腿脚跑着都能到,看来最多半个小时路程。
“阿来夫,为什么你的汉语说得这么好?”我帮他围好围巾,盖好脸颊。
“老师教的呗。”被我围得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躲着阳光。
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哦~那你喜欢上学吗?”
“喜欢,太喜欢了!”他主动拉着我的手,前前后后的荡着。
“为什么啊?”
“因为其其格!每天上学都能和她一起玩!”阿来夫蹦跳着,拉着我快走。
“其其格,是不是小姑娘啊?”看这小子得瑟的样子,我拍了他头一下。
“其其格是漂亮的姑娘。我很喜欢其其格。”他抚着头,仰着脸看我。
“切~小猴子似的,还懂得什么是喜欢?”我说着又赏了小猴子一爆栗。
“当然懂!!”
“那你说说,什么叫喜欢。”
“我的奶酪只有一块,全给她。我的奶茶只有一杯,全给她。我的羊羔,给她。她的玻璃珠,全给我。她的好看的铅笔,也给我。”他说着,两手向外伸展着,真是个慷慨的人儿。
“哈哈哈哈,你真慷慨。”
的确,我们喜欢一个人,总是想把自己喜欢的全送给他,毫无保留。若真爱,便是两人一起吃苦,再一起享福。不是茕茕孑立,不是形影相吊。我也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就懂得如此。
“雨,你喜欢谁?”阿来夫大声地问,声音大的都有回声。
“周春池。”我好大声的回答他,大得好像要让谁知到。
“他是谁?”阿来夫起了劲,更大声的问。
“对我好的人。”大声的回答。
“他是什么样的人?”阿来夫把围巾拉下来,张大了嘴问。
“周春池是好看的人,是善良的人,是为了穆雨可以不要命的人,是穆雨看了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阿来夫,我给你念一首诗好吗?”我大声说着,忍着哽咽。
“好!你快念!”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想,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许多年过去了,暴风骤雨般的微笑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於是我忘却了你温柔的声音,还有你那天仙似的的倩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我的日子就那样静静地消逝,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
感,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我冲着眼前的朝阳,一字一句的喊着,喊得声嘶力竭。喊得泪流满面。可那眼泪都很快成了固体。
如果第一次见一个人,你的体温达到38。6℃,你已经一见钟情。喊着喊着,我才慢慢意识到,原来这一切的开始,只是四个字:一见钟情。
我和阿来夫一问一答的走着,在半路碰见了赶着马车,也去达里诺尔湖的桑布。
“哎呀,两个娃娃不怕冻?快上来,今天是冬捕。大部队已经出发了,我们快些,还能赶上。”
坐在马车上的阿来夫欢天喜地的吼,我按下他的小脑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冬捕?”
“嗯嗯嗯~”小脑袋猛点,“奶奶也知道,他就是不让我去。”
我摇了摇头,奶奶还是算计不过孙子啊。
“桑布大叔,什么是冬捕?”我捂着嘴,寒风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桑布大叔还没开口,阿来夫又开始了演讲。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我们达里诺尔是神湖,我们冬天砸开冰面去捕鱼,二十万!!”戴着手套的小手伸出了两个粗滚滚的手指。
“二十万?”
“年头好的话,一次能捕到二十万斤鱼。”桑布大叔补充道。
“一次二十万斤!那不是捕得鱼苗都没了?”
“哈哈哈,我们渔网是大窟窿的,小鱼抓不上来。老天爷和湖身赐给我们的,我们不会多拿,更不会赶尽杀绝。”桑布大叔指指阿来夫:“还得给子孙后代留着啊。”
我叹口气,这样面对欲望的节制,也许才是任何事情能够长久的秘诀。不到几分钟,我们就到了冬捕的现场。湖上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马车和汽车在宽广的冰冻湖面上前行,竟然如履平地。
阿来夫拉着我从车上跳下来,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他拉拉我的手,小声告诉我:“这是在祭湖。”一个冰做的敖包被立在中间,上面插着松枝。周围拉着彩旗。祭台上摆着一只系着红布的烤全羊。
几个年轻人围着祭台边跳边唱诵。所有的捕鱼人,都腰系红巾,开始围着冰敖包顺时针转圈。阿来夫也跑去跟在他们后面虔诚的转。之后几位队长便是开始焚香跪拜,继而倒酒,割羊肉,诵祭词,敬哈达。阿来夫也跟在后面,一丝不苟的忙着。
看着那边人群的欢呼,想必今年是个好年头。
“雨!”阿来夫将一条只有他手掌大的小鱼举到我面前:“放生!!”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跑远,“阿来夫!等等我!”我便追边喊着他。
我看着他笑着跳着举着小鱼,在冰面上奔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