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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柔连忙走过去。
王尚文对她说:“你会不会打字,帮我打这三页纸,我急着要交稿。”
坤柔答是是是,她自公事包里把手提电脑取出应用,迅速打稿。
王尚文好奇:“这机器行吗?”指着小小荧幕。
“极之方便,我来教你。”
王尚文忽然问:“你是谁?”
坤柔抬起头来,微笑问:“你还记得我吗?”
王尚文怪不好意思,想一想,“你是王小姐,新来的秘书。”
“你说对了,来,我教你用这部电脑。”
坤柔还带着部字典大小的袖珍打印机,插上电源,把那三张纸印出来。
王尚文啧啧称奇,忽然变得专注。
坤柔说:“我还有一枝笔状素描影印器。”
她也一并取出示范给父亲看。
这时,吴美霞唤她:“坤柔,过来吃碗牛肉面。”
坤柔一边吃一边问:“照顾他可辛苦?”
“一点也不难,因为他没有相反意见,不搞对抗,像个孩子般随我安排。”
“你很能干,可是,经济上怎么安排?”
“我略有积蓄。”
“请让我负担一部分。”
“我想他不会愿意。”
“我们可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坤柔,你来探访他,我已十分感激。”
坤柔不出声。
“听说当年他亏欠你们母女。”
坤柔侧着头,“是吗,”她微笑,“我都忘了。”
能够忘记的全部浑忘,不能忘记的埋到地里,人总得向前走。
那边,王尚文高兴得不得了,手舞足蹈,把玩那几件先进文化用具。
“明日他就不记得见过这些东西。”
真的变为幼儿一般,一两岁小孩,一早起床哭泣,就是因为每朝都忘记家是什么地方,幸亏对妈妈面孔还有印象,才能存活。
“你有空常来。”
坤柔点点头。
趁吴女士回厨房,她迅速写张现金支票,压在桌子花瓶底。
“我走了。”
吴女士追出来,“那些玩具呢?”
坤柔握住她的手,“我已将储存资料取出,送给他玩好了。”
吴女士送她到门口。
坤柔摸一摸铜牌上“王宅”二字,走下楼梯。
天色已暗,在陌生地域,坤柔唏嘘落泪。
在车上,她哭个痛快。
坤柔一直误会父亲仍然同那个衣着色彩斑斓的女人在一起,没想到他一旦生病,她一早离去。
他现在的妻子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女子。
坤柔没有回家,她在商场附近停车。
走进时装店,店员笑着迎上来,“春装刚挂出来,欢迎参观。”
坤柔吸进一口气,挑了好几套水果颜色套装。
“这位小姐你眼光好极了,请来看相配的手袋。”
坤柔豪爽付账,经理一看信用卡,“原来是王医生,以后多来光顾。”
坤柔松口气,以后不必坚持穿黑白灰表示与那女人划清界限。
她意犹未尽,独自走到银行区附近一条横街酒馆。
她坐下叫杯苦艾酒。
没想到这个时间酒馆也人头涌涌,十分热闹。
有人像看到恐龙般惊叫起来:“王医生,是你,你怎么会在太阳落山后出来,况且,还到这种地方,不怕黑?”
坤柔不与他计较。
那人搭讪说:“坤柔,你穿淡蓝色真好看,那点篮直映到你眼睛里去。”
失敬失敬,原来是一位诗人。
接着他指着一角,“看到那一对标致人儿没有?多可惜,竟对男性没有兴趣。”
坤柔看清楚,不禁微笑,与朋友坐一起的正是维安与吴小华。
“你怎么看她俩?”
坤柔笑答:“她们二人,由我介绍。”
那年轻人吓一跳,噤声,隔一会藉故走开。
这时维安看到坤柔,连忙过来,拉住手问:“你怎么出山了?通知我们,一起坐。”
“我这就走了。”
“你有心事,想聊天?”
坤柔笑,“我什么烦恼也没有。”
“论文报告都已写妥?”
“你说的对,结论篇已写毕。”
小华走过来,“坤柔这件新上衣好看极了。”
几个男生妒嫉她们姿态亲热,吹起口哨。
坤柔说:“这地方不适合我,不走,我会扫兴。”
“我们再联络。”
坤柔一人离去。
十七、
回到家,她赶紧泡热水浴。
浴室玻璃上水蒸气缓缓流下,父亲离开那年,学校物理科正教水的三个形态:液体固体气体,由固体直接变为气体叫做升华。
今日,她对父亲的感情亦已升华。
他都不认得她了,一切恩怨均一笔勾销。
坤柔一直不知道她该用什么方法才可以原谅他,可是一切都有安排。
在王尚文今日世界里,没有前妻后妻女儿,连他自己的存在都十分模糊,谁还可以憎恨他。
坤柔穿上浴袍在客厅呆坐。
“一天喝六杯水,药水在冰箱上……”
她憎恨的人一旦消失,她内心无比空虚。
糟糕,再找一个有份量的人来恨是不可能的事,那只得挑一个人去爱。
谁呢?
坤柔累得倒在床上。
母亲与维叔乐极忘返,都老中年了,还这样爱玩,地中海这种破烂地方,的确叫学子着迷,这一对还走得动吗,爬上巴特农神殿,一定叫他们气喘。
坤柔掩住面孔,不可!不应将心中闷气转嫁母亲身上,她有权寻找快乐。
周末一早有人大力敲门。
坤柔跳起来,发觉身上还穿着浴袍,她系好袍带走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身段英伟的陌生男子,白衣白裤耀眼,看不清五官,坤柔一惊,赶紧掩牢胸口。太鲁莽了,衣冠不整就跑去开门;她吓得后退一步。
袍带忽然松脱,坤柔吓出一身冷汗,差些滚下床。
原来是个噩梦。
门铃响个不停,坤柔连忙更衣,套上运动衫裤。
只听得林女士在门外叫:“坤柔你有客人?我十分钟后再来。”
坤柔连忙打开门,“老妈,现在所有邻居全体肯定我有副业了。”
坤柔与母亲紧紧拥抱。
“老妈别来无恙乎。”
只见林女士胖许多,面孔晒棕黑,鼻子油腻,像那种嫁了外国人十年以上的女人,可是她神采飞扬,笑得嘴角眼角弯弯,她由衷开心。
老妈高兴,坤柔也高兴,多年来相依为命,母女不分彼此。
坤柔抚摸母亲面颊,“晒得像牛皮。”
一向品味不错的老妈像是玩昏了头,带来许多廉价无用纪念品:菲律宾制造的意大利丝巾,泰国生产的制胶巴萨隆那圣殿教堂等,叫坤柔啼笑皆非。
终于,林女士舒一口气,说:“老了。”
坤柔微笑,作为心理医生,她已肯定这现象是一个事实:但凡老声不绝于口的女士们,必定名花有主,感情生活愉快,伴侣宠爱有加,壮了她们胆子,不介意说出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字。
妈,现在有维叔,她对老的恐惧忽然减却。
从前,她连听到这个字都脸色发绿。
她说:“玩得真痛快,明年再去。”
还去?救命。
稍后家务助理挽着食物篮上来,又替坤柔填满冰箱,大肆清洁。
母亲离去,坤柔查资料:梦见自己衣冠不整是什么意思?传说纷纭,不知信哪一个才好。
有说是好运,将拥有横财,倘若在街上裸跑,更要发笔大财。
有些说是作了亏心事,焦虑,恐惧,故此梦境也十分尴尬。
更有说是失去信心的表现,无地自容。
坤柔觉得梦境由焦虑造成,胸口像是有石头压住,透不过气来。
门铃又响起。
坤柔提高警觉,一看,原来是何小妹。
她投诉:“电话一日一夜无人听,叫人担心。”
一看,插头不知几时脱下。
何小妹放下手上花束,安装插头,又打了一通电话出去:“二哥,没事,放心。”
这么多人关心她,坤柔觉得宽慰。
小妹带来大束洋水仙,初春时分,她已穿着短袖白衬衫,宽脚牛仔裤,头上结丝巾,打扮成五十年代少女。
坤柔看着她,“小妹,你芳名叫什么?”
“湖心。”
坤柔欣赏到极点,“哎呀,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她斟咖啡给小妹。
小妹笑,“手艺比不上二哥。”
“他是专家。”
“坤柔,你我均独身,你可觉得社会压力?人人结婚去了,成双成对,我们是否好歹都得试一次?”
小妹索性躺到长沙发上,双手交叉叠胸前,与心理医生对话。
又说:“都说这三十岁时最渴望结婚,过了关节眼也不大去想这件事,是真的吗?”
“你如此活泼可爱,又有学历事业,家境商家,不愁没有异性朋友。”
小妹叹一口气,湖心像是起了波纹,“生意人俗不可耐,每事斤斤计较,书生光说不做,净谈论国家大事,工作却无着落,还有,小白领胸无大志,但求升级。”
坤柔骇笑,“明白,你在等谁?”
“一个看到他我双膝会发软的人。”
坤柔一怔,没想到又有适龄说出这句话。
她问小妹:“你有试过吗?”
小妹沮丧不已:“大学时期偶遇,毕生难忘。”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死命缠住他呀,那是个什么人,师兄还是师长?”
小妹不愿透露,她用双臂枕住后脑,“你家好舒服。”闭上双眼,忽然落泪。
坤柔轻轻问:“还没忘记?”
小妹回答:“我怜惜自己对伊倾心的感觉,他是个怎样的人,我却不记得了。”
坤柔点头。
小妹问:“你呢?”
坤柔轻轻答:“前一阵子,在一个女名人的葬礼上,大家看到前来致意的男士们,愁苦中不仅莞尔:真是一群俊男!夫复何求。”
小妹追问:“我在说,你呢?”
“我没有如此荣幸。”
“也许,那人一直在你身边。”
坤柔暗暗好笑,小妹是剪刀,谁是针?坤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