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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他明白了。出口并不秘密,因为它通到波旁宫广场,可是却很安全。弗洛朗斯就是从这里把索弗朗引进公馆里她的套房的。他穿过前厅,下了几级台阶,走到离配膳房几步远的地方,下楼梯到了公馆的地下室。晦暗之中,有一道矮门,是经过路障的唯一通道,上面开了一个小窥视孔,透出一丝亮光。他摸着了锁。终于出来了,他打开门。
“妈的!”他骂了一句,往后一跳,顺手把门一碰,锁上了。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守在出口。一见他出来,就准备扑过来。
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拦阻了索弗朗和弗洛朗斯外逃吗?不过,如果是那样,堂路易可以见到那两个逃跑的人,既然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路。
“不对。”他想,“他们跑出去以后,出口才被封锁的。不过,他妈的!轮到我逃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难道我要像个兔子,叫人在窝里活活逮住?”
他又登上地下室的楼梯,打算来个出其不意,从回廊潜入正院,跳上汽车,冲出门去。但他走到车库,正要进院里时,发现保安局的四名警察从关着他们的楼房里突然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嚷,还比划着。另外,他还听到大门和门房那边传来一片喧嚷。有好几个男人的声音搅成一团,大概在争吵。
或许这是个机会,他可以趁乱溜出门去。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探头张望。
他看到的情景叫他大吃一惊:
加斯通·索弗朗双手戴着手铐,被推搡着、辱骂着,逼到墙边,保安局和警察总署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加斯通·索弗朗被抓住了!两个逃跑者与警察之间上演了一场什么样的惨剧?堂路易担心起来,心一下收紧了,把头探得更出去一些。可是他没有看见弗洛朗斯。大概,那姑娘逃脱了。
这时韦贝出现在台阶上。他的话证实了堂路易的希望。韦贝气得怒不可遏。他被关在黑屋子里,遭受了失败的耻辱,自然恼羞成怒。
“啊!”他发现被抓的加斯通·索弗朗,叫道,“逮着了一个!加斯通·索弗朗!一只肥的……在哪儿逮着的?”
“波旁宫广场上。”一个侦探说,“我们看见他从地下室的门里溜出来。”
“他的同谋呢?勒瓦瑟小姐?”
“没逮着。她先出去的。”
“堂路易呢?没有让他走出公馆吧?我已经有令在先了。”
“那两人逃出去五分钟后,他也想从地下室逃出去。”
“谁告诉你的?”
“守在地下室门口的一个警察。”
“以后呢?”
“他又退回了地下室。”
韦贝快活地笑起来。
“我们会逮住他的!这一下该他倒楣了!想跟警方捣蛋的反叛分子!……帮凶!……总之!这一下要揭开他的真面目了!过来!过来!伙计们……两个人看守索弗朗。四个人守住波旁广场,拿好枪。两个人把守屋顶。其他人跟我走。搜呀,伙计们!”
堂路易不等那些人冲过来。他已经了解了他们的意图,便悄悄地往后退到弗洛朗斯的房问。由于韦贝还不知道通过回廊,直接来弗洛朗斯的套房,他来得及在房里检查翻板活门的机械装置还灵不灵。他发现壁柜开在卧室凹室的床幔后面,十分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
他钻进秘密通道,上了第一段楼梯,沿着开在墙里面的通道,爬上通往三楼小客厅的楼梯。探头进屋仔细检查以后,他发现翻板活门紧贴护壁板,做得严丝密缝,根本看不出来,于是又放心地缩回脑袋,关好活门。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头顶上一片喧嚷,那些人进屋搜索来了。
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局势变成这样:弗洛朗斯·勒瓦瑟已经被通缉;加斯通·索弗朗进了监狱;玛丽—安娜·弗维尔在监狱里绝食。堂路易相信他们是无辜的。也只有他才可能救出他们,然而他被堵在公馆里,受到二十名警察的围捕。
至于莫宁顿那笔遗产,他没有希望得到了,既然他这个受遣赠人也开始公然反抗社会了。
“好极了!”堂路易冷笑道,“这才是我所理解的生活。问题很简单,有多种方式可以说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不出家门,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暴富?一个弹尽粮绝、手下再无一兵一卒的将军,怎么可以挽回败局?长话短说,我,亚森·罗平,处于现在这个境地,又怎么可能出席明晚在絮谢大道的聚会,并据理力争,救出玛丽—安娜·弗维尔、弗洛朗斯·勒瓦瑟、加斯通·索弗朗,同时也附带救出我的好友堂路易·佩雷纳呢?”
从什么地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大概他们上屋顶去搜了。他们也许会把墙壁审问一通。
堂路易伙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动脑子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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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救命!
亚森·罗平后来给我讲述这一插曲时,不无得意地说了这番话:
“当时让我吃惊,是我竟能够当机立断,接受索弗朗和玛丽—安娜是无罪的说法。我就像打了个引以为荣的漂亮仗一样,十分自豪,到今天还得意呢。我向你发誓,这一点可说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无论从精神意义上说,还是从侦探业绩上说,都超出了最著名侦探的最著名的推断。
因为,虽然反复推敲权衡,终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使我能够重新审视案子。堆在两个囚犯身上的还是原有的那些罪名,而且是那么严重,严重到任何预审法官都会毫不犹豫地签署裁定书,严重到没有一个陪审团成员会对案情提出疑问。玛丽—安娜·弗维尔就不谈了,只要想一想牙印,就知道她的罪名是板上钉钉,无庸置疑了。但是加斯通·索弗朗,这个维克托·索弗朗的儿子,也有权继承柯斯莫·莫宁顿的遗产的人,加斯通·索弗朗,这个拄乌木手杖,杀了昂瑟尼探长的人,他的罪名难道会和玛丽—安娜·弗维尔的不一样吗?他不是和她一样,受到谋杀的工程师的指控吗?
可是,我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呢?为什么明摆着的事实我不接受,偏要背道而驰呢?为什么那叫人难以相信的事实,我偏偏要相信呢?那不可接受的理由,我偏偏要接受呢?
为什么?啊!大概,这是因为真相、事实在耳边响的时候,声音格外不同吧。一边,是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行为,所有的事实,所有坚信无疑的看法;另一边,只是一段叙述,而且是三个罪犯之中一人的叙述,因此,从一开始,从头到尾都是荒谬的,都是荒唐的……然而,这却是一个诚实的声音作的叙述,一段清清楚楚、实实在在的叙述,没有半点虚构编造,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复杂之处,也没有半句不实之词;这是一段并没有作出任何积极的结论,却因为诚实,而迫使任何公正的头脑都要重新审视已有结论的叙述。
我相信这段叙述。”
亚森·罗平的解释并没有完。我打断他问道:
“弗洛朗斯·勒瓦瑟呢?”
“弗洛朗斯·勒瓦瑟?”
“对。您还没有给她下结论。您对她有什么看法?处处都表明她有罪,不仅在您眼中是如此,因为她参与了所有谋杀您的企图,而且在司法当局眼中是如此,她常常暗中去理查德—华莱士大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她的相片夹在韦罗侦探的本子里,难道他们不知道?还有……还有……总之……您的指控……您对事情的看法……听了索弗朗的叙说后是不是都改变了?在您看来,弗洛朗斯到底是无罪还是有罪?”
他迟疑了片刻,正要直接爽快地回答,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说:
“我愿意相信人。我必须充分相信人,即使我还会生出疑窦,即使案情的某部分仍是一片黑暗,我也必须这样,才能行动。因此,我相信她。我相信她是无罪的,我凭我的诚意行动。”
在被迫躲在暗道里,不能动弹的时候,对堂路易·佩雷纳来说,所能采取的行动仅仅是不断回忆分析加斯通·索弗朗的所作所为之间的联系。他尽力回想他听说的每一个细节,尽力回味他听上去最无足轻重的语句和措辞。他一句句琢磨,一个一个措辞推敲,以便理出里面包含的实际情况。
因为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索弗朗已经说了,堂路易也不怀疑。整个悲惨的故事,围绕莫宁顿遗产案和絮谢大道遗产案发生的种种事件,所有能够揭穿反对玛丽—安娜·弗维尔的阴谋的情况,所有能够解释索弗朗与弗洛朗斯为何失利的情况,索弗朗的话里都提到了。只要理解了,真相就会显露出来,就像将晦涩的象征看明白了,便会悟出其中的寓意。
堂路易不止一次地走了弯路。他脑子里一冒出异议,他马上就回答自己说:
“也许是吧。我可能弄错了。再说索弗朗的话里没有任何能够指明方向的线索。也许真实情况不在这番话里。可是我现在可能从别的途径去发现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完全掌握了索弗朗所说的情况,还有那些神秘的信件按时出现所提供的线索,我为什么不应该加以利用呢?”
于是,他就像踏着人家的足迹走完一段路一样,又把索弗朗所经历的事情从头至尾回忆一遍,并把它与自己原来想象的案情作一番对照。两相对比,截然不同。可是,从这种对比本身,难道碰撞不出一点火花?
“那是他说的,”他想,“这是我所想象的。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呢?一边是实际情况,一边是案情显示的面貌。为什么罪犯希望让案情显示出这种面貌呢?是为了避免怀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惹上怀疑的人必然会受到损害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他有时信口作出回答,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