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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延成震惊地猛然推开他,噔噔噔后退几步,险些从台阶上坠落下去。
“龙令!”
听到主子的喊声,在稍远处侍立的侍卫们转眼间已经冲到了他们身边,对龙令亮出了兵器。
龙令本不想那么做的,可是手似乎不听使唤,只要龙延成有接近,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他觉得自己的控制能力在逐渐减弱,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做出连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你们住手。”龙延成对侍卫们摇摇手。
侍卫们收起刀剑,很快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龙延成面色平静,只看他的表情的话,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龙令,不要想耍花样,我跟我的敌人勾心斗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多谢皇叔提醒,”龙令站起来时已经面色如常,他笑着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皇侄儿记下了。”
龙延成点头:“好,你可以回去了。”
龙令走出凉亭,在经过龙延成身边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轻轻地留下了一句话。
不,应该说是半句。
龙延成为那半句话皱紧了眉头。
——我好想……——
好想……?
《第一章·完》
(注1:太傅,三师、三公中的一种,三师中有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中有太尉、司徒、司空,虽然品级是正一品,比尚书令这个正二品高出一节来,但却只是一种很高的虚衔,一般无实际执掌)
(注2:本文所用之官制是参考唐朝的职位官设,不过毕竟不是唐朝,所以以后或许会有一些改动,到时候表抓我小辫子~~)
(注3:唐初,由于太宗李世民未继位前曾任尚书令,此后臣下不敢居此位,遂不设。这个既然不是唐朝,我就设一个……)
《深宫之梦》
第二章
某夜,礼部尚书洪永喜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由于公务繁忙,洪永喜那天直到入夜时分才匆匆乘轿回家。
他一入家门,管家便上前禀报,有位客人已经在前厅等候了他许久。
“是怎样的客人?”洪永喜一边脱官服一边问。
“很奇怪。”管家躬身答道。
“嗯?”洪永喜的手停了一下,“怎样奇怪法?”
“那人是拿了太傅宇文元大人的介绍来的,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老爷本人,可是他却一直带着面纱,小的也不敢问,刚才有人去奉茶,听说那面纱还戴着,没有取下来过。”
“面纱……?”拜访一位朝廷的正二品官员,居然还戴着面纱?不过既然是一向与他交好的宇文元介绍而来的,应该没有问题吧。他对这个人的身份忽地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换上便服,道:“管家,带路,我倒要看看,那个人会是什么身份?”
一个身穿黑衣,蒙着黑色面纱的人负手站在前厅中,似乎在观赏其中的奇花异草。
洪永喜远远走来,那人如有感应般转过身,一双灼亮的眼神盯着他看。还未走到,洪永喜已经拱手大声道:“不知是太傅大人的使者到来,多有怠慢!得罪,得罪!”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道:“是我叨扰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洪永喜突然愣住,隔了很长时间,他才将视线从黑衣人脸上那双发亮的眸子移开,对身后侍奉着的下人道:“你们下去吧,我与这位贵客有要事相谈。”
下人们告退而去,洪永喜走到门口巡视了一下门外,没有其他人,便急急关门,落了栓,回身,一甩衣摆,行大礼叩拜,同时用兴奋得颤抖的声音低声道:“原来是吾皇驾临!洪永喜未能尽早迎候,实在是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龙令取下脸上的黑色面纱对他笑道:“是朕有意隐瞒身份,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洪永喜声音几乎哽咽,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方才起身,垂手恭立一旁。
龙令坐下,道:“洪爱卿,朕分明蒙了面纱,又穿了夜行衣,你是如何认出朕来的?”
洪永喜激动躬身道:“吾皇英名神武,身披皇气,头顶紫光,臣下自然一见便知!”
龙令心中皱眉。这个洪永喜虽然对先皇忠心耿耿,能力也相当不错,就是太过爱拍马屁,否则今日的尚书令绝对就是非他莫数了。他决意不再问这个问题,反正结论应该很好猜,每当上朝的时候,满堂朝臣中敢盯着他看的人,除了龙延成就是洪永喜。就算一屋子的人都认不出他来,洪永喜也可以的。
见龙令一时不说话,洪永喜小心问道:“皇上,敢问皇上深夜来访,是有何重要之事相商?皇上的仪仗……在哪里?”
从古到今,还没见过哪个皇帝在半夜跑到臣子家中来,而且一个卫侍也不带,更没有仪仗开道,反而神神秘秘,丝毫不显山露水,悄然而至,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龙令道:“朕的时间不多,便直说了吧。洪爱卿,你认为现今朝廷如何?”
洪永喜道:“如今朝廷,奸臣当道,我等空有报国之志,却碍难施展才华。”
“你认为八贤王如何?”
洪永喜毫不犹豫地道:“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龙令笑道:“这话传到他耳朵里的话,你必死定了。”
洪永喜面色不变,道:“皇上不会的。”
龙令又道:“如今朝中大多数人均向着他,你却又怎敢对他不敬?”
洪永喜道:“臣虽乃一小人,爱拍人马屁,喜说些中听的话,但须是正主儿才行。八贤王虽是皇族,但并非先皇钦点之继承人,他若是当皇帝,小的是死也不服的。只是,臣自知本身势单力孤,无力回天,只能忍辱偷生,却绝不敢与之同流合污。只愿能保存实力,适时助皇上一臂之力!”
说到激动处,洪永喜猛然跪下,热泪盈眶地一叩到底。
龙令不喜欢他这种夸张的性格,不过他的忠心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他露出赞许的表情——不管是真是假——道:“洪爱卿的忠心,朕是绝对不会怀疑的,否则又岂会深夜来此?起来说话。”
“谢皇上赏识!”
见时机差不多,龙令决定将话题引入正轨。
“洪爱卿,我听说,你与八贤王手下的大将军吴子真是表兄弟吧?”
洪永喜刚站起来,立马又跪下去了:“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即使他与我有兄弟之谊,我们各为其主,绝不……”
“好了好了,”龙令打断他,“朕知道你的忠心可表天地,朕不是来审问你的,而是有事情要你去办。”
“皇上的意思是……?”
“事成之后,你就是尚书令,并赐你家世袭爵位。而吴子真,他若帮我成事,我便许他护国大将军一职,封定国公。”
洪永喜愣住。
从洪永喜家中出来,已是三更时分。城中的接到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狗叫。
龙令戴着面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慢慢地走。其实今夜以皇帝之尊嵌入臣子家中密谋大事,是他听从某人的建议,自两年前便开始做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小孩,正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龄,被允许任性,被允许胡闹。可是他不曾有过那种记忆——或许有,但是太久远了,他已经忘记了。
他早已被一个沉重而虚无的“皇帝”光圈套在脖子上,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却还要做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轻松地去应对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忘记了“开心”的意思,“幸福”的意义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勾心斗角,只记得虚情假意,心口不一。
如果没有龙延成的话,他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会再有这么多痛苦,不会这么难过。一切都是龙延成造成的,他毁了他这一生,只留下了一条路让他走,现在不管那条路是死路还是柳暗花明,他的力量不足,都还无法抗争,只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他不明白,龙延成做了这些事,难道就很快乐吗?他见不到那个人的笑容,几乎从来没有。他真的笑过吗?一个几乎已经是皇帝的人,怎么会这样的?
玉玺,真的是那么好的一件东西吗?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一条岔路上,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离皇宫很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对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有点无奈,转身想从另一边回去,却没想刚一抬脚,却发现不远处正对着他的,一扇冷冷的、高大的朱红大门。
“贤王府……”龙令呆呆地望着那高高悬挂的牌匾,一股愤怒,一股杀意便从一直被压抑的心底翻滚了起来。
这里住的,就是这遗缺的罪魁祸首!
是他让自己无法追随自己的梦想而去!
是他杀了父皇和母妃!让自己不得不背负着报仇的枷锁痛苦、难受!
是他……
是他……
如果能杀了他的话!
如果能杀了他的话!!
如果能杀了他的话——!!
叛党群龙无首、无首必将生乱、生乱便有可乘之机、趁此便可一网成擒、若如此,便可以最小的牺牲得到最大的胜利!历时九年的“贤王朝”将落下帏幕,乾圣帝英明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冷静蛰伏的龙令已经被压到了理智的最底层,他双目赤红,双手在不断发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贤王!杀了龙延成!只要杀了他,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太后就可以从那高贵冰冷的东宫中出来,先皇和母亲也可以含笑九泉!